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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雲霧深處

  喤喤喤——!渾厚的鍾聲震蕩山川,佛人說常聽鍾聲能調節人體機能平衡,很有道理。具有軍人作風的僧眾三下五去二完成戰場打掃,迅速集合於大殿,等候神聖的時刻。


  福娃帶石牛、大大、百鵲緊隨大和尚進入無修上師寮房,見上師散盤於榻,手結佗羅尼印,莊重跪下合掌道:“上師,無為來了!”


  上師開眼開口緩緩說道:“你終於了完塵業,無為,該歸位了,八百年偈語應在你身上,我圓寂後你當為方丈,行大典,主持佛事。”福娃道:“謹遵佛命。”


  忽然百鵲道:“上師,我也要出家修行!”


  這太令人意外。令人意外的,不止百鵲,忽聽石牛、大大竟不約而同齊聲道:“上師,我也出家!”上師道:“自古以來,萬僧寺剃度出家在冊的,共九千九百九十六人,至今缺四數,爾等四人正好圓滿萬數,此乃因果天意,這萬名佛子,來生將繼續為僧,點度眾生,再世功德圓滿,歸兜率天彌勒坐下,修出世間道,永享清靜。”言罷溘然而逝。金光滿屋,清香陣陣,向外擴散。眾僧跪地齊念阿彌佗佛!

  大殿內,即時行無為入丈大典,福娃任其擺布,一襲金光袈裟使福娃頓時由俗人變僧人。百鵲、石牛、大大亦行剃度換了僧裝,如百姓變為軍人。


  大典後福娃對春娃子與機槍手道:“派人把我們四人能在佛門用的一應用品送來,我們的官俸從此取消。”春娃子百般傷感,流淚說:“想不到這次來,經曆這麽大的變故,叫我怎麽轉得過彎來?福娃弟你倒也罷了,可石牛、百鵲她們”他說不下去了。


  此生能和你們相遇不知是我哪輩子修來的福份,我的精神支柱就是有一群姐妹哥們、山一樣高純潔的友情!多少次往來多少次征戰相應,就這樣散了嗎?丟下我一人!

  福娃說:“大哥,別傷心,這是我們的命,你應當為我們高興。”


  大大說:“是啊,我記起了第一次來萬僧寺時,我說這廟裏好安逸呀,河妹還開我的玩笑,說那你以後就來當尼姑嘛,不想現在應了。”


  百鵲說:“作人的那些事,說放下也就放下了,有啥放不下的?石牛,你說呢?”


  石牛瞟一眼大大,嘿嘿一笑,倒說出了一句言簡意賅的話:“心不想,啥事都沒了,起心動念,啥事都來了。”石牛不憨。


  萬僧寺有了鏢飛錘舞。尼姑、武僧。


  阻攔萬僧之數的這夥人非死即傷作鳥獸散。陳再一中彈身亡,呂在二落單了,再也不是“再一再二”成語的經典。陳再一的死呂在二無半點哀悼之情,宛若佛人看透了生死。怪人依舊與呂在二師徒綁在一起,終是怕孤單。逃離萬僧寺的第一個旅宿的夜晚沒換來月夜的反省感悟,仍是念念不忘神水神仙姑。怪人說:“我們還是去求現在是無為告訴甘露神水所在!”


  自來對怪人不大感冒的二徒弟埋怨道:“師叔你是不是腦殼有問題,還有臉去嗎?人家以德報怨,我們隨意為難他,早知現在何必當初?”怪人說:“也怪我們頭腦發熱,幹脆我們去雲霧山守候,我那外侄女總會現身的!”怪人也難怪,怪病顯然藥力不夠,還需續治的神水。但神水是你那種求法嗎?一個蠢字了得,外加一個蠻字。


  曉行夜宿,又見雲霧山胡家炊煙了。迎麵見一髒兮兮叫化子婦人,篷頭垢麵,手柱棍,身背串葫蘆,衝他們說道:“有個年輕姑娘要我把兩葫蘆和信條給你們。”


  四人湊攏聽識字的二徒弟念信文,眨眼不見了叫化子婦人,大為驚奇,隻得聽信:

  一葫聖水治怪病,一葫勉為再二情,善來惡去愚可歎,切莫再起無妄心。


  二徒弟似翻然醒悟,大叫一聲:“剛才那叫化子就是揚枝水!”


  啊?呂在二一屁股癱軟在地。


  蠢!

  春娃子與機槍手回城稟報情況。沈秀才、尹天應作聲不得。良久,沈秀才喃喃地:“早知有今日的,早知有今日的!我們盡量幫助他,別幹擾他!”尹天應道:“李縣令功成隱退,原非凡根人啦,罕見的少年文武天成之才,這是他最好的前途,我們倆與他的好兄弟邱團長約個日子,去看望他,捐施功德!也算我們盡一點知遇之心!”沈秀才說:“好,也隻能這樣了。”


  福娃根底果然不一般,寬心落意潛修一年半,進境己跟上了楊枝水。效率之高少有人及。


  “喤喤喤——!”福娃入主萬僧寺己見兩秋。這日午渾厚的鍾聲比任何時候都急。


  大殿上,無為方丈宣布道:“眾位佛子,立即各回寮房,帶上自已可帶的財物之件,廣場集合!不得怠誤!”眾僧驚愕,猜懷不定,但得執行。


  眾僧剛集合於廣場,忽見廟宇無名天火起,稍息普及全廟,眾生方明白原因,齊道阿彌佗佛!然後所有人無語,默默看完天火焚寺落幕。


  萬僧寺的曆史使命完成了,從此存在於人們的心中,不滅的傳說裏!

