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秋風瑟瑟(1)
心了權衡輕重,決定暫緩去解呂在二走火之危,先治永興的眼睛,乃人之常情也!蛇毒己解,心了葫蘆的水吝嗇著為永興的眼睛用。返至雲霧山下,心了樂哈哈道:“爬得上去的進山,爬不上去的留在胡家,為我們供應生活!現在我們就去趕考!”
河妹有自知之明:“啊?這不存心想甩掉我嗎?”一行來到小小懸岩下,哪繩索依然健在,百鵲躍躍欲試,卷袖露肘,使出增強摩擦的原始方法,吐口唾沫在手掌搓搓,興奮道:“小姑奶奶我肯定奪狀元!”永興笑道:“不一定,你以往爬的是竹子、樹,樹硬繩軟哎!”百鵲說:“母女倆比奶奶——差不多!”這個百鵲,不知為何心理極端,心口如一,想啥說啥,她不害羞,說得當男人的永興、趙明明都害羞,掩嘴偷笑。
演戲的不急看戲的急,百鵲上去了!永興開始了,八丈高,好不容易上了頂,當然最後一步百鵲助了一臂之力,大口喘氣。爬繩不是他強項,但也觸類旁通,有一付好臂力。“怎麽樣?”永興問百鵲,“什麽感覺?”百鵲笑嘻嘻說:“心空蕩蕩的,好耍耶!沒爬過的人肯定害怕!”下麵的人套上物品,永興、百鵲拉上來再放繩索,一連三次.河妹孤獨害怕起來,高喊:“福娃哥哥,你不管我了——?”永興向下雙手作喇叭狀:“我叫百鵲下來背你——!”河妹忸怩,雖然永興看不見她的動作:“我要你背——!”永興答:“你是千金,千斤重我背不動——!”詭笑道:“鵲妹,你再下去一次,敢不?”百鵲道聲“遵命!”下去可就容易多了,有地球引力幫助。這世界事理就這樣糟糕,學壞不難學好難,成佛不易成魔易,下行不難上行難。待百鵲下地,永興高喊:“心了師姐上來——,鵲妹你們幾個留下給我送生活——,五天一送——,每天練習爬繩——,什麽時侯能行了,再進穀見我——!”心了聽說,便安排交待一番,河妹幾人戀戀不舍退去。
魏正根與闕一芯姑娘若與大夥兒同行,多有樂趣呢?但魏正根理智而行,取其義分其憂奔天倉山為永興探望老母。不過他吃虧不大,正點的男女搭配,走路不累。孤男寡女,山野人稀,亦非冬天寒地,秋天的草地上又不是躺不下去?該不會發生意外吧?女人家最不喜歡那種事情的。闕姑娘現在跳了格,融入了上層社會活動,命運即將改變,改變的是心境。
二人行至天倉山李家坡下,時值下午。嗩呐聲從李家傳來,人來熙往,說道:“壞了,可能李母己逝,我們還是沒趕上。”
魏正根、闕一芯沒趕上,但隆興區區長尹天應派的人趕在了李母落氣前。少不了老鄉長加親家韓清風。魏、闕二人可就代表了縣衙而來。世上事往往有些蹊蹺,闕姑娘可是連趕兩場,趕了喜事趕悲事。官家就是不一樣,大小捧場,風風光光,萬僧寺僧人來做道場,死比生重要,生來受苦累,相思累,操勞累,樂也累,苦也累,閑也累,身苦心苦,死前一刻還在盤算明日該作什麽事。死是解脫,所以人們把死看得比生重要吧?然世人多至死不明生命之所以,不明白生前為什麽要手指動一動,手指就能動一動,被動地逐波隨流於六道輪回,悲哉生命的奴隸!
李母生九子,人生如開一次花,果熟花謝,隨棺木另尋安息地,無中生有,哪來哪去。隻有這時,方能勾起人對生命的思考。世上眾生一茬茬死去,一茬茬人生來,前赴後繼,波起浪息,苦海無邊。
送老歸山後,魏正根、闕姑娘急返縣城,通風報信。春娃子感情開始轉移,喜歡上闕姑娘了。不過,他的情歌從此“馬放南山”。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當你想通了,也沒什麽過不去的,無非是一塊心結。
春娃子雖隻是個排長,但關係特殊,李縣令的結拜大哥唄,速戰速決,兵營為春娃子、闕一芯舉行了洞房儀式。春娃子排的士兵們七嘴八舌湊詠了一付洞房喜聯:
衝鋒陷陣一杆槍,久攻不下兩山頭。
橫批是:敗下陣來。
以下犯上,但你能關他們禁閉?
