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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好事近時

  十二月十二日,是將軍王和豐都王一同大婚的第一日。應著官府的安排,京都主街上的每家每戶都掛上了紅錦,炮竹聲不絕於耳。不愧是天家貴胄的大喜,排場氣氛自是不比尋常。兩人府邸所在的臨北街更是呈現空前的熱鬧之景。


  大約接近午時。


  尹千城先是去了豐都王府。隨行的還有景榮和鳳凰。尹千城倒是問過鬆若。但鬆若表示自己就不去湊熱鬧了。


  其實這個時間可不是尹千城隨隨便便挑的。而是因為她想避開今日會嫁到豐都王府的某人和某人的姐姐。


  為了應景,尹千城穿了件紫衣,也算是她衣裳裏鮮豔的顏色了。她和紅衣如豔鬼的景榮並肩而立,生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雖景榮一襲張揚嗜血的紅衣與成親大喜的格調一點都不搭,但他和尹千城兩人已是無端的耀眼光芒。


  在場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公卿大臣。尹千城雖頂著南潯王的名,但從不在朝堂和皇家多加走動,是以眾人雖是一眼驚豔,但也是簡單點頭示意或是愣愣看著。再加上眾人都不識得景榮,且景榮身上自帶一種睥睨疏離的氣場,更是沒人能笑臉盈盈上前打招呼了。


  其實關於景榮今日的隨行,也是屬實讓尹千城不解了一瞬。在尹千城對景榮的印象中,他必然不會參與這種與自己沒甚關係又瞧不上的喜宴。但出門的時候,景榮自在得與尹千城同行,並在其不解的神色下吼了句——從未見過王爺家辦婚宴是如何,和你湊湊熱鬧不行?

  盛子豐看到來人的前一瞬正在與朝中一位大臣含笑交談,隨後便與後者匆匆結束了並沒有多大意義的寒暄。


  他翩翩走來迎接前來祝賀的人,笑道:“沒想到第一個祝我新婚之喜的,會是千城。”


  誠然尹千城是他們幾個年紀相仿又平日多加往來中第一個到的。畢竟是喜事,尹千城麵上笑意明顯多過平時,“誰讓我是幾人中最閑的一個。”她的目光在盛子豐身上多停留了一眼,讚了句:“果然當新郎官的人就是不一樣,一身的春風得意。”


  盛子豐似乎並沒打算和尹千城就站在有些擁擠熱鬧的大堂,“千城這可是打趣我?”說完順勢將女子向後麵的花廳領過去。


  這也正合尹千城心意,她也不喜歡被那麽多心思不明的人注視。


  鳳凰瞧著有景榮大人隨在自己主子身邊,也就放心大膽得去玩了。亦無需向尹千城明言。她們相處本就是默契靈犀。


  花廳無人,才進來尹千城沒問過主人家,徑直尋了把椅子坐下,身子軟軟得倚靠在椅背上,道:“沒別人,我就一切隨意了。”


  盛子豐是如何敏銳的人,問道:“怎麽近幾次見你,都是一副精神不濟的憔悴模樣,生病了?”


  尹千城笑了笑,說話的底氣卻比她慵懶的樣子強了幾分,道:“我自己就是半個大夫,怎會生病?夜間失眠。”


  景榮就在這空擋看了一眼笑得沒有一點真意的女子,心想:是呀,夜間失眠。這句話倒真是沒有說錯。


  “對了,因為新婚賀禮比較小,沒敢眾目睽睽在府門口拿出,所以我就趁四下無人送你了。”尹千城說著,從衣袖中露了一物拋給盛子豐,還不忘打趣,“可別到時候去對賬目,說尹府空手而來。我可不平白丟人。”


  盛子豐自然接過,將一巴掌大的錦盒打開,撲麵而來便是沁人心脾的墨香。這墨香他也並不陌生,“千城這一寸千金的千年墨都隻能四下無人才敢送,我看今日眾人的禮,我都該眼高於頂不收了才是。”


  尹千城不驕不喜,懶懶道:“我可不敢斷了豐都王的祥瑞之喜。”


  三人早已坐下,此時正好有小廝訓練有素得端了呈茶的托盤走過來。小廝才將三杯茶依次放下,盛子豐便道:“這是下麵呈上來的君山銀針,說是上品。千城考量考量。”


  聞言,景榮嘴角揚成了一個微妙的弧度,垂眼看了一眼盛子豐一眼。君山銀針,可是這女人最喜歡的茶。也不知這盛子豐說的考量是有意還是有所隱瞞。


  茶蓋還沒打開,故而尹千城不知道是君山銀針,聽盛子豐如此說時若有似無掃了一眼茶,手卻是沒動,道:“豐都王這可就不對了。”


