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回來了
「不!」冷鏡丞話音剛落,江詞條件反射一般激烈地大喊,「我不相信是他做的,紀楚含沒有殺我,他一定是,一定是……」想了半天話卻說不出來。
冷鏡丞見狀,真是怒其不爭,她的那兩個朋友都指證親眼看見紀楚含向她動手了,可她還在這裡傻乎乎地自欺欺人,是搞不懂這個女人在想些什麼!
早在第一時間冷鏡丞就得知了事情始末,若是江詞永久地消失了,紀楚含就會坐實了嗜殺的罪名,到時候流言紛紛,必定會落得身敗名裂。這才是他想要的。
而現在,江詞出現了,若是她回去了,這流言豈不是就不攻自破了。
冷鏡丞思忖半晌,看向不遠處的江詞,掌心內力涌動,他忽地有些猶豫。
眼前這人是不久前讓自己當眾出糗的書童,她回青雲山莊對自己毫無益處,若是死在這裡了,無人知曉她的身份,反倒是百利無一害。但是她的背影就在眼前,冷鏡丞卻突然下不去手。
原來贏了他圍棋的不過是一個女子,而一想到那張俏麗的姿容和挑釁的姿態,冷鏡丞合起掌心攥成一個拳頭,再抬頭時又倏地想到一個事。
江詞這樣維護紀楚含,難道,她是對紀楚含那小子生出了什麼不可言說的感情。
不知為何,這個猜測由衷地叫冷鏡丞感到不舒服,他皺眉看著一臉糾結的江詞,聲音裡帶著幾許溫怒:
「你這個蠢女人,被人追殺還要替他求情,就等著紀楚含真的殺了你吧!」
言罷,他莫名的覺得更加生氣,便起身直接拂袖離去。
走到前院,冷鏡丞才恍然,他竟然這麼容易就放過江詞了,他站在梨樹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好笑。
江詞沒在意冷鏡丞的離開,只是坐在床前愣著神。
那天夜裡她的確親眼所見紀楚含發了瘋似的要殺他,可他並沒有針對大山和二虎子,只是將大山和二虎子打暈便直奔她而來。
江詞直覺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如果說紀楚含嗜殺,可他卻饒了大山和二虎子一命,他是沖著自己來的,那天晚上他額間有一團黑氣,況且行為舉止不受控制。
紀楚含那天,一定是體內的毒素髮作了!他控制不住才會襲擊自己,那麼他為什麼獨獨追著自己呢?這一點江詞還沒有想明白。
她只知道,紀楚含是清白的,她現在就要回去找他!
江詞換下身上浮誇的著裝,洗去面上濃艷的妝容,換回一身白衣男裝,才趕忙走回青雲山莊。
紀楚含這幾日的肺疾在江詞的治理下本是日見好轉,眼下江詞不在,加上這日流言紛紛,紀楚含又還惦念著江詞的死活,一時間反倒病情加重了些。
雲煥對此急的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他心裡知道紀楚含這病耽誤不得,他雖親眼看過江詞對紀楚含的治病方法,卻不敢貿然行動。
萬一這一失手,可就……唉,雲煥心底直嘆氣,另一方面,他又開始擔心江詞的安危,他知道紀楚含的病是離不開江詞了,而江詞,他才認得小弟,這是在哪呢?
雲煥正在紀楚含的卧房裡坐著,他是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紀楚含躺在床榻上,臉上浮現著不正常的潮紅。
罷了!罷了!雲煥索性心一橫,豁出去了,就讓他來給紀楚含施診吧!再不管他,只怕病情會愈發嚴重。
「來人!快去把大山和那個什麼二虎子叫來!」
不多時,大山和二虎子就來了,但他們認準了紀楚含是殺害江詞的罪魁禍首,怎麼也不願意幫雲煥治療紀楚含,雲煥急的一陣頭疼,轉頭看向大門口。
江詞回來了!雲煥還不太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眼前這人清秀纖瘦,可不就是江詞本人嗎!
