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流言禍
“元師!”青魚與鳳凰異口同聲對著杜若身旁的青衣老者道。老者一副仙風道骨,氣質不俗。
每任山主的生死長隨,在伽若山的地位僅低於山主,除山主外的其他人稱其元師。因為元師是山主為下任山主選定的最好也是最後的師父。
每屆山主選定最初都會由現任山主派出自己的生死長隨跟在新選山主身邊,既是最後觀察,也是近身輔佐。山主的生死長隨最終認可新選山主再回到老山主身邊便算是新選山主真正成為山主。
這些個事青魚和鳳凰早就知道了。隻是他們驚詫的是,如今元師出現了,說明尹千城已經初步擔下伽若山山主的責任了。可是之前主子和栢顏景榮三人還就誰繼任山主商議不下,眼下這飛速……而一路上變故眾多,主子又是什麽時候如何接過了山主一職?
元師神色未變,略微點頭,“你們來得慢了些。少山主沒有來暗夜。”
青魚和鳳凰分別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驚。而杜若早已經在尹千城授意與元師來暗夜的途中消化掉了這樣的震驚。暗處的蟬蟬麵色也是豐富多彩。
夜傾淵和盛子元雖不知道伽若山的規矩,但是從元師對尹千城的稱呼和青魚鳳凰的神情猜到一二。
但是元師顯然沒打算給某人細細多想的閑暇,他看向盛子元。這個人可是讓他們幾個皆年過半百的人好好討論和期待了一番啊。
鳳朝十一代子孫、盛氏成德的第七子、元殊王盛子元,亦是藏劍山莊背後的主人,手握三千隱衛,名下亦有足夠的人力物力。甚至關於他身邊三個隨從的身世種種……隻是再多情報信息也不及見上一麵。
伽若山是何等的存在,伽若山的元師又是何等人,隻消一眼便能將這人看去七分內裏。從前山中包括他在內,都覺得栢顏和景榮算是能配得上尹千城的人了,隻是看出栢顏對尹千城無意,隻是對她有意的景榮她卻無意。尹千城是他們幾人選入伽若山且花費眾多心思期望甚高的,山主甚至一開始就認定她是其繼承衣缽之人……可以想見,他們都對尹千城的姻緣是何等慎重。
夜傾淵也注意到老者對小七意味深長的打量,隻是他現下最關心自己妹妹的去向,話音裏帶著三分渴盼三分討好三分恭敬和一分焦急,“元師!不知紫紫她現在在何處?”
老者道:“你不必喚老夫元師。老夫姓玉。”
姓玉。玉可不是個簡單的姓氏。玉姓本就是一麵榮耀的旗幟。玉氏一族的底蘊和名聲也是非同小可的。伽若山隨隨便便一個人的來曆就已經能讓人咋舌不已。這一點,不知伽若山的人如夜傾淵和盛子元有幸得以時不時領略到。
玉老也知一個玉字撂出來會引起怎樣的所思所想,但他也不想多加解釋自己如今隻是空頂著玉這個形式,與那個氏族並無半點關係。
“玉老先生,你們家少山主去哪兒了?”夜傾淵眨眼笑了笑。不知怎麽,他一個男子做這個稚氣動作絲毫不違和。
玉老如何不明白夜傾淵的心情,先擱置他的話題不言,“也就你一直毫不掩藏喚少主紫紫,才會使對你不利的言論傳得那般一發不可收拾。”
夜傾淵也覺自己理虧,更加之麵前這個人不好得罪,訕訕賠禮道:“您說得是。不過誰讓她運籌帷幄心存乾坤,早早讓您老和杜若來了暗夜,這會也就正好便宜了我,嘿嘿,您說是不是。”
早聽聞過夜傾淵的性子,老者也見怪不怪了。不愧是親兄妹,兩人性子多少都有些相似,少山主做起事雷霆萬鈞平日裏性子也天真隨性。
不說他本就沒有言辭出格,縱是有過激之處,從長輩的氣度和他與少主的情分這一層,玉老也不會責怪,“隻是收拾了一半,夜太子接下來的任務可不輕。”頓了頓,“別辜負少主的苦心。”
夜傾淵不再嬉笑,“我明白。”
玉老總算是想起回答關於尹千城的事了,隻是看著盛子元開了口,“老夫和杜若一道從東延來此,少主與我們在關城城門分道揚鑣。之後去向不知。而且少主身邊的人全數被她調遣開。另外專司情報的人也被少主下令近三日不必尋她,一切事宜按照原先報給蟬蟬,之後蟬蟬再報給青魚。”
青魚和蟬蟬頷首領命。
盛子元趁機問:“玉老,您是什麽時候到了關城?”
