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百鵲不哭
急急忙忙,有空辦私事了。百鵲說:“春娃子大阿哥,到我住的房間去,有話給你說。”百鵲有話說?那是春娃子多年的期盼啊,期盼百鵲說的是那種話!
她先講了這次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放在了闕一芯身上。“這人你見到了,你說她是不是個好姐姐?”
“行啦,很不錯。”
“我想把她給一個軍官牽上紅線,大阿哥你說好不好?”
“哪還用說?誰?”
“春娃子排長。”
“啊……?”春娃子語塞。
“大阿哥,闕姑娘適合你。帶她走吧,她一定喜歡。為了你,我們才留下她的,這也是福娃哥的意思。”
“為啥不是你?”他終於吐出了多年的心思。
“我……我不知道。”百鵲低下了頭。
“我知道大阿哥從小喜歡我,莫再折磨自已了,把事情看簡單些。我折磨了大阿哥,說明我不適合你。我們永遠是拜把子好兄妹。”
“我試試看吧,”春娃子說,“看轉不轉得過彎。隻要是小阿妹你說的話我就聽。我再給阿妹唱一次歌好嗎?”這時的心情己回到從前,忘了自已現在的身份。百鵲點點頭。
他輕輕地吟唱:“阿妹子臉乖乖舍,阿哥我心癢癢哎,黑了望星星舍……”他反複吟唱,唱著唱著,歌聲漸漸變成了哭泣聲,感染得百鵲眼眶濕潤。他陡然收勢,揩把眼淚,說:“好了,行了,舒暢了!”
百鵲道:“大阿哥,過來。”春娃子反倒不知所以,靠攏百鵲身邊。猛地,春娃子感到百鵲射來的,不是要命的飛鏢而是飛吻。這實實在在的吻,是安慰,是補償,是句號。
區公所人來熙往。百鵲忽對闕姑娘說:“姐姐,我送你個寶貴禮物!”闕姑娘說:“巡官大人的寶物我受不起,”卻又好奇:“是啥子嘛?”百鵲手指往來中的一人道:“我要把那個小軍官送給你!”突然襲擊,闕姑娘措手不及,不過女人對這種事的反應是世界上最敏感的,哎呀一聲滿臉通紅。百鵲正經地說:“我們就是為他留下的你,李縣令己經把話給他說到了,他是我們就是你們傳說中的三少年的拜把子大哥,故事消庭給你講。”
還是三少年的大哥?不神更待何時?威武的軍裝,長相又正常,燒高香了。百鵲說:“喜歡你就點頭三下,不喜歡擺頭三下。”
闕一芯當真點頭三下。喜笑說:“難怪李縣令說我把他的姐姐當定了,原來早就算計我。”心中卻撲撲急跳。看來情之物是叫人不安寧。百鵲歡欣道:“好得很,今夜我帶你去他房間麵對麵說話。”
“百鵲妹妹,你呢?”闕一芯順便就問。
“我……我……”
“我不出來了?你是不是喜歡你的福娃哥?有人把他叫福娃哥哥,比你還多一個‘哥’字,叫得比你又甜又柔,我還看不出來?說呀,咋不說話?”
就是嚴刑逼供,百鵲這時也是“寧死不屈”了。
夜裏,百鵲把紅線兩頭接上了“電源”,退身而出。有句鄉土諺語說,大姑娘說媒——往各人(自巳)麵前刨,這諺語可以自打耳光了。
屋裏,不知在對什麽樣的苗、漢情歌,怎樣開的歌頭,不過卻知道結尾,闕姑娘說:“郎君你耐心等等我,奴家不能信口開河,待我服侍得縣令好,一同回城隨郎君發落。”言罷一個輕飄飄的吻在春娃子臉上蓋上了私章,快速撤離作案現場,幹嗎心虛?
春娃子這一天是怎麽了?連得兩次吻,運氣真好,不虛此行。難怪他又輕哼起了山歌:“阿妹子臉乖乖舍……”是不是己轉過彎了呢?
