第四十五章 懵懂

  江詞抬眼,門前的人背著光面目看不清,但手上拎著的那隻狗——巴扎黑!


  江詞瞪大了眼睛,巴扎黑此時被那人跟拎小雞似的拎在手裡,皮毛上四處沾染著血,眼皮無辜地耷拉著,不時微弱地發出一聲嗚咽。


  它受傷了,很顯然是眼前這人的傑作。


  待到那人一步一步走近,江詞終於得以看清他的那張臉。


  那是——李狗子!


  前段時間在溫泉處欲對自己施暴的李狗子,他真是陰魂不散,還打傷了巴扎黑!


  才一見到他,江詞渾身上下便充斥著憤懣,血氣上涌。


  李狗子隨意地將受傷的巴扎黑扔在木柴堆上,巴扎黑落地時候一聲嗚咽落在耳里,江詞的心彷彿被刀子狠狠劃了一道。


  李狗子一步步逼近,面上猙獰猥瑣得表情令人作嘔,江詞厭惡地怒目圓瞪:「你這個狗東西!又來這裡幹什麼?還不給我滾!」


  「小賤人,你說我來這裡幹什麼?」李狗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當然是來看你的,順便再給你瞧瞧你的瘋狗。」


  他走到江詞面前蹲下,粗糙的大手捏著她的下顎,強迫江詞看著他,「這條狗不聽話,上次壞了咱們倆的好事,我哪能那麼輕易繞過它呢?」


  江詞掙扎著不去看他,力氣卻拗不過他,被他硬生生把臉掰了回來。


  「瘋狗才會亂咬人,你說這條瘋狗該不該打?嗯?」


  江詞不答話,他用力掐起她的臉蛋,撕扯著她脆弱的皮膚,白皙的肌膚隱隱泛紅,「賤人!問你話呢!」


  我呸!江詞厭惡地吐了一口唾沫在李狗子臉上,「誰都噁心不夠你這條狗!」


  李狗子鬆開手,拿起江詞衣裳的裙擺湊到臉上擦拭乾凈。


  「臭娘們,老子教訓教訓你你就老實了!」


  李狗子站在她面前就開始寬衣解帶,江詞別開眼大喊,「來人啊!救命!」


  才剛喊了兩句,李狗子不知拿的什麼東西塞到她嘴裡,嗖不拉幾得,江詞死命地用力掙開。


  李狗子再不管江詞的小動作,跪在她的身上壓著亂動的大腿,撕扯她的裙擺領口。


  江詞死命地掙脫,眼下白皙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風吹拂著帶來寒意侵襲,江詞闔上雙目,她的心也涼了。


  忽然間,她身上的重力消失。


  有人為她蓋上一層披風,包裹住了暴露在外的皮膚,手腕上腳腕上的繩子都被解開。


  江詞不想睜開眼,眼淚不受控制地順著眼角流淌在臉上。


  那人緊緊地抱住她,讓她靠在肩上,聲音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溫柔,「沒事,有我在。」


  他來了,在最後一刻趕到了。


  江詞將頭埋在紀楚含的肩頭,低低地抽噎著,眼淚就像絕了堤的洪水一般,怎麼也止不住。


  「你怎麼不早點來?我剛才都要害怕死了。」


  江詞抽噎著說完這一句,就再都忍不住了,從小聲嗚咽轉為嚎啕大哭,這些日子在紀府受的委屈翻湧而來,紀楚含這個大壞蛋,要不是他,自己哪能受這些委屈!


  「對不起,我來晚了。」紀楚含滿是歉疚地撫摸著江詞的頭髮,任由她的淚水打濕肩頭,她在他肩上抽泣,揪扯著他整顆心。


  他不敢想,萬一他再來晚一步,結果該當如何……


  思及此,再看跪在不遠處畏畏縮縮的李狗子,眼中的冷厲毫不掩飾,「殺了!」


  迎風應是,拖著衣衫不整的李狗子出了門。


  紀楚含懷抱著還在抽泣不停的江詞,柔聲安慰:「我先帶你回房好不好?」


  江詞抽搭著鼻涕嗯了一聲,紀楚含便抱著她起身,任由她躲在他懷中擋著臉,最後在眾人的注視中回到了庭院。


  路上聽得一聲凄厲的嚎叫,江詞嚇得渾身一哆嗦,聽得耳畔紀楚含輕聲說道:「別怕,再不會有人敢傷害你了。」


  她總算是放下了心。


  江詞躺在紀楚含的床榻上,休息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平復了心情,期間紀楚含一直坐在床頭,任由她抓著他的手不放。


  江詞紅腫著眼睛,冷不丁突然想到了什麼,掙扎著就從床上坐起:「巴扎黑呢?它還好嗎?」


  紀楚含無奈地哄她躺下:「它沒事,你放心,已經找來大夫救治了,沒什麼大事。」


  「那就好。」江詞心中的大石頭陡然墜地,又躺在床榻上安靜地不說話。


  紀楚含見此,不由得心中一痛,要不是二虎子及時趕到,和他說明情況,他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在紀府這些日子所受的苦。


