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異常堅信
顧遙知睡意深濃地打出個哈欠,又把他的胸口當枕頭,舒舒服服枕著等梵生回答。 胸口一沉,滲滿她小臉的溫度,梵生幾番話到嘴邊,又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此時此刻該怎麼做他清楚,只是當這個夢境結束后,這簡單平凡的日子他該帶著她到哪裡
去尋?
又何時才能尋到?
「君上是不是生病了?」她聽他的心跳有所不同。
「沒有,」他撫著她披散的青絲回。
「時節開春了,一早一晚又還是有些涼,明兒我們去市集添置衣物,君上有沒有想吃的?我給君上做。」
「本君那麼挑剔,你還願給本君做飯?」 「君上說過的,要我換個想法,做到君上不挑剔為止,」她想了想,說:「明天做君上喜歡的雪耳桃花淚,多放些蜂蜜拌勻了吃,再烤一個地瓜,我們一人一半分著吃。
」
「為什麼不烤兩個?」
「上回烤兩個被君上扔了,分著吃我那個,所以說,分著吃的地瓜才是又香又甜。」
梵生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說:「華桐宮裡誰敢給本君吃這東西,立馬拉出去打死。」
「君上上回就是這麼說。」
她又打哈欠了,往他懷裡擠了擠就想睡。
不知在她夢中的夢中是否還有他?
這個問題似有催眠般的魔力,梵生有了幾分睡意,如意的話和他心裡的那份明白漸漸變的虛無起來,想這樣擁著她一起去尋找答案。
他異常堅信,她夢中的夢中仍然有他。
她想要的是那麼的簡單,而他卻給不了,那就陪著她在夢境里圓一回此生所盼。
兩個時辰到了。
連灼著急,拽著梵生一陣晃,可一鬆手,梵生又倒回小徒弟身邊,和小徒弟一樣沉睡不醒。
「老鳳凰!遙知!你們不能這樣!聽見了沒有?快點給我醒過來!」
而回應連灼的,只有屋外夜色里拂過的風聲,聽來越發覺的今夜寂靜得可怕。
連灼把了把梵生和小徒弟的脈象,該死!梵生的脈象已見衰弱,小徒弟更糟,最多撐不過三天。
連灼幾步走到屋外叫來南兮,凌雲子和白小魚一起跟了過來。
連灼囑咐說:「我要去趟老鳳凰的清涼殿,遙知的房間我布了結界,你們不必進去,老鳳凰如果醒了,他自己能出來,你們安安靜靜在外面等著便好。」
凌雲子擔心不已:「願夢之噬非同一般夢境,君上若是深陷其中,隨著顧小仙的衰竭而終,君上必定凶多吉少。」
「眼下我已無更好辦法,凌老,這裡暫時交給你,不管發生什麼,只要我沒回來,君上和遙知也沒有從結界里出來,你們切不可進去。」
「是,上神放心。」
「師傅去清涼殿做什麼?」
「去砸命輪之鏡,我就不信老鳳凰醒不過來!」
「啊!?」
連灼以最快速度到達清涼殿,值守的侍衛如白日里般兢兢業業,瞅見司戰之神空降清涼殿門前,侍衛們就有些迷糊了。
君上不是在棲渺山嗎? 幾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值守的侍衛班頭跟上連灼往裡進的腳步,問問司戰之神這麼晚來清涼殿做什麼,雖然絕對不是偷東西,但他們司職所在,必須問上一問
。
連灼借口幫梵生拿幾件換洗的衣服,三言兩語把班頭打發走,然後進到寢殿,施法封住寢殿的門,除非他死,誰也別想進來。
命輪之鏡依舊靜靜流淌著火焰般的光澤,連灼彈了束氣勁輕微震了一下鏡面,開玩笑,他可不敢真把命輪之境給砸了。
就這麼震一下,九重天立馬電閃雷鳴,天象驟變,同樣,命輪之鏡與梵生意念相通,震這麼一下足夠驚動梵生。 夢境中,梵生眉心一緊,深瞳瞬間掀開,一下子撐坐起來,腦海中浮現出連灼在命輪之鏡前的樣子,氣急敗壞沖他吼:「死老鳳凰!讓你把遙知喚醒,不是讓你跟遙知一起沉睡!你傻了還是瘋了??縱使夢境有千般好,但絕不能長久,你不管遙知死活也該想想只有活著,才能在醒著的時候和遙知在一起,相濡以沫也好,此生不渝也罷
,只有活著才能使這份感情長長久久的存在,夢境再美也是短暫的。」 「還有!」連灼指著衣樁上華麗而又莊重的朝服:「你是九霄琉璃翊天君,為蒼生而死,你死得其所,但是就此因遙知而隕落,老鳳凰!遙知背不起這樣的罪過,即便有
生生世世,她也不可能有再世為人的那天,那個叫錦秀的婢子至今都還在畜牲道輪迴,何等凄慘你忘了嗎??」
沒,沒忘。 梵生無聲在心裡回,然後皺起不悅的眉子,念動心訣,連灼就覺有一股無從抵禦的力量在把他往鏡子里拽,一個踉蹌,顛顛又倒倒好比浪濤,腳下又突得一空,悶哼
一聲摔在地上嗆了一鼻子的灰。
南兮,白小魚,凌雲子,尋著聲音看過去,大眼瞪小眼,風流瀟洒而又雲淡風輕司戰之神,打哪掉出來狼狽地摔了個猝不及防。
連灼一陣想捶地,該死的老鳳凰!用命輪之鏡送他回棲渺,不事先跟他打個招呼,讓他準備準備,還用這麼丟人的著陸方式,擺明報復他!
