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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02章 這個將毀滅那個(1)

  “這個將毀滅那個。書籍將毀滅建築。”副主教這謎語般的話語有什麽深文大義,我們不妨在這裏略做探討,請閱讀此書的女士們多加包涵。


  依我們看來,這話有兩方麵的意思。首先這是教士的一種思想狀況,反映了僧侶麵對著印刷術這一新事物的出現所產生的恐懼心理。看到古騰堡①發明的那光芒四射的印刷機,叫聖殿裏的人全看得眼花繚亂,驚恐萬分,教壇和手稿,口說的話語和書寫的話語,均由於印刷的話語的出現而驚慌失措,這有點像一隻燕雀看見萊日翁天使②張開其六百萬支翅膀而目瞪口呆。


  ①典故出自《路加福音》第八章。“萊日翁”本意為“大群”,他有許許多多鬼魔附身。耶穌見到他問他名字時,他回答名叫萊日翁,意思是附身的鬼成群。


  ②古騰堡,即約翰·根斯弗萊希(1400?—1468),德國印刷工人,一四三四年發明印刷機。


  這是預言家的驚呼:他已聽見得到解放的人類歡騰的喧鬧聲,看見未來睿智將破壞信條的根基,輿論將推翻信仰的寶座,世界將擺脫羅馬的控製。這是哲學家的測斷:他看到人類思想隨著印刷機的問世而四處擴散,勢必會像蒸汽一樣從神權容器中冒了出來。這是士兵在察看羊頭青銅撞錘①時,不由發出“炮台定會被撞倒的”驚叫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恐怖心情。這意味著一種威力即將取代另一種威力。


  這就是說:印刷機將毀滅教會。


  不過,依我們之見,在這種無疑是最基本和最簡單的思想當中還蘊藏著另一種更新穎的想法,源自頭一種思想,比較不易覺察,卻更易引起異議;這也純粹是一種哲學觀點,不再僅僅是教士的觀點,而且也是學者和藝術家的觀點。這就是預感到,人的思維隨著思維方式的改變,也改變其表達方式;每一代人的主要思想不要再用同樣的材料和同樣的方式來進行書寫;石刻書,何等堅固,何等持久,即將讓位給紙書,相比之下還更加堅固,更加持久。在這方麵,副主教含糊之詞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一個藝術將取代另一種藝術,也就是說:印刷術將毀滅建築藝術。


  其實,自從開天辟古直至基督紀元十五世紀(包括十五世紀在內),建築藝術向來就是人類最偉大的書,是人類在其力量或才智發展的不同階段的主要表達手段。


  隨著最初的人感到記憶力負擔過重,隨著人類各種記憶的包袱變得太沉重、太混雜,以至光憑直接和飄忽的言詞便有可能在傳遞的途中喪失一部分的時候,人們就以最顯現、最經久、最自然的方式,把各種記憶記載在地麵上。每種傳統都凝結為一座紀念物。


  ①古代一種攻城的武器。


  早先的紀念物隻是一堆堆石頭,正如摩西所言,尚未被鐵觸及過。建築藝術也像任何文字一樣,先從字母開始:豎起一塊石頭,這便是一個字母;每個字母是一個象形,每個象形承受一組意念,好似圓柱承受著柱頭一般。原始部落在全世界地麵上到處都同時這樣做的。在亞洲的西伯利亞,在美洲的潘帕斯草原①,均可見到凱爾特人的那種擎天石。


