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全文完

  兩個字:沒門。


  溟昕的所做所為早就不配為神,她不會彎下她的膝蓋。


  抱琴回竹屋,溟昕又說:「不想梵生回來了?」


  「想,但向你行大禮我做不到,即便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能讓梵生回來,梵生也不會答應。」


  「那麼,想不想知道我在系統里是個什麼玩意?」


  「求你你才肯說?」


  「這個不用求,坐下吧,」  顧遙知姑且坐下,溟昕拿過琴,把沒有彈完的曲子彈完,說:「你是空間維護師,而我呢?跟你天差地別,我之所以免疫所有法術,是被系統反反覆復折磨出來的,那時空間並不穩定,系統給了我修為,讓我活下去,但我就像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不,不是『就像』,而是我就是小白鼠,從人到所謂的創始之神,每一種法術我都挨過,每一

  種毒藥我都喝過,還有無數次被原始異獸咬得半死。」  溟昕還說:「我以為我完成了系統給我的任務,我就能回到現世,可是系統說這是一張單程票,從來沒有返程,此後,我僅有一個念頭,如果最終無法回去現世,我就

  要報復系統,毀了這個空間。」


  她大概明白了,說:「系統不似這麼不近人情。」


  「你說是那就是吧,我不想和你爭執,你沒有想過要回去,指望不上你能體會到我有多恨。」


  「系統無法確定你回現世後會不會報復社會,換成我,我也不讓你回去。」


  「難道我所經歷的都是我應該的?」


  「系統足夠信任你,才會讓你在這個空里成為創始之神,系統若單純只是用你做實驗,又何需給你修為?死了就算了,系重新送小白鼠來便是。」


  「信任我我就要回報所有?忍受孤單,忍受痛苦,不能有半句怨言!?」


  「如果你同樣信任系統,我相信,系統不會不為你考慮。」


  「照這麼說,問題出在我對系統不信任?」  「要不然呢?系統當初委以你重任,你也說了,那時空間並不穩定,系統這麼做便是為了讓空間穩定下來,然後孕育生靈,系統也沒有虧待你,你是創始之神,九重天


  帝君都要向你行跪拜大禮,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有愛人,在這個空間里落地生根,組建自己的家,可你都做了什麼?先是破罐子破摔,然後就是報復。」


  溟昕聽完,沉默了好一會,思來想去又沒有什麼話可以反駁她。


  她去拿來杯子,倒了杯酒給溟昕,說:「這杯酒我敬你,敬你曾為空間付出的辛勞,但我不會拜你,你太不像創始之神,不是系統放棄了你,是你自己放棄了自己。」


  一仰頭,顧遙知一口把酒喝下,她想說的都說了,言盡於此,剩下的便只有四個了:「好自為之。」


  抱好琴,她起身離開,溟昕喚住她說:「我幫你讓梵生回來。」


  「我不會求你。」


  「不求就不求,我還是會幫你。」


  身後擴散開冰藍色的光,像一場悄無聲息的春雨浸潤進腳下這片焦土,她折回去問溟昕:「你在做什麼?」  「我散了修為,強行讓浣花海重新開出花朵,牽引梵生重組元神,有一朝日能回到你身邊,不過具體時間我就不知道了,好比我給了梵生一碗飯,什麼時候吃完是他的