夢境里,梵生到窗邊站了一會,醒醒神思,差一點點就犯下大錯。
連灼也真是的,居然動命輪之鏡,一不小心把命輪之鏡弄壞了,賣掉幅員遼闊的棲渺也賠不起。
「老鳳凰,你還在瞎耽誤什麼!?」連灼咆哮的聲音傳來。
【君上,喚醒宿主宜早不宜遲。】
「嗯,本君知道。」
【君上是不是捨不得叫醒宿主?】
「你個小孩子,大人的事不要多問。」
【如意懂得的可多了,不能算小孩子,如意還懂什麼是啪啪啪呢。】
「什麼?啪啪啪??」
【那個……那個,如意掛機去。】
「掛機?」
【君上再見。】
「……」
難怪顧遙知總說些他沒聽說過的,敢情是從小鬼這裡聽來。
罷了,暫時不管這些,趕緊叫醒她,連灼的話有一句說得在理,夢境始終是短暫的,小鬼的話也沒有錯,他不應該和她一起犯糊塗。
活著才有將來。 「君上怎麼不睡了?」夢境里她迷迷糊糊翻身時覺出身邊沒有他,半撐起來看見他站在窗邊,屋裡的燭光有些晃眼,她施法遮起幾分,說:「還有一會才天亮吧,這麼起
來也沒事,君上再睡一會。」
她往裡邊挪了挪,空出大半張榻給他。
梵生倒來水,說:「喝一些,我有話想跟你說。」
「咦?」她似發現了千年難得一見的稀罕事:「君上不自稱本君了?」
「這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
「我們都該醒了。」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他:「不是醒著嗎?」
「不是。」
怎麼就不是了?她想不明白,睡意深濃就懶得細想,說:「還是睡覺吧,困得慌,有什麼話等睡飽了再說也不遲。」
「不能再睡,」他扶住她肩膀,停下她往榻上躺的動作,燭火併不明亮,她也在他眼中看見有淚水在涌動。
「君上??」
記憶里,他的眼淚比笑容還吝嗇。
「顧遙知,」他低喚她的名字,不敢太大聲,怕自己驚落了自己眼眶裡的淚:「這段時間的我可還讓你滿意?」
「當然呀,君上怎麼想起這麼問?」
「因這段時間的我,是你飛升上仙的劫。」
「上仙?我都已經是上神了好不好?君上兌現承諾,我去長生燈續了血,之後我們便成親了,都打算生猴子了呢。」
「那你可還記得如意?」
她狠吃一驚:「君上曉得如意?」 就她這反應,如意深感欣慰,在宿主的夢境中沒有具體的形態,但另有一個如意在宿主的腦海里,陪宿主聊天,陪宿主玩石頭剪刀布,並沒因有了九霄琉璃相伴左右
,就把他忘得乾乾淨淨。 梵生輕點了下頭,說:「如意在等你醒來,從願夢之噬的夢境里醒來,還有你的師傅師兄,我也在等著,就快等不及,以我九霄琉璃翊天君的身份賜與你仙籍,以後你
就是正經的上仙,假以時日,成為正經的上神,真正兌現我的承諾,用九重天最風光的儀仗將你娶回華桐宮,做華桐宮唯一的女主人。」
「可是,我們在這住的挺好的,不用搬去華桐宮。」
「這一切只是夢境,像誅心境一樣蠱惑神思,困得越久,陷得越深。」
「君上……」她還是不肯相信,大起膽子往他胳膊上擰了一下:「疼嗎?」
「嗯。」
「疼對就了,不是在做夢。」
「但我不是胳膊被你擰疼,而是心。」
對這個夢境有多麼眷戀,對他就有多麼情深。
合住她的小手十指相扣,梵生緩緩凝起法力滲透進她手心:「遙知,我會將你有關於這段夢境的記憶全部抹掉,醒來后的你不再記得,但我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 「不,這不是夢境,這都是真的!」她掙脫開他的手,起身起要逃跑,又被他緊進懷裡,掌心凝起的法力從她後背灌入,護住她的心脈后就在如意的牽引下蔓延她全身,然後在眉心彙集成一個紅色的光點,明暗一閃,她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