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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隱在暗處

  “難道和千城在一起的真是……”盛子杉說到半道卻又止了聲音。


  然而她這半句話好似平地驚雷般又引了眾人的好奇。盛子杉這話分明就是知道些什麽眾人都不知道的別情在裏麵。


  戚無憂更是揣摩了幾分,抽上前問道:“不知韻欣公主可是知道一些內情?”


  眾人都是一瞬將注意力轉到了尹千城身邊。話說盛子杉隻是個年、幼女子,又不曾參與後宮裏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隱藏情緒心思這等事自然是欠缺了些。


  這時太後似乎也有些感興趣,“杉兒,你莫不是知道什麽一個人揣在心裏。但說無妨,想必尹小姐也不會怪你。”


  “皇奶奶說的是。”盛子杉卻是轉過頭看向尹千城,小聲道:“千城,我若是無心辦了壞事,你千萬得原諒我。”


  尹千城一看盛子杉這半點謊話也不會胡謅又一副怕自己責怪的樣子,心下就覺得好笑,微不可見的朝她點了點頭。


  盛子杉這才鬆了口氣,“入畫,將本宮的畫獻上去。”


  “是。”盛子杉身後隨身伺候的大宮女應聲道。


  眾人見被太後親自問及的盛子杉此時卻是奉上一副早就準備好的畫軸,不知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雖說韻欣公主早些年便是以一手絕妙丹青聞名天下,但方才明明分明是沒有說到什麽筆墨丹青。可今日個最大的主兒——太後都沒有說什麽,底下的人自然是都屏氣斂息等著看。


  最先敲到畫卷的是成德帝和太後,隨後幾個後妃也都憑借著有利地形看了個清楚。看完後雖然神情不一,卻做了同一個動作——看向盛子淩。


  尹千城心想:這又與盛子淩有什麽關係?

  很快就有人解了尹千城這個困惑。


  成德帝,道:“傳給南潯王看看吧。”


  一副橫向打開的畫軸。清新流暢的筆觸,背景不難看出是鳳朝京都城外一處街道。本是尋常生活的場景,可這場景裏最耀眼的一男一女給這情景平添了幾分美意。


  女子一襲紫衣一頭銀發,姿容絕代風華無雙,縱然是細處的五官沒有完全畫出也沒有不知這女子是誰;男子隻簡單一個側臉已是玉人之顏塵世難尋。而女子側了大半張臉凝視著男子。沒有隻言片語,沒有親昵動作,隻這無他的站立比肩,好似周遭一切都與之無關。用一對璧人都已是形容不盡。


  或許盛子杉的丹青是舉世無雙的,但這兩個人本身無論擱在何處,已經是最大的動人風景。


  尹千城記起這是幾天前在城外,正值夜色微降的傍晚,自己閑來無聊和盛子元外出散步。想來應該是正巧被回京的盛子杉給一朝撞見還畫進了畫裏。但因為天色的原因,盛子杉將男子原本衣裳的的墨綠色看做了石青色。


  而盛家這幾個王爺平日裏穿衣的顏色向來分明。大家都知道石青色一向是盛子淩衣著的不二首選。難怪成德帝等人都看向了盛子淩。


  任是誰看到這幅畫,都會覺得尹千城與這畫中的男子兩情相悅。這可不比戚無憂故意提起的那些話她可以毫無壓力三言兩語就澄清得幹淨。可現在,眾人皆是一雙眼看著的,她這個當局者如何舌燦蓮花也沒有多大改變。


  盛子杉是前幾天才回京的,也就是大理寺一案之後尹千城去藏龍寺期間。能畫到尹千城,也說明這畫上男子與尹千城在這幾日裏來往甚密不同一般。


  難道讓她也附和著說這個畫上與自己並肩的男子是盛子淩,還是說隨意扯出一個和自己兩情相悅的人。


  無論她說畫上男子是何人,都不該是盛子元。她知道盛子元一直隱在暗處,如此一來豈非是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說他稱病隻是因為在自己一起閑偷歲月、還成功瞞住了所有人的眼線?他本就不得成德帝喜歡,若是再讓成德帝知道他這些年不過養精蓄銳韜光養晦,成德帝會如何看他?一隻蟄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危險的獅子?會如何對他?必然不會是好結果。


  總之一條,現在還不是盛子元顯露自己的時候。


  而成德帝看後卻是在第一時間傳給尹千城看。難道是想讓尹千城自行處理這件事。不說成德帝對盛子淩及盛子淩背後良家的忌憚,不會讓她成為淩王妃。便是她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也是清楚自己心中所屬——除他之外,別無其他。


  尹千城絲毫不見慌亂側頭轉向盛子杉,卻是越過盛子杉將視線落在不遠處一點墨綠色上,平淡道:“這就是你說不是初次見我的原因吧。”


  盛子杉點頭。她看不出尹千城心中所想,亦不知她是惱不惱自己,但也覺自己那一句話引出了太多。她本以為那個與尹千城比肩含情凝望的男子必然是自己最喜歡的五哥。既然兩個都是自己喜歡的人,促成其好事又有何不對。但她突然有預感,必然是自己哪裏弄錯了。是哪裏錯了呢?