  然後造出一個個詞。把石頭壘石頭,把花崗岩音節加以連結,進行言詞某種組合的嚐試。克爾特人的平石墳和獨石垣,伊特魯立亞人②的古塚,希伯來人的墓穴,這些都是詞。


  其中有些是專有名詞,尤其是古墓。偶爾有個地方石多而寬廣,人們就書寫一個句子。卡爾納克③的廣大石堆群,便已是一個完整的語句了。

  最後才寫出書來。傳統滋生象征,卻被象征漸漸淹沒了,這好像樹幹被樹葉漸漸遮住一樣。


  ①卡爾納克:埃及南部古代底比斯遺跡的一個村落的名稱,位於尼羅河右岸。


  ②伊特魯立亞為意大利古地區名。


  ③位於南美洲的阿根廷。


  所有這一切為人類所崇奉的象征,隨著歲月的變遷,愈來愈增加,愈來愈繁多,愈來愈交錯,愈來愈複雜,早期的紀念物再也無法容納了,遂從四麵八方泛溢開來。早期的那種紀念物勉強還能表達原始傳統,因為原始傳統如同其紀念物一樣,簡單,純樸,匍匐在地麵上。象征需要在建築物上得到充分發展。這樣,建築藝術隨著人類思想的發展而突飛猛進,變成一種千首千臂的巨人,用一種永不磨滅、看得見,摸得著的形式,把這整個飄忽不定的象征主義全固定下來。正當力量的化身代達洛斯忙著測量,正當智慧的化身奧爾浦斯放聲歌唱,這時作為字母的支柱,作為音節的拱廊,作為單詞的金字塔,在幾何規則和詩律的雙重作用下,全活動起來了,聚集、組合、交融、升降、重疊於地麵、層層迭起高入雲霄,直至在某一時代總觀念的授意下,寫出了那些令人歎止的奇書,就是一座座奇妙的建築物:埃克林加塔,埃及的朗塞伊翁陵墓①,所羅門的神廟。


  這種總觀念,即真諦,不僅僅存在於所有這些建築物的內部,而且還寓於其外部的形式。例如所羅門的神廟,它不單是經書的精裝封麵,而且就是經書本身。祭司從每一道同一圓心的牆垣上,可以釋讀出呈現在眼前它所表達的真諦。祭司就這樣從這個聖殿到那個聖殿,逐一釋讀真諦的演變,直至最後的聖龕,通過體現真諦的最具體形式,即依然是建築物的圓拱,才終於掌握住真諦的含義。因此,真諦寓於建築物中,而其形象卻體現在其外殼,正如死者的形象描畫在木乃伊的棺木上麵。


  而且不僅是建築物的形式,而且建築物所選擇的地點,都反映它們所要表現的思想。根據所要表達的象征是優雅或是陰暗,希臘人在山頂上建造了賞心悅目的神廟,印度人則劈開山巒,在地裏開鑿出奇形怪狀的塔,由一排排巨行的花崗岩大象馱著。


  這樣,自開天辟地以後的最初六千年間,從印度斯坦最遠古的寶塔起,直至科隆的大教堂,建築藝術一直是人類的偉大文字。不僅一切宗教象征,而且一切人類思想,都在建築藝術這部巨作中占有其一頁,擁有其豐碑,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①即埃及拉美西斯二世陵墓,位於底比斯。


  任何文明均始自神權,終歸為民主。先統一後自由這一規律,也寫在建築藝術中。我們必須強調,那種認為建造術僅僅在於能築起神廟,能表達神話和宗教象征,能用象形文字在石頭書頁上記載法之神秘圖解,這種觀點是要不得的。若是如此,由於在任何人類社會中,神聖象征會在自由思想衝擊下消耗、磨滅,世人會逃脫教士的控製,層出不窮的哲學和體係會像贅疣一樣腐蝕宗教的麵孔,那末,建築藝術就不可能再現人類的新精神麵貌,它的每一頁盡管正麵字跡密布,反麵卻可能是空白,它的創作就可能殘缺不全,建築藝術作為一本書便會不完整了。其實並非如此。


