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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若花拭淚

  在外間的衛三娘瞧見尹千城出來了,忙不停地就迎過去了。走到半道瞧見那自己親手包好的流雲蘇紫霞緞既不在尹千城的手上亦不在尹千城身邊水靈的丫頭手上,方才新來的裁縫師傅出來亦是兩手空空,心下暗自有些疑慮。但尹千城不提,她又為何去找個不痛快呢,若是到時候和自己再有些什麽牽扯就更不劃算了。當下笑臉盈盈地道:“姑娘可是還要挑些什麽呀?”


  “這丫頭看看。”尹千城如此說著,還真真沒有上前,而是讓花雪走在前頭,自己隻在花雪身後有意無意、有一下沒一下地瞅兩眼。花雪時不時轉了身問問尹千城意見。尹千城或說好或提提不好之處。


  兩人正挑得默契,衛三娘卻是被一道晃進來的身影立即吸引住了。衛三娘看人的眼光尤其是看人是否富貴的眼光那是沒的說,又是滿臉堆笑地迎上。


  進來的女子一身粉色緊身短裝,約莫著十四五歲,模樣亦是靈秀可愛,腰間纏著有些突出顯目的紅色腰帶。衣飾佩戴卻是非富即貴的。整體打扮清爽利落。


  粉衣女子看見頗有老板娘打扮的衛三娘眼睛突地一亮,也是快步上去,“這位大姐看來應是個主事的,我想打聽件事。”


  能說得上話就是拉近距離為下一步推廣生意的好兆頭,衛三娘自然好好招待:“小姐但說無妨。”


  “門口那輛馬車的主人可是就在你衣莊內?嘍,就是那個水藍衣男子守著的馬車。”粉衣女子說著,還指了指外間。


  花雪本是習武之人,聽力是不懶的。聽著粉衣女子的描述轉過頭,證實她所說的水藍衣男子正是鬆若,所說的馬車自然也是自己家的了。看看尹千城,自家小姐卻是沒有半點反應。


  衛三娘早早就知道了女子所指乃尹千城來時所坐的馬車,一時間分不清粉衣女子打聽尹千城的用意是好是歹,此時卻是說也怕得罪人,不說亦是擔心得罪人。卻見著尹千城這邊依然是興致高高地挑選布料,隻得硬著頭皮猶豫著試探地開了口:“不知小姐打聽那馬車主人是有什麽事?”


  粉衣女子見衛三娘如此問,有些不耐煩,但語氣也還和善,道:“我自然不會做何等壞事。”


  “那不知姑娘打聽我,是何原由?”尹千城緩緩轉身走了過來。好似正巧轉身遇了故人那般的語氣。


  “你就是那馬車的主人?”


  “正是。”


  女子又是一番的上下打量,最後道:“我叫花拭淚,想來你也沒聽過我的名字。我想我應該聽過你的名字,你是紫衣銀發尹千城吧。”花拭淚這話聲不大不小,不說離得近些的衛三娘聽了個清楚,連著離得遠一點正裝著選布料實則聚精會神聽趣事的夫人小姐們亦是聽了個清楚。聽至此,眾人皆是齊齊打量這個早些年就名動天下的女子。


  尹千城也不在意,道:“我知道你,花家二小姐。我是尹千城。”


  “咦,我有這麽大的名氣嗎?哥哥說我隻會闖禍,別人也記不得我。”


  花拭淚確如她自己所說沒多大名氣,但鳳朝首富花家卻是名氣在外的。在場旁觀旁聽的人又是一驚。衛三娘此時想,今日是個什麽好日子,又是全鳳朝最神秘最耐人探聽的唯一一個女王爺,又是富甲鳳朝花家家主的親妹妹。兩人之間似乎還有些投性。若是聞風而來的好聽八卦趣事的人前來,她這錦繡布莊怕是要人滿為患了。


  尹千城看著花拭淚確實是有些喜歡,竟也生了打趣之心,道:“你哥哥想來是怕你敗光家業,所以避免你名聲太盛。”


  “我哥哥還真就時時將這句話放在嘴邊,昨天他還說那輛馬車的主人也就是你不是敗家性子就是家中殷實。”


  花拭淚直言道出自己姓名之時尹千城就知道她找自己與昨日之事有關,故而她主動提起昨日之事尹千城也並未覺得突兀,反而覺得這女子是真性情,道:“尹府算不得家底殷實,想來我應該屬於有敗家性子的一類。”


