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宿主娘親
蠻荒。
溪水潺潺,蜿蜒流淌在茵茵草原中像銀色的綢緞,從半空看下,優美不失,還格外壯觀。
嘯風領著貓兒,摘野花編花環,意兒很想要花環,見著嘯風又有些害怕,往她身後縮,知道娘親以前有一隻坐騎,也不是頭一回見嘯風,但還是怕怕。
嘯風就把花環送給意兒,哄意兒高興,意兒小臉才樂呵起來。
南兮有些不解:「嘯風,你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兒郎,怎麼玩女兒家喜歡的?」
「嘯風不是玩,嘯風是練習,編好花環,以後就可以天天編好送給小公主,」嘯風紅著臉說。
「娉然已經輪迴了,耐心再等等,我這當哥哥的,從來不反對這樁婚事,娉然這一世也不是公主了,聽瀚軒說,娉然輪迴后的父母給娉然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
「是嗎?」嘯風眼神發亮:「小公主這一世叫什麼?」
「依然,依舊的依,娉然的然。」
「果真是好名字。」
依舊是他的小公主。
南兮在蠻荒修了行宮,大大改善了嘯風的吃住問題,有專門的侍僕和婢子打理,嘯風領她和南兮去行宮參觀一番,南兮沒來過幾次,她更是頭一回來。
喵兒走一步都黏著她,她特意帶了魚乾來,讓意兒餵了些給貓兒,貓兒黏就上意兒了。
喵兒離化成人形還得早,想快點化成人形,最好還是在九重天呆著,九重天的靈氣是蠻荒比不了的,可是帶回貓兒,嘯風就沒有伴兒了,接下來的十幾年太孤單。
把嘯風一起帶回九重天,上一世的娉然在這裡長眠,嘯風又肯定放不下。 南兮看出小師妹的心思,說:「貓兒不急著化成人形,就這樣挺好的,師妹不用為他們倆考慮,嘯風能照顧好自己,也就能照顧好貓兒,再說了,還有這麼多侍僕和婢
子。」
「這倒也是,」她看看一望無垠的草原,說:「給蠻荒另外取個名字吧。」
「師妹可以有主意?」
「我得想想。」
嘯風去備茶,回來正好聽見,說:「叫落星原行嗎?滿草原都是螢火蟲,夜裡比白天還要好看。」
她沒意見,這名字挺不錯,但她想起了那夜帶意兒抓螢火蟲,老鳳凰還在她身邊。
南兮給她倒茶,說:「就這樣定了,就叫落星原,回九重天我我便下旨昭告四海八荒,師妹,要不要在這裡小住一段時間?」
華桐宮裡睹物思人,在這住住倒也不錯,但是去浣花海不方便,她不想離浣花海太遠,萬一老鳳凰哪天飛回來了呢?
說到底,不管她在哪裡,還是得自己疏解,留著一份念想,盼著等著,但不能因此成為解不開的執念。
昔日的蠻荒能成為如今的落星原,又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說不定上蒼垂憐,哪怕是看在老鳳凰守護蒼生幾十萬年,讓老鳳凰回到她的身邊。
她願等下去,一月兩月,一年兩年,無論多久她都等。 意兒滿四歲的時候,她將意兒正式拜入雲遠門下,連灼如釋重負,帶著妻女回棲渺廝守,後來,恆舟取了一婢子做老婆,她就幫著師兄打理朝務,白日里忙都忙不過
來,就容她在夜裡躲起來哭一哭。
就這樣過去了兩年,意兒突然生了場病,暈睡了好幾天,她嚇得魂飛魄散,但在意兒醒來時,一睜眼就管她叫宿主娘親,把晨音都聽愣了。
意兒醒覺了客服代表時的記憶,不過系統並沒有在連接狀態,她還想知道的一些事沒法細細查明。
「宿主娘親。」
「噓——」她示意意兒小聲些,有旁人在場的時候,還是管她叫娘親吧,她懶得跟旁人解釋『宿主』是啥。
待她打發走送文書的仙使,意兒說:「娘親,意兒想吃雪耳桃花淚。」
「好,娘親給你做。」
「么么噠。」
「么么噠。」
「娘親。」 她做雪耳桃花淚的時候,意兒托著腮幫子想了半天,說:「系統把記憶還給意兒,別的沒讓意兒曉得,娘親想知道創始之神在系統里的角色是啥,怕是只有問創始之神
自己。」
「嗯。」
她想知道的不止這一件事,她還不明白與梵生的這場姻緣意義何在?既然成全了她,為什麼又不能幫她讓梵生活著。
多做了雪耳桃花淚,給松翁送去了些,回來時看見意兒趴在命輪之鏡的鏡面上,照著擦小嘴上的糖漬,她趕緊把意兒拉開,說:「不能碰到命輪之鏡。」
「可是意兒已經碰過很多回了。」
「當真?」
「當然是真的呀,怕娘親責備,意兒才一直沒敢跟娘親講。」
她細細看了看命輪之鏡,命輪之鏡並沒有因意兒的觸碰而發生不好的變化,鏡面也沒變得模糊。
怎麼會這樣?
