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景榮舊事
這空隙已經足夠尹千城將這些事在心裏過了一遭,且不至於將沐清歌晾太久以至失禮。
想必事先沐清歌已經與栢顏暗下交涉過了,故而這裏的會晤是針對尹千城。而如橫遠世家這等古老且名不外露的大家族來說,不涉各國糾紛,遺世而存在。之所以能請動沐家,不過是看在伽若山和栢顏的麵上。所以尹千城在鳳朝的王爺身份和將軍地位於沐家而言,有與沒有沒甚區別。
“伽若山尹千城。”尹千城說時,注意到沐清歌對自己一身衣裳很是注意。
沐清歌絲毫沒有閑聊熟悉的意思,直奔主題,“你的院落周圍布著陣法,若說起來也有辦法強行破了這陣法。但既然栢顏和你恰好出現,我的手下就不必費力氣了。而且栢顏先前說過,你的院落還是你自己拿主意。”
橫遠沐家既然跟土木打交道,有本事強行破了尹千城的陣法也不是什麽奇事。
自尹千城手中飛出幾顆碎石,零散落在紫竹院陣門四周。尹千城回過頭道:“這段時間有勞沐家主了。”
沐清歌麵上隻是禮貌點了點頭,心裏仍驚豔於尹千城這一手出神入化的陣法,又直言道:“其實我個人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費些時日在這座院落的三麵挖出水池,使之成為一個水榭,再在水榭上搭橋。”
“這是我個人初次看到這處完好院落時的第一想法。當然,這種平地改建成水榭,我可以保證不會有損院落原本構建結構和穩定情況。”
尹千城似是順著沐清歌的話在心裏想象了一些紫竹院改成水榭的情形,當下道:“我相信沐姑娘作為木造世家翹楚的眼光和考慮。但卻冒昧提個要求。”
“但說無妨。”
“可否替我將院門最上麵那道台階保留下來?”
“這個也不是什麽難事。”沐清歌停頓了一下,“可以問下原因嗎?”
栢顏卻是心感奇怪,沐清歌是出了名的清冷,除了與沐家及職責所在,其他的事毫無興趣。雖說紫竹院的修建是她現在手頭上的事,但能見她主動問及私人原因,著實難得。
尹千城倒也不覺得這個問題有多唐突,隻是麵上露了暖色的笑,“那道台階對我很重要,是一個印記。”
沐清歌雖不大明白,卻也從麵前絕色女子笑靨裏看出了漫漫溫情。當即也沒有再問下去。
所有事情都已辦好,沐清歌沒有道別過之類的話,便徑直帶著自己手下的人不見了
沐清歌一襲黑衣早已在夜幕下不見半絲蹤跡,尹千城道:“你先前怎麽沒有說沐家派了沐清歌這個年輕家主來了?”
栢顏道:“也是她來了我才知道的。據說她恰巧有事要辦。這也正好,不是沐家三小姐。”
“我看,估計沐家家主見你在,以為景榮也在,目的是想來會一會景榮的。”尹千城自顧自猜測著其中的緣由。
“女人,你就這麽希望沐家的人找我?”男子語氣十分桀驁。
敢這麽喚尹千城的人,隻有一個。
“你怎麽來了?”尹千城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果然定睛看到了在夜晚如一隻紅衣豔鬼的景榮,“還是說你一直都在,隻是因為沐家主走了才敢出來?”
“沐家的人和我有何幹係?”景榮負手而立,神情厭厭,“你的衣服。”說著丟給鬆若一個盒子。
因為是暗紅木盒,又被景榮負在身後,之前誰也沒有留意到。
鬆若的反應是沒得說的,當下接過,略低頭道:“景榮大人。”
景榮視線清淺掃過說話之人,卻是在鬆若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極快拖著音調嗯了一聲。
鬆若好歹也是景榮以前身邊伺候的人,怎麽這麽個相處?
尹千城這下明白為何剛才沐清歌十分在意她身上的衣裳,道:“景榮,沐家那個和你有些淵源的三小姐濯衣,是不是一手針線與你不分上下?”
可見沐家三小姐濯衣是個不繼承家業的異數。
景榮語氣十分不善,“提她幹嘛?”
“好歹你當初和人家沐濯衣鬧得不可開交,還是我被推出來讓你有了個說辭。”
話說沐家三小姐濯衣看上景榮,好不容易得知景榮的來曆,幾經輾轉才托了一封信遞到伽若山。奈何妾有情郎無意,景榮又是十分有主見有脾氣的好少年,沒有猶豫得一口拒絕。但沐濯衣似乎對景榮十分執念,最後景榮道了一句心有所屬打發了這個女子。
而伽若山素來不與外界相往來,景榮雖也有一段時間外出修行,但時間不長且沒有傳出什麽風流情事。而不知怎麽景榮隻給尹千城做衣服的事情也不脛而走。最後沐濯衣十分自覺得將景榮口中所說的心上人認定成了尹千城。
這件事也使沐家與伽若山鬧了個不愉快。這也是尹千城之前說的景榮與沐家的過節。
“什麽陳年舊事也拿出來說!”景榮音調提高了堪堪一度。
“你們倆,出來就是為了吵架的?”栢顏不能再忍,他也該回元殊府了,故意挑了一個能最快結束閑談的話題:“景榮,你考核通過了?”