  花拭淚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原來世人津津樂道卻又不知一二的南潯王是如此模樣和心性。和傳聞中相差……很大,不,是太大。”


  “哦?那尹千城該是如何模樣?”尹千城本人如此問道。


  “我還以為應該是其貌不揚、不好相與的嗜血狂魔。”花拭淚見尹千城說得來話,也就該是什麽性子就是什麽性子該說什麽話就說什麽話了。


  或許因為三年前湯水之戰吧。尹千城心裏如此思慮著原因,千年淡漠的笑似乎加深了些,“想來我這樣子應該是讓很多人失望了。”


  花拭淚睜大了眼睛,“怎麽會?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好看的人了。”她定定看了看尹千城,又看向尹千城身後的花雪:“誒,你沒有武功?”


  “我應該有武功嗎?”


  “可是有武功才更加符合關於你的事跡啊。不過沒武功也沒什麽,女子不舞刀弄棒比較好,我哥哥說的。”


  “你哥哥定是說給你這個會些武功喜歡闖禍的小丫頭聽的。”


  花拭淚神情有些委屈,“怎麽你們一個兩個都說我愛闖禍?”


  尹千城見著自己頗有些欺負小丫頭的嫌疑,道:“愛闖禍才是真性情。”


  花雪嘴角抽了抽,自家小姐還真會教育人。但花拭淚所想絲毫不是如此想的,“嗯,我也覺得。不犯錯不闖禍有什麽好的,我才不要做從不犯錯、什麽事都有板有眼的大家閨秀呢。”


  尹千城十分讚許地點點頭,花雪的嘴角抽了抽,連帶著一旁聽得津津有趣的衛三娘也是抽了抽嘴角。


  這個受人在心裏好一番咀嚼、顛覆了一番人等心中形象的正主絲毫沒有意識,繼續頗有興致談天說地:“那個拭淚,你到錦繡布莊就是來看看我的?”


  “哦,本來是出來逛逛的。看到你的馬車了,就過來了。對了,一直你呀你的,喚城姐姐吧。”


  “我如今倒是被人喚姐姐喚得多。”


  “城姐姐你不是沒有其他弟弟妹妹嗎?如何還有人稱你姐姐?”


  尹千城有片刻的愣住,恢複如常後道:“是呀,我都老了。”說得無不心酸歎息。


  又是一片嘴抽抽的聲音。


  “城姐姐,你若是老,還讓不讓人活?”


  尹千城刮了刮自己的鼻子,麵色如常道:“我們要的布料置辦好了,你若是不打算看布料,我就先走一步了。”話說了,卻還沒有要走的打算,想著這小丫頭怕是不會讓自己這麽快離開的。


  果然是想什麽來什麽。就見花拭淚將一隻手臂攔在了尹千城麵前,語調有些急地說:“城姐姐,你今天可有什麽事?”


  尹千城想了想,沒甚要緊地道:“沒什麽大事。”


  花雪瞥了一眼說沒甚大事的尹千城,看來拜見皇上的事自家小姐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城姐姐,你用過早膳了沒有?我央了哥哥今天去醉仙居,醉仙居裏的芙蓉三道我在暖城時就聽了無數遍,今天總算是要如願了。哥哥被我一個人丟在醉仙居,城姐姐也一起來吧。”


  “你倒真是如你哥哥說的那般敗家性子,隨意解解饞用用早膳就往這京都第一奢侈的醉仙居去。”


  鳳朝京都有四貴:錦繡布莊的綢緞布,醉仙居的神仙菜,紅顏齋的俏胭脂,莫邪行的千年鐵。算來前三者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外加上在同行中當屬翹楚,在寸土寸金的京都混得開自然是沒什麽令人好猜想的。


  “那也是我動了好大會嘴皮子才央動了哥哥。正好城姐姐不是說家中不殷實嗎,我帶著城姐姐去奢侈一番,好不好?對了,城姐姐還沒有見過我哥哥吧,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城姐姐一定要認識認識。”


  尹千城不禁好笑,“誇自己家裏人也不是你這般明目張膽地誇的吧。”


  花拭淚臉一紅,卻越發言辭正正,“反正哥哥在我心裏是最好最好的人。”


  “好,不能在你麵前說你好哥哥的不是。”


  花拭淚完全不覺尹千城是因為迫於自己有些惡狠狠的氣勢,立即喜笑顏開,“城姐姐你到底去不去?”