永興的巡訪計劃算是被破壞,不但無法繼續,連幺妹河碼頭也不去了。但奔生奔死,母親病危那是要回去看望的,人與人之間就這個來頭。“你到底行不行?別免強了!”不同的稱呼,相同的擔心。“我試試看。”永興拆開繃帶,再次緩緩睜眼,向空蕩處走去。魏、趙二人己得教訓,亦知永興為他倆免去禁閉,寸步不離緊隨其後,聽到永興一句眾人想聽到的話:“還行。”這人世間是人決定人的命運,大人決定下人的命運,強者決定弱者的命運,幸運的是,這是一群正道人的集合,大人是個正人君子,沒有大奸之人搗亂。
大隊人馬準備啟程,魏正根取公費五塊大洋付醫藥費,梅醫生大叫起來:“要給就把李縣令的縣長位子給我!”
向來不善言笑的魏正根笑了:“你要價太高,我們窮,給不起,就當收個記念吧!”
梅醫生說:“這到也是噢,收下收下!天變蘭了,天變蘭了,從前哪見這樣的官?”
魏正根又道:“願不願意去保安團當醫官?營級奉祿,我們急需象你這樣會麻藥的醫生。”梅醫生說:“好,我認真考慮考慮。”
隨著春娃子“出發!”的口令發出,街上響起了鑼鼓聲,附近的大人細娃男人女人聞風而至。煮雞鴨蛋幹糧又來了,兩橫幅上無聲勝有聲:“福娃哥一路走好”“李縣令我們擁護你”。有什麽比這更能感動將士們的激情呢?
兩路人馬同行二十裏分道。眾人再次擔心永興,到底、究竟、真的行不行?大大說:“福娃哥,快些治好眼睛,帶的藥要按時,早些回來,我們不能沒有你。”
眾軍士嚷道:“幹脆我們抬李縣令回城。”永興說:“走吧,後會有期哎,石牛又要與我們分開,回去早些治好手,我與百鵲不在,萬一有啥事故你也許能出上大力。坐鎮縣城,拜托各位了!”
邱大耿說:“有老子在,你放一百另八個心!”
闕一芯再次走到春娃子身邊,理理春娃子衣領:“等我回來。”儼然老相好。回答她的是啪地一聲,但不是打耳光,而是立正行軍禮捎帶笑容。
河妹是甩不掉了,與永興一路。望著永興遠去,將士們才動身。
永興身邊可是美女簇擁,而眾將士這一路僅有大大是異性,不知走路是否有精神?
說不清來了還是去了,不知是對還是錯,依山帶水峰回路轉,情義連接你我。有一天我們血灑山崗,進退共予,嘶喊如歌。
邱大耿這路人馬行有五裏路,至一懸崖處,石牛忽道:“眾位兵大哥站住,本副巡官有話說!”接著把邱大耿、春娃子叫到一邊,指手劃腳不知說些什麽,隻見邱團長、春娃子排長連連點頭,磨拳擦掌。石牛嗨嘿呀呀地走到行軍隊伍前,冷冷地道:“兵大哥們,這兩個受傷凶手你們抬累了沒有?”
“哪個願意抬?作壞事還高貴,還坐轎子,真想把他們扔下崖去!”軍士們七嘴八舌正想發牢騷。
“他們害李縣令,哪個不明白,就是不滿我們分了他們的田地!”
石牛咬牙切齒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活?”
火被點燃,群情激昂:“殺了鬼兒子!”
石牛說:“那一年我們路過龍興區,鄭區長隻露出了不滿的意思,就被李縣令下命殺了,這三個人的罪行比鄭區長怎樣?”
“那還用說?殺了這三個鬼兒子!”
軍士中有人領頭喊:“殺、殺、殺!”接著一齊吼:
“殺、殺、殺!殺、殺、殺……!”
“饒命啊,我們知錯了,知錯了,饒了我吧!”邱大耿走到犯人身邊,嘿嘿地一笑:“知錯了?早些幹啥子去了?”春娃子掏槍,說:“讓我來過過槍癮!十丈外打眉心,看槍法這些日子丟了沒?”石牛說:“這三個人沒資格吃定心丸,別浪費了,讓我來送鬼兒子跨鶴登仙!”軍士們嚷道:“舍不得子彈好說,用槍托!交給我們活動活動筋骨!”不由分說,三犯人在飽餐了一頓槍托後,靈魂被擊打出竅,懸崖下便是葬身之所。
人說眼睛容不下微粒沙子,永興的眼睛沙坑多多。那感受還會舒服?雖未失明,感光效果大減,隻不過硬撐罷了。日當午行至一山坪,一群白色野兔橫穿而過,三女驚呼:“啊,好好看啦!好美呀!逮幾隻回家養起,多好呀!”永興說一聲:“我試試!”人己飛動。他真的想試試,試試神眼受損後神速是否依舊?
