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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緊急行動(2)

  翌日早,送永興的與送傷犯的兩路人,不約而同進了街上梅醫生家,想必梅醫生是當地一把手了。張秋水算得應付自如,連夜被招的四個保丁也到位,原奔看押而來,這下子多了項意外而光榮而自豪的任務:看護縣令。兩方人馬見狀,不由得感到有些滑稽,張秋水說:“把犯人弄到別的醫家去,別跟李縣令在一起。”永興笑笑道:“不是怨家不聚頭,既然與本縣令緣份不淺,那就隨緣吧!”而他的眼睛己似兩顆欲熟的桃子了,這是外形,內感呢?燒痛感己波及到頭痛了。路途上又拉過一次肚子,形神己弱,隻是精神未減。


  梅醫生可沒功夫也沒那閑心給兩犯人取子彈,命徒弟動手術。這徒弟亦是分田受益人,知情後狠狠地哼了一聲,然後冷笑一下。麻藥呢?可用中藥配製熬水加針灸,但徒弟卻不用,拿起尖刀直剜起來,痛得人犯撕天裂地,直喊閻王來救命。徒弟道:“叫春啦?!沒聽說過關公刮毒嘛,虧你還是個財主狗崽,怕隻讀過《女兒經》!”一麵手術一麵嘀咕:“這兩位還真是神啦,說打的腿就是腿,沒想要你們的命!”


  手術剛結束,受傷人犯的娘老子聞訊攆到梅醫生家。其中一人犯的老娘抱住張鄉長的腿呼天號地犯潑:“還我娃兒的腳哇,打殘費了哇……!”百鵲正無處出氣,哪有什麽孩子與長輩區別,尊老愛幼觀念?隻有敵對概念,況且她明白自已是官,上去扯開那老娘,啪啪兩耳光口鼻見紅:“趙大哥,魏大哥,命令你兩個給我把她也捆起來!該打死你兒子還少麻煩!”二人毫不猶豫應聲去找繩子。百鵲這孩子不尊敬那老娘,卻尊稱部下為“大哥”,說明還是懂禮貌的,知分寸。犯人家屬這才吃罰酒,連連告罪,也不呼天號地耍死皮了。那麽捆綁也就免了。


  巡察的性質變了,百鵲三人成了護士。梅醫生苦讀一夜《本草綱目》,想從書山采得靈丹妙藥,當他終於選得一有勇有謀方子時,覺得醫術大大提高了一步。深感一付方子就是作一篇文章,陰陽生克利弊,既不能太保守又不能太莽撞,需拿捏得恰如其份。第二日,永興腹瀉停止了。


  如風的傳言吹來人山人海,梅醫生門庭從此將大大光耀起來。“我們要看望李縣令!”“剮了那兩個歹毒的傢夥!”百鵲他們隻得把永興梳裝打扮一番,以恢複一點本來神氣。趙、魏二人將永興似小孩子般抬架起來以增加高度提高視野,在人海的擠讓下遊走街道,百鵲、張秋水緊隨其後。此情此景,雙方誰不動情激動?

  人們望見娃娃縣令眼纏白布,從那時隱時現的酒窩恭正的嘴唇便可猜想一定是個俊俏的少年。隻聽娃娃縣令開口道:“父老鄉親們,哥哥姐姐弟妹們,我乳名叫福娃,福娃給你們還禮了!”雙手抱拳,“福娃感動,別把我惹哭了,你們給了我力量,我願為廣大人民粉身碎骨!”行至街頭,一人爬下叩頭:“下官是區長,迎大人來遲!”永興說:“既是區長,隨我回梅醫家去。”人海中,有小孩喊了一聲“福娃哥!”接著有三幾聲試探著呼應喊“福娃哥!”,又帶起了一片,一片帶動了全體呼喊,直呼縣令乳名,還會怪罪他們嗎?那是百姓的親昵、愛戴。你聽:

  “福娃哥!福娃哥……!”


  “福娃哥!百鵲!”


  “福娃哥!百鵲……!”


  漸漸有了節拍的呼喊如吼號子,經久不息。受傷人犯娘老子也身處其中,不知可有那智商作何感想?這時誰想陷害福娃,豈不會被踏成肉泥?浩大的聲浪隨永興一路滾動起伏,強大的精神力量灌注向永興、百鵲及趙、魏等隨行,淨化了心靈何嚐不激動、升華?直到送回梅家門。這就是正道,這就是力量源泉,這就是回報,夠了,值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此情此景,直想、立即去為他們,為百姓殉道成仁。永興哭了,百鵲眼濕了,趙、魏二人鼻子發酸。


  第一個送來煮雞蛋、梨子慰問品的,是一位二裏外的大嬸,這回吃一塹長一智,經梅醫生同意收下。接下來便招架不住了,慰問品蜂湧而至,但在永興授意下全謝收了,並一一登記,專用了間屋堆放慰問品。有心計的人永遠有心計,還愁叫你吃不完兜著走嗎?幾十個兵將來到正好分享。要得好打個顛倒,如今百姓生活改觀,送來又叫他提回去他會是個什麽心情?而收下並登記他感到多有麵子?這不是受賄,收下的是百姓的一片心意啊!至於防毒,隻能叫豬狗低等動物檢驗了,因為梅醫生未習得識毒本領。


  出了這等變故,孰輕孰重,司茶姑娘隻有表示歉意,毅然辭去闕家喜事司茶職事,回家稟告事故。如果她無動於衷依然笑微微端茶遞水下去,反倒說明她不是低能兒就是輕浮了。又執意拎著包袱去街上梅醫生藥鋪。看來這大姑娘瓜熟蒂黃,己具有獨立自主心勁了。她進門時遇兩門崗保丁阻擋:“幹啥的?”