  事。」


  「沒了修為你以後就是一凡人。」


  「凡人便凡人,生老病死有什麼不好嗎?」


  「輪迴譜上應該沒有你的名字,你死了就回不來了!」


  「無所謂,我本就不想再回來,我沒什麼可牽挂的,也沒有妻兒,沒有親人,就這樣好了,我去凡間養老,有緣再見,無緣不見也罷。」


  風來,溟昕隨冰藍色的光消失了,顧遙知不想流淚,又還是抱著琴哭了許久,梵生有朝一日能回到她身邊,她欣喜若狂,可是溟昕又讓她的胸口一陣一陣疼痛。


  時間不間斷流逝,她沒有再去想過了多少年,得空就來浣花海呆著,細數有多少小草冒芽,又有多少花朵含苞欲放。


  意兒跑跑跳跳,每次來都不會閑著,撲蝴蝶,攆靈鳥,跑累了跳夠了就在桃花樹下跟她撒嬌:「娘親,抱抱。」


  「這會沒有旁人,可以叫我宿主。」


  「不管叫什麼,意兒都是娘親的寶貝兒。」


  她笑著揪揪意兒的小鼻尖:「是不是今天又想吃雪耳桃花淚?」


  意兒指指桃花樹:「娘親看看,有好多新鮮的桃花淚,我們就摘一些回去吧。」


  「小吃貨。」


  「嘻嘻。」


  桃花樹滿樹花蕾,陽光下只等綻放那一刻的到來,她看著看著就走了神,想起那年的棲渺,她種了一棵桃花。


  「意兒,陪娘親回棲渺住一段時間。」


  「嗯,可是我們不在九重天,父君回來了怎麼辦?」


  「你父君自會來棲渺找我們。」


  她折下一花枝,拿回棲渺的竹屋前重新種下,意兒又是澆水又是施肥,巴不得幾天功夫就長成桃花樹。


  連灼倚在竹屋下,手裡一壺酒,要多閑有多閑,說:「晨音喜歡上落星原了,為師打算去建仙府,棲渺以後就是你的了。」


  「我可不敢要,無功不受祿。」


  「為師又沒說白給你。」


  「師傅的意思是?」


  「猜猜看。」


  「該不會師傅想和晨音師娘過二人世界,把兒子扔給弟子我來帶?」


  「怎麼可能,為師才捨不得,再說了,晨音也不答應,我真要是把孩子們扔給你照顧,晨音要剝為師的皮,拆為師的骨。」


  「那師傅為什麼要給我棲渺?」


  「因為你從為師手裡正式接過棲渺,你就是九重天的女戰神了。」


  「不是吧,給我陞官?」


  「為師已經跟你師兄提過,南兮也已經點頭,你不止要陞官,棲渺幅員遼闊,隨便買一處山頭你還能發財。」


  「呵呵。」


  她可以收下棲渺,可以接任司戰之職,但是一片棲渺的竹葉她都不會賣。


  南兮親自為恩師督建,仙府沒多久就建好了,師傅大人舉家搬遷的第二天,一摺子遞到御前,南兮大印一壓,師傅提前退休。


  她即將接任司戰之職,按規矩,要去長生燈續血。  自從梵生在北海放了一把火,長生燈外面的九層結界就消失了,裡面九層還在,九隻護燈獸沒跟她講半分情面,她拿著師傅留給她的誅邪劍一層一層往裡進,不似上


  一次那麼艱難,但也遍體鱗傷,白衫子又一次被染成血紅。


  續完血出來,她有些不支,膝蓋一軟就從雲頭跌落下來。


  以為要摔個屁。股開花,又不知被什麼人及時控風托她一下,風裡若有似無的氣息像極了梵生,她四下看看,又沒有梵生的身影。


  「老鳳凰,如果你回來了,就不要跟我玩躲貓貓!」


  回答她的是路過的風聲,除此之外,四周一遍寂靜。她怏怏不樂回到九重天,方俞給她治傷,她躺了幾天,心裡越發難受,不等痊癒就去浣花海喝悶酒。


  酒醉半醺時彈響那首叫《相惜》的曲,夕陽下,天邊紅得似血,灼得她眼睛疼,不經間眨個眼,眼淚就落了下來。


  桃花樹飄花如雪,粉色的花兒彎枝欲彎,花海更是奼紫嫣紅,夕陽下更顯濃烈,撲鼻花香混了酒味越發醉人。


  但她琴聲如泣,淚眼斑駁,沒有心情欣賞花的美,沒心情細品酒的醇,盼了許久的花開之時,老鳳凰卻遲遲未歸。


  這首曲子她已經彈得要多好有多好,可依舊沒有等來她在等的人,與她合演此曲。


  一杯酒盡,再續一杯,酒勁催人倦眠,琴聲就有些走音不準。


  嗯?

  什麼人在以笛聲相和,穿揚在琴聲里,引導琴聲音生於指間,完美優遊弦上。


  待到曲終,琴聲止,笛音停,她緩緩抬頭,夕陽還是那麼濃烈,但在西投的陽光中多了一道偉岸筆挺的身影,紅袍葳蕤,灼灼其華,手裡是昔年的四海朝歌。


  老鳳凰終於回來了。


  她問:「那日控風接住我的是不是你?」


  他點頭,是他,只是那時他還很虛弱,要不然他會用他的懷抱接住她。


  「未經允許就跟本戰神玩躲貓貓,本戰神有這麼好調。戲?」她再問,透著猶勝他當年的傲嬌。


  他一本正經回:「失禮了,本君不知道非雪上神接任了司戰之職。」


  「君上可有佳句良言相贈一二?」


  「且上來附耳一聽。」


  她走上去,聽聽他要說什麼,他神神秘秘低下容顏,顯得高深莫測,說的話亦如當年情深不減:「遙知,我愛你。」


  她眼眶一熱,抱著他哭到說不出話來,千年相思盡數化成眼淚落下。


  他抱她去了竹屋,反鎖房門,還關上窗戶,任何人嚴禁打擾,他元神雖散,但神識還在,這些年想她想得發瘋。


  九重天因九霄琉璃的回歸,靈鳥繞樑,百花齊放,槃魂劍在方俞驚喜的熱淚中鳴響出錚錚劍音。


  君上回來了,他終於可以物歸原主,放放心心結門親過小日子去。


  意兒收到確切消息,父君在浣花海,急得小鞋子都沒穿,光著腳子跑到浣花拍門。


  「父君,開開門,意兒要父君抱抱。」


  「父君,快點開門了啦,意兒想父君。」


  「父君!不可以獨佔娘親,把娘意還給意兒!」


  「父君……壞壞,還意兒娘親。」


  桃花樹被意兒拍門的聲音震得花瓣紛灑,可是房門久久不見打開,光著腳丫子的小傢伙又拍斷手也不放棄。


  「父君!還意兒娘親——」


  風走繾綣,有小傢伙的大喊聲拍門聲,也似流淌的琴曲,那一首叫《相惜》的曲。


  百靈鳥,千葉草,春花秋月,知曉。


  絲弦琴,桐木音,故人新酒,曾經。


  如是說,橋有奈何。


  歸去來,緣起緣滅。


  夜色起,月霜依,滄海桑田,相惜。  -全文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