  盛子豐不解,直直看著女子等其下文。


  “今日個是豐都王的大喜,俗稱小登科。怎麽能讓我這個前來賀禮的人喝茶呢?今次都準備了什麽酒,我比較喜歡城西狀元坊的梨花釀,不過你這裏有更好的酒也說不定。”


  盛子豐露出理解一笑,朝奉茶小廝揮揮手。


  豐都王府的家仆這點眼力勁和靈活度還是有的,將茶撤了下去。隻是過了有一段時間才就著尹千城的提議換了酒上來。


  景榮倒不似尹千城一個勁不停得飲酒,隻是時不時一臉複雜得看向慵懶的尹千城。另外,他喝的第一口便嚐出酒正是尹千城說的梨花釀。因為這幾日尹千城在自己院子裏喝的就是這種酒。


  本來盛子豐或許是會勸上一勸的,畢竟千城一個女子如此肆意縱酒多有不當。但看著女子喝得比誰都多,卻是越喝精神越好。若不是他知道她喝的是酒,倒真要以為喝的是什麽能提神的瓊汁仙釀呢。


  也許和尹千城的那番話亦有關係。


  她說,今日好歹是他的小登科,新婚之喜。


  他沒慶祝,她倒是喝酒慶賀上了。這樣也好,畢竟這紅妝繁複鋪就,結縭喜宴,總該有人高興的。


  如此坐了一會,便要小廝尋來將盛子豐叫走了。畢竟他今日是新郎官,總不能一直留著款待尹千城一人。


  景榮見盛子豐走了,沒說什麽就起身向外麵走去。


  “你去做什麽?”尹千城淡淡一問。


  景榮步子停都未停,道:“懶得和一個酒鬼呆在一起。”


  ……


  其實他不過是想證實一下自己心中的一個猜想。他出了花廳,很快速得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方才花廳先奉茶後奉酒的兩個小廝。


  一個小廝道:“王爺吩咐的話,直到今日終於算是派上了用場,我們也算是如願看到了這位嬌客。”


  他身邊第二個小廝回應道:“這嬌客名頭在京都響了這麽久,今日得見,才知是這麽天仙一樣的人物。真真是將我活了這麽大歲數裏見過所有美貌的人加起來,都比不過她一星末兒。”


  畢竟隻是家仆出聲,言辭雖有些市井,但配著市井的腔調,亦是別有趣味。


  “要不普賢大師怎麽會在三年前就稱讚說是紫衣銀發獨千城呢。”


  聽及此,不說景榮,就算是再遲鈍的人,如此還能不知道談論的‘嬌客’是何人。隻是景榮平白很是不喜有人將尹千城這女人稱為‘嬌客’。這兩字無端染了三兩曖昧之色。


  “也難怪王爺下令府中隻備下君山銀針這一種茶。哎,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就是可惜了這君山銀針。那嬌客都沒喝上一口。”


  “沒喝上茶倒是一回事,又讓我們現行去買梨花釀。好在城西狀元坊前日是送了十壇酒做賀禮的。不然如何來得及。”


  “你說王爺如今就大婚了,對這位嬌客是如何做想的?”


  身邊人忙忙打斷,還賊兮兮扮作警惕得左右環顧了一圈,道:“說茶便說茶,說酒便說酒,這露骨的話,好弟弟你可是別說。你若以後在新王妃麵前說了這等子話,我看這份差事也是做到頭了。”


  “大哥教導的是,小弟什麽都不曾說過。”


  兩人再不言談,隻專心做自己的事去了。


  景榮眼眸一瞬變冷,也轉身回道回去。


  到了花廳,他倒是沒浪費一句話,開門見山道:“這又是你最喜歡的君山銀針,又是酒的,你可是看出他對你的心思?”


  女子愣了半晌,看向景榮的眸光一片幽暗,道:“你這出去一趟,怕是不簡單。”她說完移了眸光,看向不知名的遠處,“就算是,你放心。他是比誰都理智的人。”


  景榮倒也不再說什麽。


  到了下午時分,尹千城便辭了盛子豐,去了隔壁的將軍府。


  與盛子崖,尹千城倒是沒什麽多餘的話要說,而且賀禮也是直接送到了府門口納禮的掌事。


  她這兩邊各一半日光的平均分配,倒是不知不覺中成功的繞過了盛子淩和盛子元。兩人倒是硬生生沒有在兩座府邸中的任意一處碰上她。


  夜色初露的時候,尹千城倒是在高高的屋頂之上,看到了仍舊一襲墨綠衣裳的盛子元。人頭攢動的大喜之宴上,於千人千麵,她第一眼看到他,不費吹灰。


  男子好似有所感應。但尹千城此時坐在將軍府對麵的屋頂之上,盛子元看過正對的角度恰巧被簷牙遮住。她見得到他,他瞧不見她。


  過了許久,盛子元收了探尋目光的時候,景榮正好重新回到女子身邊,將一包東西塞到了她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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