  與兩人距離最近的盛子逸也看清了畫,喃喃道:“是、五哥。”


  怎麽會?這是盛子淩的第一反應。


  因為他知道五哥那五日不是一直流連風月之地。難道也是欲蓋彌彰掩人耳目?可是,任是他回來不久,也能看得出千城與五哥不過是普通之交。


  盛子逸隨後便無動聲色看向自己同席之人。卻見盛子元隻是目光不深不淺得盯在那幅畫上。


  這邊坐著的人皆是身懷武藝,隔著遠遠的距離將畫卷的大致內容瞥進了眼裏。


  “卻不知是韻欣公主什麽樣的畫,可是能讓我等也觀摩品鑒一下?”說話的依舊是打定主意不放過尹千城的戚無憂。


  有一個人卻是個實打實的行動派,直接擅自離了席朝尹千城這一席走來。而在場之人卻是沒有反應過來斥責他失禮。縱然是微末鳳來,還未來得及出言阻止他。


  月朔便眾目睽睽到了尹千城席邊,在尹千城卷好畫軸的同時正好將畫卷看了個完整。此時的月朔好似換了個人,明明麵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卻讓人端然嚴肅的感覺。站立麵前、不言一字而有絕代豐姿的男子,哪裏還有世人傳說目中無人言行率性的月朔。


  “鳳朝陛下在此作為見證,月朔代家兄在此向南潯王提親。”月朔一番正經道,說話時似乎望著一處端然正坐的微末鳳來。


  這是此番的第二道驚天雷了!


  明明在說南潯王究竟情歸何處,怎麽事情急轉直下月朔直接帶東延帝棲宗的宗主月晦向南潯王提親。這也真是讓人受不了,隻覺一顆心隨著今天涉及之事如在洶湧澎湃的海浪中跌跌撞撞。


  成德帝心裏也是久久不能平靜下來。若說他不想令至烽軍心悅誠服的尹千城和盛子淩在締結姻緣,卻也不想東延帝棲宗的宗主再與尹千城有個什麽。


  要知道尹千城可是與鳳朝曾經的宗族天若宗有說不清的淵源,天若榮連代表自己輝煌曾經的懿時令都給了她。再讓尹千城嫁給月晦,不是等於間接讓天榮宗並入帝棲宗,東延騎到鳳朝的頭上了嗎?


  “你莫不是在說笑?”尹千城偏了眸光看向旁邊的男子。現下有兩個人的聲音十分讓尹千城頭疼。一個是戚無憂,另一個便是月朔。


  “我現在很像說笑嗎?”本來月朔站著,而且說話時並沒有看向尹千城。若是尹千城如一般女子提及自己姻緣便是一副羞怯模樣,她必然不會聽到多大的聲音,也會錯過月朔朔這句話的時候目光落在一個恬靜淡然的女子身上。


  尹千城因此就更加篤定月朔對自己一點心思也沒有,也想好了說辭,笑道:“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曾祈願,此生姻緣,必然得經過家中長輩首肯。月朔公子讓陛下見證,想來是白費心思了。”


  這可不是白費心思了。人人都知尹家如此除了個孤女尹千城,就再沒有別人了。尹家家母紅顏薄命,據說還有個長子也是幼年早夭,連帶尹蕭山將軍也是折在了三年前湯水之戰。


  尹小姐這話任誰都能聽出故意刁難之意。


  被刁難之卻好似絲毫察覺不出這其中的刁難,“原來天下稱奇的尹小將軍也在私底下起過有關姻緣的心願。沒事,月晦會帶著尹小姐親自去尹家長輩墓前陳其心意。”


  “家父為大,可湯水之戰上,隻斂回衣冠舊物,你要如何親自陳其心意。”她不知如何,又自己觸到了心底最不願直麵的事。


  尹千城的初衷不過是有話堵了月朔,她知道月朔不會真的想結下什麽親事,不過是在逼迫一個人。而她說的確是真心話,讓人覺得她又想起尹家一門的不幸事。


  怕是短時間內沒人再敢扯到尹千城的婚事情事了。


  月朔也點到為止,“若有不敬,尹小姐還要多加海涵。”


  尹千城自然淡淡道,“無事。”又用隻有月朔能聽到的聲音:“多謝你陳其心意,順帶幫我。”


  他似乎又恢複成了那個世人熟知的月朔,言辭神情中帶著率意張揚,“我不過是看畫上男子自己不來幫你。”隨後吊兒郎當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將收好的畫軸擱在自己腿上,“子杉,我就冒昧開口討你這副丹青了。來日還禮。”


  “不用來日。畫上的男子不是五哥對不對?”


  尹千城認真去看盛子杉。確實很難看出她是個看慣權謀鬥爭的皇家公主。


  這些又如何隻會是牽扯兒女私情。皇家公主的婚事也必然不會是簡單的。可或許她活得自在逍遙,不會像自己一樣每一件事都反反複複想其中會涉及的利害關係,不會像自己一樣總是不得忽略自己的真實情緒。


  她也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一個人被推到明麵上應對所有的猜度和打量,她也希望那畫上男子可以和她真正的比肩。


  尹千城執杯喝了一盅,眼神流離,幽幽道:“是不是盛子淩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希望不是。我就可惜了,又欠下了一個人情。”


  又欠了月朔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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