雲煥激動地上前一把抱住江詞,「小弟啊小弟,你可算是回來了!」
江詞顧不得那麼多,趕忙說,「大哥,我沒事,讓我先看看少爺的病症。」
雲煥如夢初醒地放開她,江詞這才注意到大山和二虎子都站在眼前,只見他二人獃滯地望著她,似乎是沒想到她能活著回來,江詞想到那日他們為自己的捨身也覺得感動。
可現在紀楚含的肺疾容不得耽擱,她忙說道:「大山,二虎子,這件事我以後再和你們解釋,大少爺現在需要打針,你們先去把工具拿來。」
大山和虎子面面相覷,還是乖乖地聽了江詞的吩咐。
不過須臾,江詞已經為紀楚含掛起了吊水,眾人早就自覺地退出房間。
江詞要看管紀楚含隨時的情況,便坐在他的床頭,但她今日委實有些累了,足足一天的奔波勞累,沒過多久,便趴在床頭沉沉地睡熟了。
江詞睡夢中總是不安穩,一會兒是自己被紀楚含追殺,一會兒是被老鴇強行帶過去陪客人,搞得她睡得極其不舒服。
沒過半晌,睡夢中有個聲音用力敲打著自己,江詞驟然驚醒。
紀楚含還打著點滴呢!她差點把這茬給忘了,抬眼一看,吊水裡的藥液還餘一些,還好她醒的及時。
江詞鬆了口氣,這才發現,紀楚含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躺在床榻上他還未曾束髮,青絲萬縷閑散地披散在玉枕上,鬢如刀裁,眉目冷清,此刻深邃的眼神中卻蘊含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江詞從未曾見過這般的紀楚含,倒有些看得呆了。
還是紀楚含咳嗽了一聲才召回她的神志,江詞心中暗罵自己不爭氣,區區男色總是抵擋不住。
「你回來了。」
江詞嗯了一聲,這瓶藥水要打完了,需要換下一瓶了。
紀楚含看著她忙來忙去,額上還有幾塊熟睡時壓著的印記,不同於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淑,她莽撞冒失,毫無禮數,身上完全沒有個姑娘家的影子。
自己對她一向不怎麼樣,更何況昨日他毒發,差點要了她的命,可是她竟然回來了。
江詞的回來無疑是謠言的不攻自破,這下不會再有人說他草菅人命,是嗜血的惡魔。
可紀楚含知道,她本沒有必要再回來管他。
江詞捯飭完藥材設備,又一屁股坐在紀楚含床榻前的圓凳上,她發現紀楚含的眼神一直追隨著她,這點讓她十分不自在。
「怎麼?大少爺是不是感動得熱淚盈眶?要決定好好報答我了?」
紀楚含沒有被江詞放肆的問話激怒,不答反問:「你為什麼回來?」
江詞想了想,說:「因為我知道大少爺不會無端想要殺我,雖然那天晚上,確實我們有些不愉快。」
紀楚含想起那天他莫名其妙發的脾氣,尷尬地輕咳兩聲。
江詞又說,「而且如果真如外界所言大少爺這般的嗜殺,為何獨獨只想要殺我呢?大山和二虎子不是都好好的嗎?」
紀楚含點頭,「我也覺得那日稀奇,我知道自己即將毒發,怕危及到他人,便先將迎風支走。後來我的意識都是模糊的,只知道不自覺地攻擊你。就好像要,想要喝了你的血一般。」
喝自己的血?江詞聽聞紀楚含的形容,身子不自覺打了幾個哆嗦。
「那後來呢?大少爺見我投湖之後,是怎麼做的?」
紀楚含嘴角泛起冷笑,「迎風恐生事端,便在背後將我打暈,後來是雲煥過來給我診治,說是有人給我下了葯,這種葯能激發我體內的毒性,背後指使之人倒是費盡心機,這麼多年都不曾放過我。」
江詞聽得雲里霧裡,但想到這是紀楚含的私事,便沒有繼續過問。
紀楚含卻沒有當作這是秘密,想起過往時濃眉不自覺蹙起,繼續說道:
「幾年前,我在毒發的時候控制不住到處殺人,被眾多人所見。自此以後,這些年我身邊的人,但凡是臨時從外借調的,時不時都會發生一兩起暴斃事件,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人是我殺的,就是這樣,我暴戾嗜殺的名聲就此傳揚開了。」
紀楚含毫無感情地陳述這些,不知為何叫江詞的心口一緊。
他眼中含著嘲弄,「我承認自己不是什麼謙謙君子,卻也不是這般嗜殺成癮,這麼多年來,我每年都來青雲山莊就是為了找出背後殺人之人,但是又有誰相信呢?」
「我相信你。」江詞就像是著了魔似的,大腦未經過濾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她也不知為何,或許是紀楚含那抹不易為人察覺的惆悵落入了自己眼中,又或許是他平淡的語氣讓她覺得,紀楚含——這個她朝夕相處的人,是她可以相信的。
紀楚含凝望著她,一時無言。
這麼多年,他從不曾向別人袒露心跡,別人口中的自己又有何意,他不在乎,但時至今日他才了解一句話帶來的震懾力有多大。
她說的那句我相信你,猶如銅鈴般悅耳動聽,分外討喜,也戳進了他的心底。
紀楚含突然開始厭惡自己現在的姿勢,他躺在床榻上打著點滴,如果不是這樣,他真的很想抱一抱江詞,這個魯莽囂張的女人。
江詞過了許久才發現,她和紀楚含已經相對無言半柱香了,江詞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卻見紀楚含依舊怔愣地看著自己,她神經大條地在他眼前揮揮手。
「大少爺?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