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人生歧途
下周二,交通局海事局的文件送達臨江鎮船管站。
效率很高,但更高的是海事局早就準備好的招數。
文件把江城市三區三縣的海事安全工作做了一個統籌,分成幾個點進行統一的船舶船員安全培訓,文化縣這裡的點自然設在臨江鎮,由縣海事局具體領導執行,義雙縣的點設在城關鎮,岳興縣設在縣海事局,雲陽區、中興區、開南新區三區統一設在雲陽區白馬鎮。
周三,關於這個培訓,葉三省和蘭海濤的新聞材料才剛剛送到江家女辦公室,西川都市報,江城日報就做了報道,江副部長目瞪口呆,連呼可惜。不過可能因為那天晚上喝酒臨江鎮三人團表現不錯,交通局安排的報道中提到了他們三人的名字,也提到了文化縣工作突出,走在了全市前列,算是安慰。
但這一切都跟葉三省沒有多大關係了,他從周一就開始投入越來越多船員的培訓工作中,他沒有上課資格,卻是最具體的組織者和執行者,周二又挨著船老闆的電話打了一通,告知市交通局海事局的最新決定和通知,這下前來培訓的船員更多,碼頭船舶擁擠,船管站其他的人都駐在碼頭指揮交通,鎮D政辦也派了朱其三人過來幫忙,做學習材料,維持秩序,一向被鎮正府忽略的船管站突然成為熱點和焦點,連周末都加班。
一個月過去,十二月快要結束時,臨江鎮船管站已經培訓一千一百多名船員,收取培訓費用十六萬多,除去場地租用費用、學習材料費用、老師勞務費用等各種雜費,純收入超過十萬。
這筆錢已經躺在鎮正府的賬上。
培訓第二周,葉三省就把收取的經費全部移交,鎮正府派過來幫忙的三個人中,有一個就是出納胡珊,楊中跟吳志奇商量后,已經跟張魯說了,按照約定分配三成給縣海事局,鎮上也留三成,到年底應該有五萬塊讓船管站自己支配。
而且,培訓工作繼續,一直到春節放假才停,要一鼓作氣,爭取把跑文化縣到酒城這條航道的船舶船員全覆蓋,到時春節船管站可以過個滋潤年。
船管站立刻成為鎮正府所有工作人員眼紅的對象,而對高雲來說,則是妒忌。
他萬萬沒有想到葉三省到了這樣一個邊緣部門,居然還能夠折騰出這樣一件事來,而且還成功了。
他也萬萬沒有想到,他對這件事的伏擊,最後看來還成為助力,有可能因此寫進交通局海事局和鎮正府的工作報告中去。
——劉學文向他透露葉三省的培訓計劃,他也不會輕易成為劉學文的刀子,反而空口許諾,引*誘被張魯排斥在外的劉學文主動行動,向相關部門遞交了舉報材料。
——那天在楊中車上,葉三省很想彙報,以交通局對我們培訓情況的了解,他們不是接到群眾反應,很可能是收到舉報材料,甚至可能是內部的舉報材料。但是想到上次水廠事件中,他為了貪大圖功,跟王洪九見面,這次就忍了,見好就收,免得楊中可能因此看輕自己,忍住沒說。
高雲疑人偷斧,這些天覺得別人看他都目光有異,覺得別人在笑他是繡花枕頭,笑他偷了葉三省的功勞,笑他在D政辦狐假虎威,不過是借了楊中的光,心裡鬱悶得很。