  難怪,難怪當初她要逃走,自己還不肯放她走,讓她身處這般險境。他懊悔不已。


  紀楚含思索良多,再一抬眼,才發現江詞闔著雙目,呼吸均勻,原來是已經睡熟了。


  他動作小心地鬆開江詞的手,江詞卻纏著他不放,紀楚含無奈,又陪她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門前候著迎風,紀楚含問:「表小姐回來了嗎?」


  「回少爺,表小姐剛剛進府。」


  「嗯」紀楚含再不言語,直奔秦茜謠的院落。


  滿院海棠,這處庭院歷來是為秦茜謠準備的,從前下人們說什麼,長輩們要求什麼,紀楚含向來毫不在意。


  但是今日,她確實做的過分了。


  他踏進庭院的大門,未有聲張。聽得裡面傳來議論聲。


  「叫你去看看江詞怎麼樣了,怎麼吞吞吐吐的。」


  「回小姐,我聽下人們說,表少爺回來了,恰好叫他瞧見李狗子要侮辱江詞,表少爺及時趕到,就把李狗子給發落了。」


  咔嚓一聲,像是什麼瓷器碎了。


  臘月急忙安慰:「小姐,您別生氣,這江詞偷東西的事情坐實了,還愁沒法子解決她嗎?」


  「李狗子死了?」


  「聽下人說,是迎風親手解決的。」


  「白費我布了這麼一局,這個江詞,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


  「小姐,你是說……」


  紀楚含一腳踹開大門,將眼前這對主僕二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沒來由覺得一陣惡寒,他一直以為眼前的秦茜謠是識大體的,善良又聰慧,讓人挑不出錯,從來都是。


  曾經長輩的口頭約定,將她指給自己做夫人,他並不討厭。直到遇見江詞,甚至他曾想過,日後為秦茜謠再另擇夫婿,必定是才貌雙全出類拔萃的人才。


  而如今看著那張美艷無雙的一張臉,貌美得不可方物,背後卻藏著一顆蛇蠍心腸,只覺得讓人生厭。


  原來是他一直都看錯了。


  本以為她只是誣陷江詞偷竊罷了,沒想到她竟會做出唆使李狗子侮辱江詞這種事。


  秦茜謠忐忑不安的面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她不知道剛才紀楚含聽了多少,便佯裝不知,笑著說:「表哥,你怎麼來了?」


  紀楚含忽然連看她一眼都覺得厭煩,可笑她還在他面前裝傻,她身邊那個丫鬟戰戰兢兢地不成樣子,倒真是沒有她道行深。


  「你明日就回去吧,再不要來紀府了。」他冷漠地陳述,不帶一絲感情,「還有,擇日我會派人到府上去講明,兩家的聯姻取消了。」


  紀楚含說完就轉身離去,決絕的背影讓秦茜謠呼吸一滯。


  他冷淡疏離的眼神似乎還停留在眼前,秦茜謠慌亂地跑著、掙扎著扯住他的衣擺。


  「紀表哥,你在說什麼啊?我們的婚約怎麼能不作數呢?我從小到大,都在幻想著嫁給你那一天,紀府上下張燈結綵,鞭炮聲聲入耳,我穿著一身鳳冠霞披,你掀開我的頭簾……怎麼,為什麼突然就不作數了呢?」


  秦茜謠說著,轉瞬間已是泣不成聲,滾燙得眼淚噼里啪啦地掉落,打濕了紀楚含的衣擺。


  可紀楚含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江詞在柴房中掉落得手足無措的眼淚,他望著浸濕的衣擺,絲毫不為所動。


  「你做了什麼事情,還需要我親口說出來嗎?」


  秦茜謠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倒像是真的毫不知情。


  他滿心厭惡,不願再浪費一滴唾沫星子,用力掙脫她攥著衣擺的那隻手,拂袖離去。


  秦茜謠在身後撕扯著嗓子,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可惜他卻沒再回頭看她一眼。她跪坐在地,失魂落魄得,像是痴了一樣。


  「我做錯了什麼?設計江詞嗎?我鍾情於你,我有什麼錯?紀表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從小就盼望著嫁給你啊,那個江詞,她有什麼好,你喜歡她什麼?我改好不好?」


  她的眼淚像串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地上掉,臘月不忍心,湊上前安撫她:「表小姐,地上涼,小心著了寒氣,快起來吧。」


  秦茜謠卻突然像發了瘋一般掐向她的脖子,兩眼充盈著鮮血,活像是失了心智,「江詞,你這個賤人!你和我搶紀表哥,我要殺了你!」


  臘月被勒得面色青紫,隨手拿起地上的一顆石子,打向秦茜謠的頭部,秦茜謠登時便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臘月倉皇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向外跑,邊跑邊喊:「來人啊!表小姐發瘋了!快來人啊!」


  紀楚含沒聽見這些,他吩咐廚房做了一桌子菜肴,推開房門,江詞正靠坐在床榻上發著呆,見他來了沖他笑笑。


  外頭的日光透過槅扇灑在她臉上,細碎的鬢髮還沒來得及整理,她煞有其事地拍著肚子,笑嘻嘻地說:「少爺,我餓了。」


  紀楚含面上不自覺浮現出一縷笑意,「好,那就吃飯。」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