  “我……我要找百鵲妹妹。”


  “百鵲妹妹?哼,好笑,百鵲巡官還是你妹妹?!”


  “李縣令還稱呼我為姐姐呢!”撲哧一笑,暫時又還原了喜樂的性格。


  “好吧,我進去通報一聲,你等著。”


  她被準許入內。“是你呀?上茶姐姐!”百鵲喜迎道,“找我做啥?”


  “我來替……替罪。”


  “哈哈,姐姐你有啥罪?”


  “請你領我見李縣令。”


  “李縣令,姐姐來看你來了。”看來她想把縣令的姐姐當定了,便宜占定了。


  縣令眼睛依然包紮著,她隻看得見永興咧嘴一笑,說:“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雖然隻聽過那麽幾聲叫。”永興也開起了玩笑,因為愛開玩笑的人感染了他。“喜得我未受傷前看見過你,有話給我說嗎,重要嗎?”


  “我,我那個人害了你,他該死,我來給他替罪,我來服侍你,跟你們走。”理由到充分,心裏還打有什麽順理成章的算盤?如是,她的命運也將隨之改觀。


  “他是你什麽人?”


  “他……他是我快要成親的男……男人。日子就定了的。”


  “叫什麽名字?”


  “闕一芯,小名芯芯。”至此,才知司茶姑娘其名。


  永興撲哧一笑:“你有二心嗎?”


  “一心一意。”芯芯馬上明白過來,佯惱道,“縣令編排我!”


  百鵲笑意不正常,去對永興耳語。


  永興開心一笑,道:“看來你這個姐姐當定了!好哎好哎!與愛樂趣的人相處就是與快樂相處!”原來百鵲要給春娃子阿哥牽紅線。三少年皆把春娃子稱大阿哥也就是漢族稱呼的大哥了,芯芯不正好為姐麽?

  闕一芯如願以償。


  聯絡傳信的,一站接一站晝夜兼程,翌日下午縣令受害的消息傳到了終點。永興對區長說:“兵馬未到,糧草先行,我有一排將士可能己動身,請你準備好吃住。”


  又一個第三天,永興的眼睛消腫了,燒痛感大大減輕,再次拆開包紮,梅醫生說:“請李縣令慢慢睜開眼睛看看!”


  好緊張的心情啊,這一拆就是驗證他老梅一夜挑燈是否沒有白辛苦,百鵲直喊:“福娃哥,加油!福娃哥,加油!”豈是“加油”能濟事的嗎?區、鄉長等人亦是捏一把汗。“怎麽樣?”


  永興沒回答,也沒他們希望的笑,但也沒哭。百鵲急了:“說呀,到底怎麽樣?”


  “睜開第一眼,看到的世界花花斑斑,嘿嘿,永興笑了,“是不是眨眼間世界變了?”


  眾人卻笑不出來。神情黯然。


  “不過看第二眼好多了哎!梅醫生,不錯,繼續。”眾人稍安,梅醫生長出口氣。


  區長說:“李縣令莫焦,常言說,病來如山倒,病好如抽絲,李縣令不是凡人,會有奇跡發生的。”


  永興說“你們在外侯著吧,我要回房間靜一會兒。”


  靜什麽?他是想哭。誰舍得那一雙神眼?就這樣丟了嗎?

  哭,不能出聲,隻是淚如泉湧,此刻最脆弱,想起了爹媽想起了河妹眾哥們,也想起了無修上師、呂在二、黃一甲。驀然想起了眾百姓的歡呼,立時精神一振,值!任重道遠,黃瓜才起蒂,有多少事還要去籌劃哎!

  永興調正情緒,打算安心地睡一覺,也隻有安心才能睡得著。一覺睡到日當午。


  永興醒來習慣地睜眼,卻依然一片漆黑。摸摸仍被包纏著的眼睛,但覺又恢複了不少。真是眼淚的作用嗎?嘿嘿,那就哭它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吧!可真是有眼無珠了,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心靈的窗戶被破壞,神眼曇花一現,未必花花斑斑暗暗淡淡的世界從此屬於我?屬於我的,還有平庸無能?


  街上響起了一排兵將整齊的跑步聲,鏗鏘叮咚,震得地皮發怵,震得居民開天辟地見稀奇,那是春娃子焦急地故意顯擺聲威,春娃子的兵風塵仆仆到了!算得上快速反應。春娃子一百個想來,掛牽的,不止永興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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