景榮瞅了一眼栢顏,又瞅了一眼尹千城。心裏十分氣憤,因為自己是三人中最後一個通過考核一件事,不知道被山裏幾個老頭子說了多久。而自己雖然一肚子火還不能發作,因為老頭子們說的都是事實。
最後,景榮隻是哼了一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瞬即不見了。
兩人素來知道他的脾氣,高興的時候搭你兩句話,不高興誰的麵子也不管。遂也不覺有異。
栢顏搖了搖頭,剛想動身回元殊王府,卻是想到什麽,“鬆若你先回避一下。”
鬆若心知栢顏大人是讓他回避,先去看尹千城,見後者點了點頭,便進了紫竹院。此時花雪也在紫竹院。
“你是否總是會避開花雪。”原來栢顏要說的是這件事。
心知栢顏心細如塵是一回事,但總是讓他看出自己的一些細小心思。尹千城也不隱瞞:“雖然是山將軍收養的花雪,但尹府沒有置辦過她的賣身契。山將軍交代必要時保護花雪,總覺得花雪身世不一般。”
“即使動用伽若山的力量也沒有查到嗎?”栢顏心想,尹千城若是好奇的話,勢必會動用力量調查的。
女子搖頭。
如此一聽,栢顏也不再說其他,“需要調個人在身邊嗎?”
尹千城搖了搖頭,“其實不必安排人照顧保護我。”自己才是最好的保護。聲音低得像歎息。
“你如今又不是在山內。”栢顏才反應過來她話裏真正的意思,聲音裏有薄怒,“不該有的心思,你想都不該想!”
這樣的話,景榮也早早在錦繡布莊告誡過她了。
栢顏能體會她的感受,他了解她,知道她是個多麽驕傲的性子。語氣放軟了幾分:“不如調我來親自保護你。”
尹千城卻是樂了,“你保護我。這要是放在山內,幾個老頭子還不說我驕縱輕狂?幽孿都要找我理論了。”
“你驕縱輕狂慣了。”栢顏知道她故意活絡氛圍,眸色卻是一暗,“你在這裏卻見不到絲毫驕縱輕狂。”
是呀,在這裏似乎總是限製重重。尹千城道:“好了。我知道分寸。”
栢顏不再言語,瞬間離開尹府去了尹府紫竹院背對著的院落。
眾人都走了,尹千城自然也得會紫竹院休息。才邁動步子,卻是發現異樣停了下來。她不動,就聽見一道男聲,“尹小姐莫不是猜到我今夜要來,在此等候?”男子雖是這麽說,心裏卻是很好奇尹千城明明沒有半分內力,卻能察覺到自己。難道是作為江湖中人或是將軍的直覺?他可不信。
尹千城才認出這個聲音。月朔已然走到明處。也不知道他將方才一切看到聽到了幾分。
月朔又道:“看來尹府剛剛修繕完,很是熱鬧。尹小姐府邸在鳳朝京都不動聲色,還隻花了僅僅十天已經複原大半,我確實佩服尹小姐的能力。”
“我也很佩服。”
月朔一口氣差點笑岔了,帶著笑音道:“有人自己佩服自己的嗎?”
尹千城沒有回答他的話,心想:沐清歌在的時候,月朔必然不在。而以自己看月朔的武功深淺,他必然是不可能同時躲過栢顏和景榮兩個人的眼睛。十有八九月朔也沒有看到景榮。
月朔自然不會知道她心裏這下思量,道:“尹小姐似乎沒有主人家的意識,府邸建成,也不知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誰說建成了?”尹千城回之,“再說了,月公子不請自來,才是沒有作為客人的意識吧。”
月朔絲毫不介意她譏諷自己,“尹千城,你的隨從在你十步開外。隱衛估計也沒有我距你這麽近。你說我現在將你擄走,會怎麽樣?”
“你似乎沒有理由擄走我。”尹千城不以為然,“再者,我靠的也不是隨從和隱衛。”
“是呀。鶴發琴魔,尹小將軍,倚靠的自然不會是別人。”
“過獎了。若沒什麽事,我就不送月公子了。”尹千城言罷,立即轉身。
“尹千城,你就是不能正常一點和我說話?”月朔十分不喜尹千城這副正正經經對待自己的樣子。
尹千城絲毫跟不上這個月家二公子的思維,“你深夜探訪我的府邸,有什麽事?或者說,你來鳳朝有什麽事?”
“代我哥向你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