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儲君之懸
而景榮身後,還跟了個男子。尹千城因為盛子淩的傷,雖看到了來人,但一時也沒有對這人多加顧及。既然是景榮帶了進來,自然不需自己多分心神去考慮。一切等盛子淩沒有性命之虞再說。
因為事出有急,再加上尹千城亦有醫者之心,並沒有在這個時候注意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世俗,就在自己房裏醫治盛子淩。
這點小傷對尹千城來說並不算什麽。待尹千城和助手鳳凰出了起居室到了茶廳,那個跟著景榮進來的男子第一個迎上來開口問道:“尹小姐,我家主子現在如何了?”
尹千城從未見過麵前這人,輕蹙眉,道:“你是盛子淩的手下?”
“是。”開陽回答道。
雖尹千城並不認識他,他卻是對尹千城耳熟已久。
“開陽,五哥得力隱衛之一,之前曾在人前跟隨五哥左右。”盛子元替著解釋道,末了又補充,“你不認識,也是自然不過的事。”
開陽眉峰一動,這元殊王倒是還有幾分記憶力,道:“元殊王所言極是。”
尹千城依舊不解:“那景榮你是如何認識開陽的?”
一手撐在桌上的景榮手裏拋出個什物,“就憑這個。”
尹千城伸手,從景榮處接住的,是盛子淩私人令牌。
“就算這人是用了手段從盛子淩手上得到的令牌,也無妨。”景榮又道,說得稀鬆平常,“還沒人能在我眼前玩什麽花樣。將計就計也和你學學。”
尹千城直接忽略掉景榮的話,看向開陽,“盛子淩沒事。不過傷在腹部,傷口最易裂開。近一兩日裏不能移動。若你放心,這段時間就讓他留在尹府。”
“開陽自然是放心的。隻是……”
盛子元替他說完,“隻是五哥上朝不能無緣無故缺席。若是缺席,必然要交代清楚今夜發生的事情。隻是今夜五哥受人刺殺背後,必然不簡單。最好的選擇還是需得不要上達天聽,因為不過又是一樁無頭無尾的事情罷了。”
“元殊王,你、你怎麽知道不簡單?”開陽詫異問道。若說是那個叫景榮的人如此說,他倒不覺得是什麽值得詫異的事。但明明盛子元這個素來淡出眾人視線的病弱王爺,根本沒有如景榮一般撞到自己主子與刺客相對的場麵,如何有此一說。
“五哥是皇子王爺,雖平日性子倨傲了些,但也並不是大惡大惡之人。若說有人想置他於死地,無非是因為他的身份。而以往都從未曾遇到此類刺殺,如今卻遇到。”
“必然是因為有什麽與以往不同之處,才導致了這一變化。而我想,這個變故應該是幽王離京。”
“五哥受傷之後,你才一路尋了過來。說明有人故意挑了他身邊無人的時候來殺人滅口,而且對五哥的作息出行,有特意去找尋規律等到今夜這個好時候。”
“還有更為有力的推測理由——六哥昨日也遇到刺殺,不過比五哥好上一點的是他沒有受傷。但這也不能說是運氣,因為六哥近日比之五哥很少出門。”
尹千城有些不解盛子元為何會在盛子淩手下的麵前如此絲毫不隱藏自己,莫不是十分信得過盛子淩?還是覺得他自己如今不需要隱藏。此時她不知道,這是他關於她用的麵對情敵的致勝心術。
但她還是道出最直接的猜測結果。“如今儲君之位懸而未決,盛子淩和豐都王,是陛下眾位皇子中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儲君的人選。所以,才如此招來了殺身之禍。”
儲君一位久久不定,必然會對國祚有一定影響。那些朝堂大臣必然都是紛紛揣測聖意,那些心思手段不純之人必然會動作頻頻。
而盛子崖和盛子豐大婚在即,更是可能引發更多。
這也是良貴妃知道盛子淩在短時間內不會成家娶王妃後氣不過的原因。雖然盛家這幾個親王娶妻是遲早的事,但在儲君之位懸而未定的情況下,盛子崖等人娶妻借女方娘家的勢力以鞏固自己的勢力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若是哪位王爺又在此有了穩定的血脈,在爭得儲君之位上便有多了幾分機會。畢竟在皇家,對血脈看得極為重要。
景榮卻是在看向盛子元,問了句:“你身邊最近沒什麽事吧。”
盛子元緩了一瞬,才意識到,這句話是素來心氣高隻喜與尹千城交談的景榮說給自己聽的,含了一分笑意道:“我身邊能有什麽事。”
景榮沒有再說話,同時也沒有將灼灼視線從男子淡薄安然的身上移開。照理說,麵前這男子,才是幾人中最優異斐然的一個。卻偏偏如此斂盡鋒芒安然避開一切俗事。那麽,他是真無心那把象征極高權柄的龍椅,還是一直隻是做隔岸觀火、待收漁利的那個人?