  不妨以中世紀為例吧,它距離我們較近,可以看得更清楚。中世紀早期,神權政治正在締造歐洲,梵蒂岡用坍倒在朱庇特神廟周圍的古羅馬殘跡正聚集和組合各種因素來締造一個新羅馬。基督教日益忙於在昔日文明的廢墟上尋找社會各個階層,並利用其殘跡重建一個以僧侶製度為拱頂石的新等級製度的社會。正是在這個時期,神秘的羅曼建築藝術這個埃及和印度神權築造術的姐妹、正宗天主教的永恒徽記、教宗一統天下的亙古不變的象形文字,在那片混亂中先露出了端倪,再逐漸在基督教潛移默化的影響下,經過蠻族的勞作,才從衰亡的古希臘、古羅馬建築藝術的殘跡中脫穎而出。當時的整個思想,其實都反映在那陰沉沉的羅曼風格中。我們可以感覺到無處不存在權威、統一、奧秘、絕對、格列高利七世的遺風;無處不存在教士的作用,而絲毫沒有世人的位置;無處不存在種姓等級,而絲毫沒有人民。然而,發生了十字軍遠征。這是一場大規模的民眾運動,而任何大規模的民眾運動,不論其始因和目的是什麽,總是從其最後沉澱中產生出自由思想。革新運動便應運而生了。於是開始了雅克團、布拉格派和聯盟①那風起雲湧的時期。權威搖搖欲墜,統一分崩離析。封建製度要求與神權政治平分權力,而其後必然是人民突如其來,並且一如既往,把獅子的那一份②占為己有。因為獅子是王③。因此,領主製度衝破了僧侶製度,村社製度衝破了領主製度。歐洲的麵貌改變了。可不!建築藝術的麵貌也改變了。如同文明一樣,建築藝術也翻開了新的一頁,時刻準備為新的時代精神譜寫新的篇章。隨著十字軍遠征帶回來了尖拱藝術,建築藝術得到了複興,猶如十字軍遠征帶回來了自由,各民族因而得到了複興一樣。於是,隨著羅馬帝國逐漸解體,羅曼建築藝術也日漸衰亡。象形文字離開了大教堂,而作為徽誌去裝飾城堡主塔,給封建製度增添一點光彩。

  ①原文為拉丁文。


  ②出自法國作家拉封登的寓言詩,獅子是獸中之王,總把最好最大的一份留給自己。


  ③雅克團指一三五八年法國農民反抗封建貴族的起義;布拉克派指一四四○年法國貴族反對軍事改革的叛亂;聯盟指法國天主教聯盟運動,一五七六年以後在法國宗教戰爭中起著關鍵的作用。


  大教堂本身,往日是何等道貌岸然的建築物,從此受到市民、村社、自由的侵襲,擺脫了教士的控製,落入藝術家的手裏。藝術家隨意建造。什麽奧秘,什麽神話,什麽法度,統統棄之不顧了。如今,取而代之的是奇思異想和別出心裁。教士隻要有了教堂和祭壇,那就萬事大吉了。教堂的四麵垣牆,卻屬於藝術家的。建築藝術這本書已不再屬於僧侶、教會和羅馬了,而屬於想象力,屬於詩歌,屬於人民。因而這種隻有三百年曆史的建築藝術,迅速產生了無數的變化,這變化發生在已有六、七百年曆史之久的羅曼建築藝術長期停滯之後,真是怵目驚心!與此同時,藝術闊步前進。過去主教們才能幹的活計,現在具有天才和獨創精神的人民也能幹了。每個種族經過時,都在這本書上寫下其特有的一行文字,並將大教堂正麵的羅曼象形文字塗抹掉,因而在各種族所留下的新象征下麵,原來教條的痕跡偶爾還依稀可辨。既然人民給建築藝術披羅著錦,幾乎難以猜想出其宗教的骨架了。當時建築家們甚至對教堂也如此放肆妄為,現在真是無法設想的。例如,巴黎司法宮壁爐廳裏柱頭上裝飾著男女僧侶羞羞答答交歡的雕刻;再如,布爾日大教堂高大門廊下清清楚楚雕塑著挪亞的奇遇;還有,博舍維爾修道院漱洗室牆上畫著一個長著驢耳的醉修士,手執酒杯,當麵嘲笑眾僧。當時,在用石頭書寫的思想方麵存在著一種特權,完全可以同我們現在的出版自由相提並論,那就是建築藝術的自由。