  無為道:“從今各散四方,修佛不分東西南北!”


  這時,心了出現了!


  四少年隱退功成了嗎

  天倉山李家,月夜下,春喜在與小侄兒藏貓貓,鬧夠了數北鬥星。


  木者河邊,上不了書的、不朽的山歌唱得更歡:“姐的那個包包哎,是一座閻王殿,哥的那個棒槌哎,頂呀麽頂上天,姐是木者河的水耶,哥是河邊天倉山,姐姐在呀麽在洗澡耶,哥哥看呀麽看瞎了眼!”


  大巴山頂苗家部落山歌另有風味:“石磨有心竹無心,阿哥有情妹無情,有心栽花花不開,阿哥眼淚流背心!”


  山梁上,五個僧行者住足憩息,觀望山河。


  “大大,”福娃道,“隨我修行你們不覺得人生可惜了嗎?”


  “隻圖一生終不是長久之謀,這才叫看得遠。”大大毫不言鈍地說,顯然覺悟大進。


  百鵲說:“我很幸福,曾同情如今同修同佛,人生不過爾爾!石牛,你呢?”她們依然習慣稱呼俗名,不過改了兄妹稱呼。名字嘛,不過一代號,如衣服。


  石牛道:“福娃哥與揚枝水就放看得透放得下,我為啥就想不通?如果福娃哥是《西遊記》裏的孫行者,我至少可算作豬八戒吧?”


  “那心了師姐算什麽呢?”


  “觀音菩薩!”


  “哈哈哈哈——!”


  傳說,心了帶四少年去了雲霧山,又說去了大巴山深處的深處——韓湘子曾修行的地方,那裏有一天潭。有人說他們去了太白山深處。也有人說,他們結廬生產,生兒育女,過著自在快樂的生活。


  遠定縣保安團與東西兩路國軍大戰一場後,時國共兩黨軍隊拉開了為各自政念大戰的序幕,國軍已無暇顧及遠定縣這偏避之地,百姓偏安一隅,早已過上了和平幸福生活,並得以長治久安,很大程度惠存於大氣侯,否則國軍再次大軍境,遠定縣還吃得消嗎?

  又幾年後,代表勞苦大眾利益的人民解放軍因得民心逐漸占了上風,鐵掃帚開始舒展地橫掃中國大地。黃一甲戰敗被俘回康安市後情緒低落,是心靈觸動是敗愧?從此變了個人,沒了凶氣。四年後奉命抵抗解放軍進軍,在合百縣山上不戰而開槍自殺。


  唉,人啊,人!


  不久,古老的木者河出現了一種新奇景觀,成千上萬的國軍向南撤退,老百姓稱之為“中央軍退卻”,隊伍過了三天三夜。躲在古寨子的葛樹軒鄉長望著敗退的國軍,對同伴說:“單不說國軍對窮苦老百姓不好,你看國軍用的是些啥人嘛,王三春、黃少伯、李永富之流,豈有不敗之理?”他的話雖然一竹竿打了一槽人,卻總有些道理。


  公元一九五零年,人民解放軍的鐵掃帚打掃了華夏大院後,開始清掃偏避角落,觸角伸進了遠定縣。人生有趣,山不轉水轉,率土改工作團進山的,偏偏就是許芬,當年三少年在羅口山上無意中打救過的紅軍便衣許芬!


  許芬進山前己聽聞三少年的傳說、李縣令,娃娃縣令,雖然聯想過李永興,福娃、百鵲、石牛,但意識是模糊的,不敢斷定。少年的名字從未在記憶中消失,印象太深刻了,她還賜給了三少年每人一個吻呢,天知地知她永遠記得,她吻福娃的時候將吻從臉蛋滑向了福娃的嫩唇!那並非不小心滑倒而是故意。多年軍事打磨,屍山壘成江山,許芬是幸運未犧牲者之一,常向身邊的戰友講三少年打鬥故事,那是她與戰友眼睜睜看著的場麵。


  許芬領土改工作團重溫當年羅口山之路,來到與三少年分別之處,為戰友們現場講述少年打鬥情節。打算先下基層摸情況,親去天倉山找李福娃他們,作為土改工作骨幹。但他何需去天倉山?隻要有人處,隻要住下來,聽到的龍門陣就是李永興李福娃、娃娃縣令、石牛、百鵲、大大、春娃子、邱團長戰鬥故事、四少年出家。聽得許芬激動萬分,聽得戰友們神乎其神,土改工作他們撿了個大便宜,隻需按新政策稍加修改!至於邱大耿、沈秀才、尹天應等人將會得到新政府的優待,因為來的是許芬,不會搞左傾過極。


  翻過一座山,又下一條河,再上一條梁。許芬帶隊佇立觀望,思念之情更甚。三少年啊三少年,福娃啊福娃小弟,你為什麽要出家啊,你在哪裏?當初約好的,說要再見麵的不禁潸然淚下。


  “團長,別傷心,我們都很感動,有機會,我們還是去天倉山看看,看看他的家人也好,看看萬僧寺遺地。”


  天地從哪來,日月從哪來,眾生從哪來,要到哪裏去?木者河水終年嘮叨著人生哲理,五峰山上的風與樹記載著硝煙的傳奇,天地伴唱曲徑幽歌,石頭、剪子、布劃出世間悲歡合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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