“那主子早朝該如何?”開陽此時心裏急急捉摸著這件事,“或者由屬下出麵去找良貴妃。以良貴妃的恩寵,自然可以替主子告兩日假,將大婚前這幾日瞞過去。屆時主子也該可以勉強應付出席兩位王爺的大婚了。”
尹千城搖頭,“你說,若是以良貴妃身為人母的心,你如何瞞得過她關於盛子淩今夜所遇狀況?還有……”她頓了頓,將自己的手負在背後,“良貴妃屆時知道盛子淩在尹府,必然會設法將盛子淩移至別處由最好的太醫來醫治。這對盛子淩受傷的身體來說,必然不是好事。”
因為良貴妃,必然不想盛子淩與她多加來往。更不說是盛子淩受傷而醫治在尹千城處。
還有一點是出於她自己的私心。若是良貴妃知道此事,就意味著成德帝不久也會得知。雖然與成德帝明裏暗裏見招拆招這麽久,還不容易因為廢太子之事成德帝的目光便沒有閑暇顧及尹千城,尹千城還不想自己又被這九五之尊盯上。
“還好三日之後隻是他兄弟的婚宴,也幸好他喜歡那個明穎郡主。”景榮說著風冷話,“不然他帶著這傷如何做新郎官。”
本來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景榮身上的尹千城卻是在一瞬之間將清麗明眸偏了偏。
誠然尹千城的目光還是有些溫度的,而且景榮的警惕性擺在這裏,如何會被人長時間注視而發現不了的。景榮如今很是不悅,“女人,收起你那如盯獵物的毒蛇眼神!”
“你若答應我一個小小請求,讓我從此以後視你為九天而下造化蒼生的生佛都可以。”
“……”
尹千城耳語了一句,就見景榮先是抵抗的挑了挑眉,才想挪開一步,卻被尹千城攔下來的一隻力量不小的玉手給生生斷了退路。
兩人這樣僵持了片刻,尹千城笑道:“反正你也打不過我。掙紮不過徒勞。你點頭,是遲早的事。”
若這話是別人說,景榮必然要麽是不屑一顧,要麽是譏諷此人大言不慚。但尹千城有說這句話的底氣。
臨了,尹千城又受了景榮一記鄙夷目光的洗禮,但她心情卻是極好,因為這一記眼風表明景榮已然同意自己的提議了。
一旁三人看著她二人打啞謎。鳳凰和開陽是一副急迫知曉兩人最後商討結果。鳳凰純粹是因為好奇心;而開陽則是出於對盛子淩的擔心。
景榮將女子忘了從自己身上拿開的手拂落掉,說:“你也許得賄賂賄賂我吧。”
“……”尹千城嘴角抽了抽,“你說說看。”
“那你方才的提議,我也不當是你隨口說說的了。”
“你說。”
“明日給你單子。”
“……”這到底是用多少?
尹千城最後還是決定先不理會景榮的故意作對,“開陽。可否去淩王府取盛子淩的一套常服和朝服。”
開陽想了想,這必然是尹小姐想到了不驚動宮中陛下和良貴妃而又能讓主子安然上朝的法子,遂並不多問,道:“是。多謝尹小姐了。”
鳳凰見開陽已經離開,好不著急蹭到尹千城身邊,道:“主子,你剛才和景榮大人商量了什麽?能讓那個傷殘王爺正常地去上朝。”
……敢情盛子淩在鳳凰眼裏,都成傷殘王爺了。若是盛子淩此時是清醒的,會不會暴跳如雷。
“誒?七公子你怎麽一點都不好奇?”鳳凰是個自來熟。一來二去,也隨著尹千城稱呼盛子元。
盛子元在尹千城期待的目光中道:“我看著景榮的身形,和五哥的很像。”
果然,能與她比上一比的,唯有他。
如此一說,鳳凰恍然大悟,也知道了尹千城出的是何主意。
次日早朝上倒是沒什麽異樣和大動靜。隻是早朝過後一道赤金身影盛怒衝到紫苑院內吼道:“女人!你看看這都是什麽鬼衣裳?我身上都起疹子了。”
“……”尹千城看向頂著一張盛子淩的臉、穿著盛子淩朝服又滿身都是紅通通疹子的景榮,一口茶就給直接噴了出來,“你還是不要這副形象出現比較好。”
“尹千城!”景榮暴怒,“你也不看看是誰出的主意!”
盛子元也算是知道,為何景榮一個七尺男子的衣物,從來不假他人之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