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燭先生
翌日。
本來禮部昨日得了聖旨頗有些任務繁忙。誰讓禮部既管外交事宜又主典章製度。但雖一時之間事都湊到了一處,好歹事多但也有著手之處不算什麽。但南潯王冊封一事,就讓禮部尚書很是頭疼了一會。
鳳朝外姓王除了南潯王再無其他,更別提外姓王世襲的冊封儀式了。所以禮部上下查遍了以往的所錄書卷裏根本找不到冊封前例。好在來傳皇上旨意的是二皇子,雖說二皇子不苟言笑,但若是換做五皇子盛子淩,他們是不敢多說一句半句的。二皇子最後善心提議,讓禮部尚書的為難頓時煙消雲散,還連忙多謝二皇子。
一大早尹千城被嘈雜聲弄得睡不著便有些氣鬱的早起了,梳洗過後兩眼依舊朦朧,撚了本書走到紫竹院內的一處走下,問道:“外邊是怎麽回事?”
“還不是你的事,你這個重要相關人倒不知道。”
尹千城頓了一瞬,靈台清明睜開了眼,恍然大悟般道:“哦,是你,小玄。對了,外麵的炮仗和我有關?”
玄衣男子啞然,小玄?是說他?看來是了,他張了張嘴,想辯解一下,最後放棄,隻笑道:“南潯王的冊封,很熱鬧。”
尹千城這才模糊極其昨日皇宮的事,將書放下起身“哦,這事。禮部的人什麽時候辦事這麽高效率了?”那語氣如同不解為何今天一斤豬肉比往常少要了一兩銀子。說完去向大堂。
小玄覺得好笑,竟也沒有一同去大堂趕個熱鬧。過了幾步拿起尹千城放下的書——《素問》,紙張很老舊,內容與他而言很生硬,但他翻的認真,有一處還默默念出了聲。
待尹千城到了大堂時,川叔柳姨早就在大堂候著了,本欲找尹千城的花雪看到了那抹紫色停了步子。此時自外院漸漸走近幾道人影,尹千城未停,步子一邊落下一邊看向外院。打頭的是一個青衣的鶴發老者和一個白衣少年。她突地就將步子轉到了外邊,快步到了那中年男子身邊,語氣欣喜,“先生。”
中年男子道:“你這丫頭,一點王爺樣子都沒有,也虧得是我來冊封主持。”語氣既不滿又縱容。
“您都說我是丫頭,如何需要王爺樣子。再說了,也正因為是您,我才如此模樣。”
中年男子臉上露出笑意,“不賴,還是這麽伶牙俐齒。”
尹千城受了誇讚亦是高興,得意道:“那是,怎麽說也是您半個徒兒。”
“你這個紫衣銀發南潯王,我這把老骨頭可不敢稱是座下徒兒,連著茶樓說你的話本軼事都傳了個滿城熱鬧。”
尹千城麵色一僵,尋罪魁禍首的玄色身影未果,道:“我們這些事在您看來還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您這麽說就要讓我思慮是怪我沒有先一步拜訪您了。”
“你這丫頭,我老骨頭說不過你。”
兩人旁若無人的到了大堂,先前在大堂的人見著來人,都恭敬道了聲:“南燭先生,七皇子。”
在場眾人皆是從未見過南燭先生與誰說話如此隨意輕巧。
南燭先生學博天下,是當代鴻儒,太子幼年也授業於南燭先生,更有傳說先帝在位時曾徒步拜訪請教過南燭先生,在鳳朝乃至其他各國名譽非凡,連他國好學之人都不遠千裏向南燭先生求學問道。他舊時教導當今太子和眾皇子時,尹千城亦是得了機會從旁學習,但她陪眾皇子學習也隻是兩年光景,故而她說半個徒兒。南燭先生如今雖是古稀之年,看起來卻是精神矍鑠,一身青衣仙風道骨。
南燭先生身旁的七皇子盛子元如今隻十八歲,與南燭先生比肩,反而不如後者的精神麵貌。據說盛子元從娘胎裏帶的不治病症,多年來宮裏宮外也沒少求醫問藥。今日他更是一身白衣,所以愈發顯得蒼白孱弱,但即使他一副病容,周身氣質卻清貴不凡。豐神俊貌配著天然貴氣落在旁人眼裏更是堪比韻致水墨畫中的謫仙。
在場以南燭先生為尊,他若站著也沒人敢坐下。南燭先生率先在左邊第一的座位坐下,盛子元隨後坐了右邊第一的座位。這是硬生生將大堂正座給空了下來。尹千城隨著南燭先生在左邊第二的位子坐下,又道:“禮部如何今日請動了您老跑一趟?”
與此同時花雪也正給南燭先生上茶。
南燭先生端了茶在手中,“禮部今次倒是聰明,先央了子元,用了這迂來繞回的法子搬出了我。”
常言道文人性子清高,南燭先生名冠天下,雖沒有什麽架子,但等閑人也不易入得他青眼與他深交。眾所周知他與盛子元卻是往來親近,尹千城的性子也是十分得他喜歡。
尹千城猜想南燭先生口中的聰明人十有八九是盛子崖,隻是想不明白盛子崖為何會這麽做。這時花雪第二個給盛子元上茶,花雪手中茶杯剛落,尹千城問道:“用的是哪包茶葉?”說話間南燭先生起落茶蓋,水汽氤氳。
花雪不解,回道:“唯一一包的金駿眉。”
尹千城轉過頭對南燭先生道:“先生,您喜歡雲霧,是我疏忽。讓花雪再沏了雲霧來可好?”
若說南燭先生的喜好尹千城知道是知道,但以尹千城的性子她既不會弄錯,也不會錯了再換。南燭先生料想她此舉另有它意,倒也幫她圓話,故意道:“才誇了你,又鬧笑話,該罰。”
端著茶盤的花雪聞言收了之前的兩杯茶,尹千城被罰了不怒反笑,道:“先生但說,我領罰。”
南燭先生說得一派正經,“改日你親自泡茶賠罪。”
“給您泡茶不管是賞是罰都與有榮焉,到時候您可不許嫌棄。”
“到時候子元也到。”
“自然。”盛子元淡淡開口,說完以手抵鼻輕輕咳了兩聲。這空隙紫衣銀發輕飄的看了他一眼。
這是他出現在眾人麵前第一次開口,聲音疑是天籟。
南燭先生冷不丁道了句:“怎麽我看得上的孩子一個兩個都如此。”他沒有說完的是——都如此身累體弱。不難猜,這裏一個是指盛子元,兩個是指尹千城。
一時誰都無話,不一會花雪又端了茶上來。
兩人如此不緊不慢、有一搭沒一搭過了一會,盛子元好似隻是特地來作陪。整個閑談沒有絲毫涉及冊封的內容,之後琢磨著時間,南燭先生開口讓在外候著的禮部中人領回聖旨回去複命。盛子元依舊坐著,隻是端茶靜坐。忽略不吐一字的盛子元,氣氛更加如尋常的先生後輩重逢。
之後早朝時間已過,陸續有朝中各色官員前來拜賀南潯王的冊封。川叔與柳姨忙不迭禮貌接待來往官員,尹千城早與南燭先生和盛子元移去了紫竹院的庭院。
花雪那喜動的性子早早央了尹千城到別處偷懶,雖說她瞧著和自家主子親近的老人家也是有幾分喜歡。但奈何南燭先生盛名天下,讓她不自覺有些小心翼翼。她本意是拉了鬆若一同到別處偷懶,主要心理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同理推得一個人犯錯不如兩個人犯錯。倒是鬆若覺得必須守著尹千城,所以就跟著尹千城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