闕一芯明白自巳身價的上漲,高攀了,盡其溫柔討好事,卻拿捏得張馳有度,不卑不亢,以免物極必反。出自善良的心計未嚐不好。“春朗,輕點。”“痛嗎?”“你莫管……”
給你,我的靈魂,我的肉體,融為一體,不知道是我還是你,人生情感勝過性感,無盡的生命苦海僅此偎依。感情一定要千錘百煉麽?那會折磨得死去活來,活來死去,何必?既是人生辛苦中的歡浴,何必折磨自已?隨遇而安有什麽不好,同樣會到達安然棲息的墓地。
稍事休息了。生活現象的玩味給闕一芯潛意識裏種上了一種若有若無的理念:溫柔不等於溫順。一味地溫順可能會適得其反,使某種男人感到無味。“春郎啊,”她撫摸著他的屬於她的胸膛,有胸毛的胸膛,滑滑地好受,吹起了枕邊風,“春郎啊,我不能白吃你的飯,當白娘子,叫我去當醫護兵吧,不是要成立軍醫院嗎?女的也要。”春娃子撫摸著於他占領的她的兩山包,細細地好舒服,道:“我阿妹懂事,比我會想。”
“有空帶我回你苗寨看看你阿爸、阿媽。”春娃子道:“我阿妹賢慧。”又道,“我回過寨子,告訴頭人,福娃弟是縣令了,頭人高興得不得了,說他眼光不錯,老百姓有福氣了。頭人現在老了,我阿爸也老了!”
丟下人生萬般辛勞事,兩顆相伴的心靈,此時得到安息,彼此慰籍。闕姑娘問:“邱團長屋裏生了,生了個啥?”春娃子想了想,咧笑說:“生了個邱小耿。”
天暫停下雨,要下隻有下雪了,風雨有礙,風雪無阻,百鵲、河妹、趙明明就天天去練一場爬繩。趙明明隻練神槍,沒練過飛抓攀爬。雖不懂得任何一種鍛練有個疲勞期,但都在堅持渡過。近一月下來,百鵲更是勁上添力,趙明明四舍五入及格,河妹隻爬得一半,便筋疲力盡了。不過這也進步不小。再過幾天,永興就要出山。既來一趟,穀就未進,豈能甘心?這是三人的共同語言。於是在一個晴朗的下午,百鵲、趙明明二人先上,然後如拉物品一般將河妹拉上去了。剩下來的攀爬難度雖亦是常人能力的極限考驗,總能發揮,不發揮行嗎?他們本是山人,勞動出身。
“啊——,好好哇!”爬上小山崗,見那無名穀平抹一層秋色的風景韻致,河妹、百鵲不懂得用什麽語言形容,隻有發出最基本最樸實的歡呼,“好好哇!”情不自禁,這描繪景色的形容詞不好嗎?好好哇!趙明明亦是喜不自勝,僥幸差點兒有虛此行,莫道軍人隻會武,詩情畫意根原有。百鵲說:“河妹,我們喊吧,叫他們來接我們下去!”
“福娃哥哥——!”
“心了師姐姐——!”
“李縣令——!”
聲波四處碰壁,蕩來蕩去,蕩回山穀。
三天後,無名穀中人傾巢出山了,永興神采換然,並得心了點撥初禪道。但神眼是否恢複,尚待檢驗。
心了與永興一行道別,她該去找呂在二了。
心了此行沿原路線東去,再未遇什麽麻煩。她非習武之人,又是呂在二間接仇人,此去凶險叵測。然真修行者何顧之有,隻管向前,無愧現實。來到兩極山下,揩把汗水,抬眼觀望,但見此山楓葉如火,煞是霸道,燃遍兩極山,瑟瑟秋風,似在炫耀此山的靚麗特色。但心了並不知兩極山的典古。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古時侯有一個趕考的讀書人,赴長安趕考,行至此山,打開包袱裏七個餅子放在地上,準備充饑,一次隻能吃一個。他拿起一個餅子就往嘴邊送,忽然想到,怎麽該吃這個餅子呢,難道另一個不該吃?於是放下眼看到嘴的餅子,隨機取另一個。正欲往嘴邊送,又想到,怎麽該吃這個呢?另一個也有可能嘛?於是放下,又取另一個。如此反複,拿不準主意。罷了罷了!繼續前行。實在餓昏了頭,又放下包袱取餅,更加推理不準。我到底該先吃哪一個呢?罷了,罷了!繼續前行。讀書人最終餓死在路邊,一個餅子未動。
另一個典古,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單身農夫,他家側邊有兩口天然井水泉,一口井水麵常長浮藻,農夫嫌髒,隻用來給牛羊飲水用,另一口井水麵常年清澈,自然用來人喝。有一年天大旱,人飲井幹枯了,畜飲井依然如常。農夫死活不用畜飲井水,嘮叨不斷,那不是人喝的,那不是人喝的……最後渴死在畜飲井邊。一個過份靈活一個過份死板,一個太相對一個太絕對,走極端,於是,不知哪個有頭腦的人給此山取名為兩極山。
兩極山下有條小河,小河有座石拱橋。心了要過座石拱小橋,小橋流水人家,秋風紅葉山崖。小橋有名,名曰遠見橋。傳說古時侯,這清清的小河上,有一根閑搭的獨木橋,鮮有人過。一日,兩少年夥伴力力、見見乘燒紅的晚霞來河邊玩耍,見獨木橋那頭美少女遠遠獨坐石上,捧臉望河相思。二少年見狀,頓起戲樂心。見見丟石於河,驚起遠遠抬頭:“遠遠,想嫁人了?嘻嘻,那你就嫁給我吧!”力力也叫道:“你不要嫁給見見,嘿嘿,你就嫁給我力力吧!”不料遠遠一反常態大方地玩笑說:“哪個過得來獨木橋我就嫁給誰!”