玉老道:“少主到關城的同時。”能注意到時間還不錯。
“這不可能啊!”鳳凰道,“要是按照這個時間推的話,那時候主子還在昏迷。若是她在昏迷之中,又如何在神誌清醒的情況下與山主及各位師尊應下山主一職呢。”
青魚接話道,“鳳凰,你恰好說出了症結所在。我想我明白主子是什麽時候傳書伽若讓元師出山了。”
玉老眼眸裏是暗藏的欣悅。青魚不愧是少主一早看準的接他班的人。
鳳凰猶不懂,“青魚你別賣關子了。”
夜傾淵點破重點:“你說到了昏迷。”
青魚點頭道:“我們在春微鎮落腳,主子曾昏睡一天。除開我們都不曾見過昏睡之中的主子那一天,我想不出還會是那一天主子與山主通信。如此推測,主子當時隻是裝作昏睡。”
“可是主子為什麽要這麽做?”鳳凰道。
青魚道:“那就要問主子了。”
“不必問了。”玉老道,“涅槃在伽若又不是禁忌秘密,何況栢顏知道用在少主身上,少主又怎會察覺不出自身的異樣聯想到涅槃上。如青魚所言,少主抵達春微鎮當天就寫信給山主,既寫明自己猜到服用了涅槃,亦呈辭自己欲接過山主之位,但需山主遣我即日起到她身邊。山主未多想便應允了。”
鳳凰羨慕地眼紅,“山主對主子從來都如此好說話。”
這可不是好說話,是太好說話了。
伽若素來也是一套一套的規矩,還從未有誰,人不到,就大言不慚說自己應下山主之位。便是你有這個打算和念頭,那也需得好聲好氣和山主說道吧,可是人家尹千城偏不,不是本人當麵虔誠提出,卻是簡單而直接地寫了一封信,最後不費吹灰之力華麗地成了山主……要是換個人,隻怕山主瞅都不會多瞅一眼。
這件事算是說開了。
玉老又道:“這是少主說交給你的。”遞給夜傾淵的,正是當初華夫人在有鳳來儀前交給尹千城的書信。當初包裹裏有一個白瓷壇和一封極厚的信。
信封上空白無一字。隻是他拆開信封看到幼年最熟悉的字跡便手顫的似拿不穩,但最後還是穩了穩心神繼續看下去。
書信是湯水之戰之前所寫。想來戰神級將軍的敏銳度可見一斑。信中所述眾多,有暗說尹千垣幼年所遭之劫和可能的去向,還有,二十年前南潯郡幾對年輕男女的相識……信封後麵一行不同的字跡,提到白瓷小壇的存在。
白瓷小壇能裝的特殊之物極少,骨灰便是其中之一。
夜傾淵言辭顫抖道:“那、白瓷小壇……”
玉老又接著道:“少主還讓老夫遞個口信,夜太子若是要動身,第一當去的是傾楓穀。”
南潯郡傾楓穀是尹蕭山將軍的一衣冠塚所在,更深一層還是尹蕭山夫妻相遇之地。暗示已經足夠明顯。夜傾淵不再多問。
那麽女子從東延而出第一會去也必是傾楓穀。
盛子元再不多顧,與幾人匆匆告別便尋了一匹馬離開了。
卻說尹千城,與元師和杜若在關城城門分來,在目送元師和杜若離開後,她看到了子逸。或者說僧衣赤頂的子逸。
此時此刻的他一如當初離開鳳朝的他,好似他知道她會來,知道這會是兩人的別離一麵。
“是當真俗世看透,還是不得已而為之?”尹千城問。
子逸笑,“你當真以為旁人能讓我做到如此?”
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最後走的時候子逸道:“千城。塵世百歲如雲煙。我是無所求,你是有所求,別錯過機緣。”
尹千城隻是朝他一笑,沒有說什麽。最後她朝南潯郡而去。途中經過新野城的時候看到了久違的至烽軍和一位故人——盛子崖。此後至烽軍她特該放心了。盛子崖本就是她最為中意的將軍人選。他經過這段時間,還是成長了不少。
到了南潯郡,郡長已經不是郝連祁,而換做了盛子豐。盛子豐請命任南潯郡長的消息尹千城早便聽說了。想來這一請求並沒有經過成德帝,不然也不會得以成功。鳳朝國內如今真正做主拿的人不言而喻。
關於盛子豐為何不去別處偏偏選擇了南潯郡,尹千城已不想多加深究。
尹千城隻在暗中瞧了一會,盛子豐與從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如今的他好似天生的父母官,可見其在南潯郡當一方父母很是如魚得水,哪裏還有當初利欲熏心的樣子。
盛子逸看破紅塵出家修行,盛子杉換了一個身份重新來過,盛子淩和盛子崖也比從前成熟了許多,盛子豐也終於找到了正確的路。
當真是歲月無情刀刀催人心。
隻是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