  尹千城略一偏頭,有些玩笑著說道:“既然有人帶著我去醉仙居奢侈一回,我又何樂而不為呢。那就沾沾花家二小姐的光。”


  花拭淚自然是極為樂意的,笑得兩個梨渦映在臉上更是好看。


  以花拭淚的好動跳脫的性子,外加上她習武,自然不會和尹千城一般坐的馬車來的。果不其然,尹千城向外看了看,沒有看到花家的馬車,問道,“拭淚,是坐馬車還是步行還是其他?”


  花拭淚心下做了一番抉擇,“坐車吧,沉香木製的馬車還從未體驗一下,我也跟著你奢侈一下。”旁人沒個眼力勁自然是品不出來這話的。但首富花家的二小姐能看出自己的馬車幾斤幾兩尹千城卻是一點都不覺得有何難猜。


  雖不理解這一句話,但依然讓布莊內的人不減半點熱議的興致的。不過布莊內如何熱議已不在外麵幾人的關心之內了。


  尹千城隨著花拭淚出了錦繡布莊,到了門口馬車前,鬆若看到兩人同行隱約有些詫異,但也未太過表露,道:“小姐。”


  “去醉仙居。”


  本來今天的行程沒有醉仙居的。鬆若又是一愣,花雪隨口說道:“小姐遇到家底殷實卻熱情好客的人了,所以去醉仙居。”


  進了車廂內,方才在錦繡布莊裏花雪沒怎麽說話,此一時一開口倒是讓花拭淚又是一樂,“城姐姐,沒想到這位姐姐也是個有趣的,是不是跟著你的人都這麽有趣呀?”


  尹千城還未開口,花雪聽到了接話道:“你沒看外麵就是個沒趣的木頭嗎?”


  花拭淚又是一笑,“不知這位姐姐叫什麽?”


  花雪的性子本就與花拭淚的性子有些相似,一樣的有事說事不喜藏著掖著,自報姓名道:“花雪。”


  “和我同姓呢。”


  “我的名字是小姐取的,花不是姓。”


  “哦,那也沒什麽,很好聽。花雪你今年多大年紀?”


  “比小姐年幼二歲,虛十五。”


  “和我一般大,不過既然剛才就叫姐姐了,還是一直叫姐姐吧。那外麵的木頭叫什麽?”


  “木頭。”


  “……”花拭淚不料聽到了這樣的回答。


  尹千城幫著答:“鬆若。”


  “鬆若,鬆,還是木頭呀。”花拭淚道。


  “……”尹千城伸手扶額,臉上卻是依舊掛著笑。不知是她無論如何都是有笑意的還是因為花拭淚的那句話憋著笑。


  花拭淚打量了一番車廂內,坐榻,小桌,桌上茶具吃食,暗格,軟墊被褥……馬車內該有的能有的都有。她略略看過後,道:“城姐姐,你為什麽要坐馬車?雖然是很舒服,但不覺得不是很方便快捷嗎?難道是因為城姐姐身體不是我這般習武之人的底子?”或許是心性使然,花拭淚說話便是沒有什麽顧忌的。


  尹千城聽著花拭淚一個接著一個的問話,言簡意賅道:“遮光。”


  “遮光?”花拭淚不明就裏,如今是夏末季節,今日是清晨時候,從何處來的光?


  花雪自然是比一般人清楚尹千城所想,解釋道:“遮住打量的灼灼目光。”


  花拭淚一聽了然,笑著說:“原來城姐姐竟然還會擔心這些。這有什麽好遮光的,本就長得好看,更應該讓人多看看。”


  “敢情你覺得受人矚目是好事。那好吧,你下車走走。”


  “城姐姐,不帶你這麽忍心趕人的。”


  “逗你玩的。”


  花拭淚笑笑,“我就知道城姐姐是看著心冷實則極為好心的。”


  “我不吃軟。”


  “那你吃硬?”


  “你打不過花雪。昨天你就知道了。”


  花大小姐有些氣餒,“合著我對著你既不能來硬的軟的也不行?”


  尹千城見好就收,“你赤心一片就好。”


  花拭淚沒有立即附和答上一字半句,看著城姐姐的目光卻是純淨赤誠。尹千城未抬頭,“你再看下去我怕是吃不下飯了。”


  “……”什麽是披著菩薩麵孔的惡魔,什麽是一麵讓你心喜不已一邊讓你咬牙切齒?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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