這天劉學文送他迴文化,拉他跟幾個朋友找了一家生意很好的大排檔喝酒。
現在天氣涼快下來,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之一,一到晚上,文化縣城到處都擺滿了這種東倒西歪的大排檔,有些餐館專門把酒桌搬到街沿上,滿足那些酒客的需要:消費的時候看看別人,也讓別人看看自己。
這是小城市居民一天很重要的娛樂,可是高雲不太習慣,甚至厭惡。
他永遠保持的衣冠楚楚跟這種環境和氣氛總是格格不入,那些劉學文很尊敬的小官吏小商人在他眼中也庸俗不堪,根本不值得他花上兩個小時一起同飲同樂,但是,劉學文天天接送他,他多少也得照顧一下他的面子。
好不容易散場,劉學文鬼鬼崇崇地建議,去洗個腳。高雲心裡一動,卻是淡定地說,年底了,各個辦公室的工作報告現在都堆到了D政辦,都要讓他過目,明天后天都有得忙的,今天就不了。
兩人分手,高雲看著劉學文歪歪斜斜地走遠,招手攔了一個人力三輪,輕車熟路地來到已經私自來過好多次的洗腳房。
運氣真好,他喜歡的那個周妹還沒上鍾。
幾分鐘后,周妹把他的腳放進溫度剛好的洗腳水裡,高雲舒服地出了口長氣,覺得躺著的床真軟。
周妹把他兩隻腳放好泡著,爬上床開始按*摩。
這是高雲最享受的環節。
但是今天,他心裡藏著一股邪火,不能像平時那樣完全放鬆,心游萬仞,也沒閑眼,眼前都是周妹晃來晃去的雪*白手臂和豐*滿的X部,等到周妹跪在一這給他揉肚子時,他忍不住伸手放在了她的臀*部上。
周妹身子輕輕一顫,卻沒有移開,也沒有伸手拔開他,依然繼續她的工作。
這個反應鼓舞了高雲,他的手放穩,密密地蓋著,然後結結實實地捏了一把,心裡舒爽無比。看著對方還是沒有反應,他的手開始不老實地遊走。
周妹心裡也是長舒一口氣。
她早就看出這個年輕男子的心思了,——跟來這裡洗腳的絕大多數男子一樣,只是這個年輕男子顯然更加膽小或者克制,這可能是因為他的身份。
毫無疑問,這個年輕男子家世非常好,不說他的衣著,談吐,舉止,光是從他那塊閃亮的腕錶就可以看出,還有有時跟他一起來那個油滑同伴對他的討好。
察言觀色,是她們這一行的基本功夫,兩三分鐘時間,她們就能夠從客人的目光,表情,說話和行為看出這個人有錢沒錢,做什麼的,想不想揩油或者干其它,豪爽還是吝嗇,八九不離十。
高雲一看就是個乖乖男,一直被管教著,有賊心沒賊膽,她並不討厭他,甚至還有一點喜歡這樣乾淨,陽光年輕男子,一直耐心地等待著他露出本性。
——她絕對不能主動,至少不能表現得過分熱情,可以在按*摩時適當表示關心,裝作偶然地觸碰他的敏感地帶。
現在,他終於邁出了關鍵的一步,接下來,一切都水到渠成。
一個小時后,高雲走出洗腳房,心裡充滿罪惡和滿足,十二月的夜風帶上了些許寒意,但是他的心裡卻燃燒著一團火。
葉三省算什麼?至少周妹是洗腳房的頭牌,還不是一樣在他面前低頭屈服。
葉三省在幹什麼?肯定在加班。
加再多的班有什麼用?表現再好有什麼用?
