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皇祖父在意著大哥的婚事。」朱高熙說這話時,沒有一點兒的嫉妒。因為,朱高熙認得清楚他自己的身份。
大堂兄朱高錦是太子大伯的長子,十有八九是未來的皇位繼承人。
朱高熙本人嘛,是未來的燕王府繼承人。
不用外人提示,在宮裡生活十來年的朱高熙完全頭腦清醒著,他能看明白,他跟大堂兄朱高錦之間的差距。
當然,朱高熙也想得開,他覺得做一個王府世子蠻不錯。
輕鬆、省事,榮華富貴也不缺,人生就是舒服的享樂嘛。
「大哥是皇長孫,我是皇五孫。這中間的差距,猶如夜空上的晧月跟繁星。」朱高熙比劃了一下,呵呵笑道:「至於我的婚事,我能求母妃美言,我能求大哥向太子大伯說好話。總之,定然能隨願。」
「說到底,於皇家而言,皇孫妃不是稀罕物。」
「我皇祖父有五十個皇孫。我佔個燕王府的嫡長子便宜,才會被皇祖母打小養在皇宮裡。若不然,必隨我二弟一樣,自小長在母妃身邊的。」
說這話時,朱高熙神色有些黯然。
可以說,有得選擇的話,朱高熙寧可像二弟一樣,打小在父王母妃身邊長大。也不想在京城的皇宮裡,跟堂兄堂弟們一起住南三所,一起到皇家書房去念書。
畢竟,除了太子大伯的兒子們,朱高熙和各位皇伯皇叔們留在京城裡的嫡長子啊,都一樣是名義上養在皇祖母馬皇后膝下。實則,全是由教養嬤嬤撫養長大的。
能見到皇祖父、皇祖母的時候,並不是特別多。
只能說,混個臉熟。不至於像那些隨皇伯皇叔們在封地長大的堂兄弟們一樣,在皇祖父的印象中全然一片模糊。
「世子的話,貌似也有道理。」張春福感概一句后,回道:「不過,與我說無用。」
「我家小妹的脾氣,世子當知道,最是倔強不過的人。」
「福娘的婚事,在張家內,可以說八成能由她自己做主。」
張春福是知曉的,祖母、爹娘好似都有意選一個小妹福娘自己滿意的夫婿。
朱高熙聽完了他認定的二舅哥的話,嘴角揚了起來。
「這不是想跟二哥問一問,福娘的喜好有哪些?」朱高熙表示內部有消息,那是終南捷徑。
張春福想一想后,簡單的說了幾句。
不是點拔,而是張春福覺得朱高熙挺順眼。
光想想,福娘在紀德之後,嫁得一個好夫家。張春福就覺得揚眉吐氣。
嗯哼……
張春福認識朱高熙這般長的時間了,曉得面前的少年郎是一個最不會勉強人的主兒。想來,福娘若真對燕王府的世子朱高熙不感興趣。
這位少年郎看在往日跟福娘的師徒關係上,至多就是情份轉淡。倒也不用擔心,弄個冤家對頭出來。
七月初七,七夕節。
相傳這一天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所以,它可以說是東方大陸上的傳統情人節。
朱高熙這一天特意打扮過,一身讀書人的士子服飾。
除此以外,提升風度用的扇子,更是換上了玉摺扇。
午時。
朱高熙提著備好的禮物,敲響了張家的大門。
提前有內部溝通過,所以,給朱高熙開門的人,是張春福這個知情人。
「你這身打扮……」
張春福左右瞧瞧后,笑道:「蠻有讀書人的氣息。」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張春福誇讚了一句后,朱高熙笑得開心,道:「我覺得此身裝扮,甚妥,甚妥。」
「福娘正準備去城外爬山。」
「這是一個好機會……」
張春福表示,他只能幫到這兒了。
「謝謝二哥。」朱高熙躬身一禮,行得端端正正。
「不敢當。」
張春福回了一禮。
「二哥……」
院內的福娘從影壁後走出來,她喚了話,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福娘發現了院門前的朱高熙。
「五郎,你來了。」
福娘笑喚了一聲。
「福娘,五郎要去城外。你們可同行……」張春福笑呵呵的說道。
「二哥,你先前提出去爬紫金山。如今想退縮不成?」
張福娘對於二哥的言下之意,聽出兩分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滿意。畢竟,主辦人不準備成行,把她這個原來的嘉賓擱半道,算什麼事兒?