速度到也還是那麽快,眼見就抓住落尾兔子的尾巴,眼光卻失去配合,一腳踏空入坑摔倒,兩手本能的撐向荒草地麵,右手卻覺碰上了一種不屬於大地的東西,不過立刻就明白了,負痛的一盤怪樣的蛇亦出於本能張口彈向他的手腕。雖然他依然算得上手疾眼快,驚叫一聲將蛇抓住扔出了約五丈遠,但蛇已咬他在先。永興有兩弱點,一不會遊泳,二怕蛇。蛇的長相令人心裏發怵,真不明白耍蛇人是否人身蛇心,前生是蛇類?跟蹤而至的趙明明他們還以為縣令撲到了野兔,卻聽永興說:“壞了,我被蛇咬了哎!蛇被我扔死了。”
“啊?剛才空中飛的是條蛇?”
“天啦,這怎麽辦啦?”河妹快哭了,眾女驚怕,扶永興回路邊石上坐下。魏正根尋找到死蛇,提在手中向回走,一麵說道:“這是條什麽蛇,怎麽沒見過,顏色皮紋這麽怪?”眾女害怕永興更害怕,調頭一邊連連向後揮手說:“快把它扔掉,我最怕看蛇。”須臾間,永興的右手粗腫起來。可憐這些人一個也不懂急救知識,蛇體內本身有物可攻蛇毒。
趙明明說:“我聽人說可以用嘴巴對準傷口吸毒,然後吐出來。”說著就俯身欲吸。百鵲見說,推開趙明明,拉過永興的手就下口。闕姑娘掀開百鵲說:“該我來,讓我盡個心。”河妹見狀,擠身說:“哪個都不應該,該我來!”卻拉不動別人。闕姑娘說:“劃拳,哪個贏了那個來!百鵲見說,道:“要得,趙大哥、魏大哥都來劃!石頭、剪子、布,快點!”
按現代數學知識來看,五人三種拳的排列組合數,要想一次性決出勝負不可能。好在很快有三人被淘汰,剩下的魏正根一拳定音,布包石頭贏了闕姑娘。
河妹帶著哭腔說:“你們搶了我的生意!”
疼痛中的永興己感到有些昏迷,被逗得格格地笑了。魏正根說:“端公鬥法,病人遭殃,我們已失過職,是該我們補過了,”大吼一聲,“讓開!”
經過處理,隻能減少部分蛇毒,其餘大部依然肆虐衝突。隻有趕緊找戶人家,看是否有會治蛇毒的草醫或驗方。兩男人輪換背著永興拚力疾行,還是望不見人戶。顛簸之下,蛇毒運行更暢。永興喃喃地說道:“放下我,放下我,我不行了哎。”
百鵲哇地一聲如小孩般嚎哭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永興用最後一點撐住的神誌道:“百鵲不哭,百鵲不哭,我們同過生死,共命運,值。”眾姐妹扶百鵲起來:“快走,鵲妹!”百鵲大吼一聲,變得可怕:“你們先滾,讓我一個人呆會兒行嘛?!我還追不上你們嘛?!”百鵲己練達老練,荒山野嶺落單不害怕,河妹他們隻好先走。“那你快來呀!”
百鵲在哭,河妹反倒不哭了。待河妹她們離開,百鵲哭訴,錘胸頓足,嚎天呼地,大有死而後己之勢。山裏人是不是都愛哭?
“福娃哥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有啥興趣活呀,你本來應該是我的呀!嗚嗚嗚……”
埋得太深的愛,噴發而出。
莫道流水無情,卻為大海流去。輕風搖曳絮語,岩漿噴撒電火。滾滾紅塵迷人,幾人去得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