  這種自由四處遠揚,有時是一道門廊、一堵門麵、整座教堂,都帶著某種象征意義,它與宗教崇拜截然風馬牛不相及,甚至與教會水火不相容。早在十三世紀巴黎的吉約姆,十五世紀的尼古拉·弗拉梅爾,都寫下這類叛逆的篇章。屠宰場聖雅各教堂就完全是一座叛經背道的教堂。


  當時,思想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才是自由的,因此它隻好全部都寫在那些被稱為建築物的書籍上麵。倘若不是采用建築物這種形式,而是冒然竟敢寫成書稿的形式,那它早就遭劊子手的毒手,當眾被焚毀了;教堂門廊所體現的思想,早就目睹書籍所表現的思想所蒙受的苦難了。既然隻有營造術這條出路,思想要得見天日,便從四麵八方急速匯集到建造術上來了。於是出現了許許多多大教堂,遍布整個歐洲,其數目之驚人,即使在核對之後,也令人難以置信。社會的一切物質力量和一切精神力量都會聚到同一點上:建築藝術。就這樣,假借給上帝建造教堂,建築藝術便發展起來,規模蔚為壯觀。


  那麽,任何生為詩人的哪個人,均變成了建築家。分散在群眾當中的天才,處於封建製度統治下,就仿佛處在青銅盾牌硬殼①下那般,各方受到壓製,唯有從建築藝術可以找到出路,便通過這門藝術紛紛湧現出來,於是其《伊利亞德》就采納了大教堂這種形式。其他一切藝術,也隨之甘拜下風,作為分支受建築藝術所統轄。建築家、詩人、大師,無一不把雕刻、繪畫、鍾樂集中於一身:親自為大教堂這偉大作品鐫刻門麵,為大教堂著色窗玻璃,為它擊鍾和奏鳴管風琴。就連那執意要在手稿中苟且偷生的可憐的詩歌本身,隻要它想能有所作為,也不得不以聖歌或散文的形式納入教堂這建築物。總之,這與希臘祭神節日演出埃斯庫羅斯②的悲劇以及所羅門寺廟演出《創世紀》一樣,起著同等的作用。


  ①埃斯庫羅斯(約公元前525—公元前456),古希臘著名的悲劇作家。


  ②原文為拉丁文。


  因此,在古騰堡發明印刷術之前,建築藝術一直是主要的文字形式,普遍的文字形式。這本花崗岩的書始自東方,後被古希臘和古羅馬所繼承,中世紀給它寫下了最後一頁。再說,前麵我們已經看到,在中世紀一種民眾的建築藝術取代了一種種姓等級製度的建築藝術,這種現象在曆史上其他偉大時代裏,隨著人類智力相似的發展也曾有過。因此,這裏隻簡要概述一種普遍規律,若是詳述,就得寫成許多巨卷才行。在那原始時代搖籃的上古東方,繼印度建築之後的是腓尼基建築,即體態豐盈的阿拉伯建築之母;在古代,繼埃及建築——伊特魯立亞風格和蠻石建築物無非是其變種而已——之後的是希臘建築,後來的羅馬風格隻不過是一種延伸,加上許許多多迦太基圓頂而已;在近代,繼羅曼建築之後的是哥特式建築。如果將這三個係列各分成兩半,便可以在印度建築、埃及建築、羅曼建築這三位姐姐身上發現同樣的象征,即神權、等級、統一、教條、神話、上帝;至於腓尼基建築、希臘建築和哥特式建築這三位妹妹,不管它們本質所固的形式如何千變萬化,其含義卻是相同的,即自由、民眾、人。