「我找個替代的。」
張春福拉著朱高熙擋在身前,道:「他很樂意陪你去爬山。」
「不信,你問問?」
張春福話剛落,朱高熙連連點頭,說道:「我願意,我願意。」
「福……師傅,這是不是出發了?」
朱高熙高興間,就差點叫順溜兒話,把早想當著福娘的面,喚一聲的名兒給喚了出來。
「你真不去?」
福娘此時,一身男裝。
她的身高比二哥已經矮上兩寸。
沒辦法,這兩年的時間裡,張春福這個二哥的身高,那是蹭蹭的往上飆。
「真不去,臨時有事兒。」
張春福一臉真有事的模樣。
福娘心帶疑惑,倒底不盤根問底了。她把目光轉向了小徒弟朱五郎,笑道:「五郎,你去城外有正事吧?」
「從西城區這塊兒出城門,順道嗎?」
福娘表示,如果小徒弟不順道,還是不一起的好。
「順路,順路。」
朱高熙連連點頭,表示很順路。
於是,張春福功成身退,留在家中。
福娘和朱高熙一起從西城區的城門出了城,順著官道往紫金山行去。
「師傅,我聽說你喜歡賞玩玉石印章之類的。」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朱高熙在二人歇腳於一處路亭時,把早備好的禮物拿出來,遞到福娘身前。
福娘接過來,打開一看后,吃了一驚。
「這……」
「未免太多了。」
只見一個小木匣子內,擺著十二方小印章。那些玉石的品質,也各有不同。
雖說小印章,不佔多少玉石個頭。
可這十二方小印章,從顏色上講,就分了六色。從這點上,禮物便是份外有心了。
白色的有和田玉、白翡翠。
紅色的有糖玉、瑪瑙。
黃色的有和田玉、黃翡翠。
綠色的有綠翡翠、岫玉。
紫色的是紫翡翠。
黑色的是墨翡翠。
除了紫色、黑色因為難尋,是一種顏色雕刻兩方小印章外。其餘的四色,那是一種材料,雕刻了一方小印章。
福娘仔細打量過十二方小印章,是雕刻成十二生肖,倒別有一翻的情趣。
禮物過於貴重。
這不是一般人能送出來的。
「五郎,你從何處得來?」
「算了,我也不便過問。到底是你的私事。」
福娘將木匣子蓋好,遞迴給朱高熙,說道:「只是,你當不要自誤。」
「在宮裡當差,小心謹慎為妙。豈可收下他人的賄賂?」
「需知俗語有云,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若他人不在你的身上,十倍百倍的撈回損失,豈會眼巴巴贈你大禮?」
福娘一通話說下來,朱高熙蒙圈了。
待想明白后,朱高熙倒是知道,面前的師傅是好意滿滿。
只是……
朱高熙內傷啊。
師傅還誤會他是小太監?
心塞中。
「禮物,我就不收下了。省得你退回人家時,煩惱拿什麼描補?」
「五郎,別嫌我羅嗦。這人啊,持身立命的根本。就是不要給別人拿住小辮子。」
「要知道,收賄賂這等事情,有一有二,必然有三有四……往後,你越陷越深,想抽腿離開時,會發現已經晚了。」
「倒不如趁現在沒有陷進去,拔腳乾淨點,掃平手尾,不留後患。」
福娘挺不想她的小徒弟有朝一日,倒台在了收賄賂一事上。
想想大周朝的宏武帝開國以來,對於貪官污吏那真是狠狠處置。沒什麼寬容,沒什麼寬恕,一律是抄家、抄家、再抄家。
呵呵……
真是倒了一個貪官,富了皇家府庫。
宏武帝在普通百姓的嘴裡,就是一個好天子。畢竟,貪官嘛,人人皆恨。
「這一份禮,十二方小印章,全是我精心搜集到玉石后,自己動手一筆一筆的雕刻出成品。」朱高熙望著福娘,眼神中滿滿的認真。
他繼續說道:「師傅,我不是宮中的小太監。」
「朱五郎是我的小名,在皇家玉碟上,我的名字叫朱高熙。」
「我是當朝天子的皇五孫,我的父王是封領在燕地的燕王。我乃父王、母妃的嫡長子,從小養在京城皇宮內。」
「抱歉,我一直向師傅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在莫名的衝動里,朱高熙吐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不想再瞞下去了……
「我想靜靜……」
福娘說了四字。
別問她,靜靜是誰?
朱高熙沒再多講什麼,他坐在路亭的石凳上,等待著師傅的問話。
良久后,福娘頗是奇怪的望了朱高熙一眼后,笑道:「想一想,也許真是我誤會了。」
「只是往後,呵呵,會有些尷尬啊。」福娘望了一眼亭外,天空上的浮雲,意有所指的說道:「我是普通的民間女子,真不敢高攀皇家什麼?」
「我怕麻煩。」
福娘是起心思,與這位燕王的嫡長子劃清界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