實習結束還不是一樣被打發到船管站,而他留在了表示被培養的D政辦,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他們的差距會越來越大,如果楊中接下來這兩年能夠提拔到縣級領導,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跟著楊中去縣上做聯絡員,如果楊中運氣不好,還要在基層呆,那他可等不得了,可以隨便選擇回縣裡或者回市上,去團*委工作或者做某位領導的秘書,進入官場快車道。
而葉三省,則肯定一直會在鄉鎮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工作,五年十年都可能混不到一個副主任科員。
有些人天生就可以享受,有些人天生就是勞力者,這就是命運。
高雲快意地想。
這個時候葉三省的確在加班。
這段時間,整個船管站的工作還在緊張有序地進行著,除了劉學文,包括損人不利已白衛國,專門挑事伍大聰,天天都加班,每天晚上都要到十點,培訓班才下課,回到宿舍,饒是年輕,葉三省也是往床上一躺,半天回不過氣來。
連續兩個周末沒有去江城了,曹紅麗幽怨不已,每天發好幾條簡訊,——打過一次電話,葉三省拜託后,她就乖巧地不再冒然打來影響他的工作改發簡訊。葉三省忙過工作,也得趕緊回她,可是總是要費盡心力,才能夠趕上她跳躍性的思維和猜疑。
有時候葉三省想,如此戀愛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累,那還不如不要。
回想他在大學四年,他喜歡過人,也有人喜歡他,但沒有正式承認過彼此的喜歡,也沒有真正的戀愛過,這算是他的初戀。
要說他沒有經驗,他大學四年在外面也看到很多學到很多,要說他有經驗,那還真是勉強。
或者,是因為他們迅速地就上床了?
葉三省那幾天專門在網上查閱了一些關於愛情、女孩子和上床的文章,對於大多數女孩子來說,上床意味著情感關係的確認,意味著身體的歸宿感,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歸宿感對她們來說就是愛情。也許之前也有過掙扎和選擇,但一旦上了床就會想:我已經是他的人了,我要從一而終,甚至,結婚。
這是一種正常的思維方式,但男人可不會這麼認為。
上床對男人意味著一段嶄新關係的開始,意味著責任,意味著壓力,他必須認真而嚴肅地重新考慮跟女生的關係,甚至,是考慮一種新人生。
有點道德感的男人是不會在沒做好準備的時候跟女人上床的,他得時刻準備承擔因此而來的一切,包括聽到女生索要鑽戒的聲音。
那天江家女來接他迴文化,臨別的時候,曹紅麗深情地看著他,深情地說:我要嫁給你。
葉三省坐上江家女的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不是想逃避,而是真的沒有做好婚姻的思想準備。
中國人一直說西方人太隨便,初次見面就能上床。而西方人也一直說中國人太隨便,上一次床就要結婚。這是兩種文化的取向不同,葉三省自認沒有西方思想,但也不想因為上床就必須要走進圍城。
但是毫無疑問,上床對女生意味著增加了索愛的砝碼,所以曹紅麗現在非常渴望在一起,所以葉三省現在非常心虛,這也是他這兩周沒有去江城的原因之一,——如果真要請假,相信張魯也會同意的。他希望彼此都冷靜一下,確認彼此的情感,再決定下面的交往。
這一次,他可能真的沒有「三省」。
葉三省躺在宿舍的床上,無聲的苦笑。
可是,這一刻,他又無比渴望她在他的身邊,能夠擁著她豐*滿的肉體,哪怕是不說話,不做什麼,也像是擁著了全世界。
第三個周四的下午,葉三省實在忍受不了思念的痛苦,決定坦然面對,決定明天一定請假去江城。
周五是平安夜,周六是聖誕節,他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在這樣的日子不陪喜歡的女生,不跟曹紅麗共享愛果。
中午在碼頭的餐館大家吃過工作餐后,窩在茶館喝茶,葉三省想找個時機偷偷地向張魯坦白說明情況,一輛轎車無聲地駛入碼頭停下,三個人從車上下來,張望一下,往茶館走來。
筆挺的檢察制服,表情嚴肅,轎車也印著「檢察」的標誌,大家看著這三位不速之客,都有些發獃,熱鬧的碼頭頓時安靜了很多。
三個人走近茶館,輕易從眾多茶客中辯認出葉三省一桌正府工作人員,當頭一位瘦高的中年檢察官問道:「你們是船管站的人?」
張魯站起來答道:「是的,我是船管站站長張魯。你們?」
中年檢察官掏出證件遞給張魯:「我們是縣檢察院反貪局。」
張魯認真查看證件,然後遞迴:「請問你們?」
中年檢察官說:「葉三省是誰?我們想請他協助我們做個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