“當真?”二少年幾乎異口同聲嘻嘻地問。
“不假!”遠遠笑笑地答。
“算數?”
“不錯!”
“好!”
“來!”
力力搶先上獨木橋,眼盯腳下,一步二步,未到中途,失去平衡摔了個落湯雞,受傷嘻笑爬起。見見退三步,眼望橋前方,一溜煙過了橋。遠遠的臉像晚霞一樣燒紅了。
後來玩笑成真。遠遠嫁給見見了。力力是個木匠,見見成了富豪。後人造石拱橋於此,取名遠見橋。
兩極山啊,兩極山,看來你不是個好山!徒有好水。
呂在二一點自尊心結解不開,剛穿上軍服又脫掉,放棄正常前途,毅然回山,算得行事果斷,非憂柔寡斷性情。他發很苦練功夫,要的是時間。生活從哪來?若自食其力做莊稼,要的是時間,二者難兼容,兩難全。唯有出嫁的妹妹是親人,不供生活也得供,他利害,他霸道,換個方位,他也是妹妹的唯一在世親人。妹妹有光沾嗎?算得有吧,遠近人包括東家,無人敢欺負她家。呂在二繼承了父親的茅庵並整飭一新,開始在兩極山肆意發揮苦練,山上的青年樹木成年樹木老年樹木,無論姓柏姓楓姓桃姓李都成了他的仇家,被他的飛碟打得傷痕累累怨聲載道,隻是他無那修為聽不見抗議聲,有些樹木傷愈後又再一再二被重傷。
春來的百花他無詩情,秋來層林盡染他無畫意,即是成婚立家他也不在意。是看破紅塵嗎?非也!他無那慧根。變態心理,未修禪已先行走火入魔了。直到大碗粗的樹木一碟斷腰,眾樹的劫難才慢慢過去。妹妹說:“哥哥,你這樣下去不是個事,給你說個媳婦!”呂在二大手一揮,封住了妹妹的嘴,不再言語。他愛武不愛人嗎,武癡嗎?也不是。他莫棱兩可的心境說明了這一點,隻能說智商偏頗有問題。
呂在二不但練飛碟,也依樣畫葫蘆練禪坐。當初翻箱搗櫃時,翻出了一本《禪坐入門》。那是他父親留下的書。父親從何而得此書,呂在二不得而知。隻知道父親出過遠門,回來就變成了另外一個父親。
呂在二現在並不孤獨,收了三個徒弟,徒弟的貢奉緩合了妹夫家的生活供養壓力,呂在二算是吃得一碗技藝飯了。其中有個徒弟最有錢——陳再一。雖然陳財主家道敗落,土地被分,財產原封未動,家底深厚。難怪陳再一這些年消聲匿跡,不見出麵了,原來在這裏!呂在二去過一趟木者河陳家,你有心我有意,二人便捆綁在一起,回到兩極山。
呂在二不時打坐修禪,日久見一景象,金光佛佗現前,喜不勝收,以為開竅得道了。此後每坐有意求之,漸漸精神晃乎,喜狂癲笑,時好時壞。狂時狂呼:“我是佛祖——!我是羅漢——!”聲震山嶽,飛碟狂舞,更顯威風。時爾蔫如幹茄,狂時徒弟們退避三舍,蔫時感覺無了主心骨。徒弟雖不懂道,亦感覺不對勁,趁師父正常時探問其現象,呂在二如醉漢一樣不承認自已喝醉了酒。
心了上得山來,正遇呂在二狂舞飛碟,直攪得葉落塵飛,隻聽呂在二邊舞邊吼:“來者是何方妖孽?吃我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