  不管叫做婆羅門、襖教僧侶還是教皇,人們在印度建築、埃及建築或是羅馬建築中,總是感到教士無處不在,除了教士別無其他。民眾建築便不是如此。這類建築更為豐富多彩,並且也不那麽聖潔。腓尼基建築帶有商人的氣息;希臘建築帶有共和的氣息;哥特式建築則帶有市民的氣息。

  任何神權建築的普遍特征,就是一成不變,懼怕進步,墨守傳統的線條,崇奉原始的式樣,常常莫名其妙地別出心裁,用象征來歪曲人和自然的一切形狀。這是一些晦澀的書,隻有那班被授以神秘教義的人方能讀得懂。況且,任何形式,甚至任何奇形怪狀,都含有某種意義,因而任何形式都成為不可侵犯的了。切莫要求印度的、埃及的、羅曼的營造術去改造其設計圖,或者去改善其雕塑藝術。對它們來說,任何完善的嚐試都是大逆不道的。在這些建築藝術中,僵化的教條似乎已擴散到石頭上,仿佛再度石化一般。然而,與此相反,民眾建築的普遍特征則是多樣性,進步,新穎,豐富,恒動。它已擺脫宗教的束縛,可以考慮到建築的優美,精心美化,不斷提高塑像或花紋圖案的裝飾。這類建築是世俗的,具有人的某種情趣,卻又不斷與神的象征相混合,依然在神的象征掩蓋下呈現出來。因此不少建築物是隨便任何人、任何智力、任何想象力都能領悟的,盡管依舊帶有象征性,卻像大自然一樣易於理解。在神權建築與民眾建築之間,存在著從神聖語言到通俗語言、從象形到藝術、從所羅門到菲狄亞斯①的差別。


  我們前麵所說的一切極其簡略,許許多多論據和成百上千種瑣碎的非議均未涉及。若是加以概括,便能得到如下的結論:直至十五世紀,建築藝術一向是人類活動的主要記載;在這期間,世上出現任何複雜一些的思想,無不化作建築物;任何人民性的觀念,如同任何宗教法度一樣,都有其宏偉的紀念碑;最後,人類任何重要的想法,無一不被用石頭記載了下來。那是什麽緣故呢?因為任何思想,無論是宗教的還是哲學的,其所關注的是永世長存;曾經震撼一代人心靈的觀念,都希望能震撼其他世代,並且留下痕跡。況且,所謂書稿的不朽性,那是何等靠不住呀!一座建築物才是一本結結實實的書,持久,堅固!一把火或者一個殘暴之徒,就足以把書寫的言詞毀盡;而要把建築的言詞毀掉,那就得一場社會革命,一場塵世革命。野蠻人確曾踐踏過古羅馬競技場,也許古埃及金字塔也經曆過挪亞時代大洪水的泛濫哩。


  ①菲狄亞斯(公元前490—公元前431),古希臘著名的雕刻大師。


  到了十五世紀,一切皆變了。


  人類思想發現了一種可以永存的方法,它比建築不但更堅固耐久,而且還更簡便易行。建築藝術遂失去了其寶座。奧爾甫斯的石頭文字隨即將被古騰堡的鉛印文字所取代。


  書籍將毀滅建築。


  印刷術的發明,堪稱曆史上最了不起的事件。那是革命母機,是人類表達方式的全麵更新,是人類思想拋棄一種形式而采用另一種形式的轉換,是自從亞當以來代表著智慧、具有象征性的那條蛇①最後一次完全徹底的蛻變。


  在印刷形式下,思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難以磨滅;它是飛翔的,逮也逮不住,毀也毀不了。它和空氣混合在一起。


  在建築藝術統治時代,思想化成大山,氣勢雄偉地控製一個世紀,鎮住一方地域。如今,思想變成一群鳥兒,四處飛散,既占據整個空間,又占領全部地麵。


  ①典故出自《舊約·創世紀》,蛇引誘夏娃吃了伊甸園中的禁果,說吃了果子能給人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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