梵生說的,命輪之鏡除了他,誰都不能碰。
難不成……
腦子裡恍然一醒,意兒是老鳳凰神職的接班人!老鳳凰若還活著,便能卸下神職重擔。
可是又有什麼用?老鳳凰不在了。
十幾年後。 嘯風與娉然完婚,師傅家添了一子一女,熱鬧極了,南兮的後宮中終於有了一位女主人,緣份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一位她見都沒見過,甚至從來沒有提起過名字的
女上神,女上神瞧中落星原的一塊地,然後就在落星原建仙府,南兮去行宮休假,意外碰見,便有了緣分的開始。
意兒還是六七歲大的模樣,醒覺后就像停止了發育,怎麼養都是一小屁孩子。
她為此特意問了問師傅和晨音,師傅說應該是意兒自己不願長大。
「為什麼不願長大?」
這天,她很嚴肅地問意兒。
「因為……」意兒不肯說,不說又不行,娘親會生氣,可是說出來,娘親又會難過。
「再問你一遍,為什麼不願長大?」
「娘親,抱抱嘛。」
「少來撒嬌這一套,老實交待為什麼不願長大?」
「也沒什麼了啦。」
「快點說!」
「意兒在等父君回來,不願父君錯過意兒慢慢長大的模樣,也怕意兒長大了,父君回來時認不出意兒。」
顧遙知心裡一疼,抱著兒子哭了,她也在等,也是怕老鳳凰回來認不出她,她不敢讓自己的容貌有一點點變化。
然而,過去的十幾年,好似等待剛開了個頭而已,沒有任何跡象顯示老鳳凰要回來。
浣花海依舊是一片焦土。
又到結婚紀念日,她越發想老鳳凰,去浣花海的竹屋裡,抱著那把紅紙傘,一坐就是一整天,然後一整夜,再然後就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直至百年,千年。
其他地方的花兒不知道開過幾回謝幾回了,浣花海還是黑乎乎一片。
子嬋子娟嫁人了,她沒有提用新的婢子,白天朝事忙不完,南兮給她分派仙使,她又拒絕了,她身邊要麼是兒子,要麼就是獨來獨往。
多年後。
娉然飛升上仙,給嘯風生下了一對龍鳳胎,樂得嘯風幾天沒睡著。
師傅常年見不著人影,說是棲渺呆膩了,領著妻子兒子云游四海去,不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不準找他回九重天。 又是一千年過去,她在冥府見到了葭霞姑姑,瀚軒舍了大半修為,恢復了葭霞上一世的記憶,恩往給姑姑磕頭,一聲娘親,姑姑淚如雨下,瀚軒的眼淚更是奪眶而出
。
她悄悄擦眼淚,眼淚又越擦越多,娉然回來了,姑姑回來了,老鳳凰呢?她還要等多久?又或者她該醒醒了,老鳳凰不會再回來,不要再自欺欺人下去。
拎上酒去浣花喝,躲開兒子大醉一場。
微熏時彈響那首叫《相惜》的曲,她已經練得滾瓜爛熟,閉著眼睛都能彈,可是沒有人與她琴聲相和,他與四海朝歌早就不在了。
誰?
琴聲中隱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梵生?
她欣喜回頭,月色下映進視線的是枯萎的桃花樹,和許久沒見的溟昕。
「抱歉,我不是梵生,讓你失望了,」溟昕說,坐到她旁邊,目光停在圓月上:「換成是我,我怕是早喝下忘川之水了。」
「情到深處,你一定會像我這樣,寧肯痛著也不願忘掉。」
「何必呢?我見過不少生離死別的神仙眷侶,沒有一起的死的,活下來的那一個最終還是會成為別人的伴侶,這才過去兩千多年而已,你又能否永遠如此?」
「我會。」
「我不信。」
「所以說你可憐,心中連一點點情愛都沒有,白活這麼久。」
「沒有誰能陪誰到永遠,與其你跟梵生這般,落了個如此結局,不如孑然一身,生死皆無牽挂。」
「但是不過像你這般活著,創始之神又如何,我一點不羨慕,說難聽些,就一沒有人愛沒有疼的可憐蟲。」
「呵,」溟昕輕笑,顯得不以為意,說:「還記得嗎?我說過你會求我的。」
「我饒了你一命,為什麼還要求你?」
「如果我說我能讓梵生重生呢?」
她騰一下站起來,反覆審讀溟昕冰藍色的眼睛,貌似不像在跟她開玩笑,不過她不敢輕信。
溟昕撥響琴弦,彈著不知道叫什麼名的曲子,說:「彈完這首曲子前,你有時間考慮要不要求我,否則就是曲終人散,沒有第二次機會。」
「怎麼個求法?」 「跪端正了,依著後天之神拜見老祖宗的禮數向我行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