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遺容
第010章
陽族宮殿，原本金碧輝煌的廳堂，此時此刻卻到處都被白色的帷幔遮蓋著，到處透著悲痛和消沉。
從進入宮門開始，每個人看向這三人的眼睛中便充滿了打量和好奇。但是，當他們的眸子掃過龍煉懷中的天靈的刹那，卻倏忽閃過感激，繼而又漸漸變成了一聲長長的惋惜。
一年前，天靈曾經來到過這裏。那個時候，他們以為這個貌美的驚心動魄的女子，終將成為他們頊陽殿下的妻。在他們的心中，早已認定，也隻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們至高無上的殿下。
可是，沒過多久，當他們一心以為殿下終於有所屬的時候，這個女子卻和殿下一起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他們一心盼著，是不是族長殿下不同意殿下跟這名女子在一起，殿下才會帶著這個女子私奔的？
這樣的猜測一直持續了好久好久。而一個月前，殿下卻突然回來了！而且，帶著滿身的虛弱不堪，拖著疲累的軀體，獨自一人回來了！
“這不是天心姑娘嗎？”有一名侍衛首先小聲說了出來。
“是啊！怎麽這會兒被別人抱著回來了？”安靜而肅穆的空氣中，隻要有一絲疑惑地種子種下，便會不停地發芽，蔓延至每一個人的心裏。
“我還以為她會是我們殿下的妻子呢！不過，殿下如今.……”一聲歎息，便又重新喚醒了所有人心中掩藏下去的悲痛。
“不對啊！他們兩人不是一起消失的嗎？為什麽殿下先回來了，而且還那麽虛弱？天心姑娘看上去也是那麽虛弱，這是怎麽回事？”
一句無心的問話，如同一顆小石子一般，輕輕地落入每個人心中原本平靜的湖麵，繼而蕩起一片片的漣漪，一圈圈蕩漾開去，越蕩越大，波紋一圈圈，幾乎占據了每個人的思緒。
一時間，所有人嘴中說出的話，都變成了一個個的疑惑。對頊陽和天靈二人的失蹤，以及他們失蹤後所發生的事情，產生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一個又一個的猜測。這一刻，他們充分發揮著自己的想象力，每一個看似足以解釋他們心中疑惑的答案都被一一否定，又有另外的一個答案被提了出來。
耳中聽著漫天的議論，天靈的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在雨族中的時候，頊陽那落寞的身影。他溫和的語氣勸說她吃點兒東西，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了腹中的孩子。他輕聲細語哄著，耐心地開導著，可是，那個時候，他自己的身體卻一日日的下降，卻還在從不間斷地照顧自己！照顧那個破碎的自己！
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她不願意說什麽話。明亮的日光緩緩被高大的屋簷遮蔽，耳邊便傳來了一聲聲不間斷的痛苦嗚咽。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卻小聲凝氣，有人在痛恨惋惜，有人卻在暗自感傷.……
整座大殿，到處充滿著濃濃地悲痛。每個人都竭盡全力的哭著，好像隻要用力的哭，努力的哭，大聲的哭，他們現在苦著的那個人便會好好地重新站在他們的麵前，便會安然無恙地重新從那副豪華的棺槨中走出來，依舊雲淡風輕的笑，依舊和風細雨地走。
眼尖的姝陽一眼就看到了被龍煉抱在懷中的天靈，圓嘟嘟的小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悲傷的緣故，竟顯出了尖尖的小下巴。她一顛一顛地跑到龍煉的腳下，小臉上掛著一滴滴晶瑩的淚珠，每一顆都透徹通靈，使得她顯得更加的惹人憐愛了。
“心兒姐姐！心兒姐姐！大哥為什麽不理我，你快來啊！你快來看看，你快去叫大哥跟我說話啊！心兒姐姐！”
天真的小臉向上仰著，極力想要看清楚縮在龍煉懷裏的女子。她記得，哥哥最聽心兒姐姐的話了，哥哥都已經好幾天沒有理她了，而且老是睡著，都不起床！心兒姐姐來了，就可以讓哥哥起來陪她玩，跟她說話了！
一聲聲天真浪漫的話語，再一次重重地錘擊在天靈的心頭。
她也好想讓頊陽起來陪自己說說話啊！她也好想再看到頊陽對自己笑啊！她也好想再看到他站在陽光裏，沐浴春風啊！
掙紮著站在地上，身體卻依舊緊緊地靠在龍煉的懷中。
悲傷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這是自從親人去世後，她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有氣無力，恨不得自己也隨他一起去。
可是，她現在有龍煉，還有他們的孩子，她不能！她可以為了他去死，卻必須為了龍煉，好好地活下去！
“姝陽不哭。哥哥隻是累了，他想好好睡一覺了。我們陪著他，等他醒過來，好嗎？”
緩緩地蹲下身去，雙手輕輕擦拭著姝陽臉上的淚水，而她眼中的薄霧卻再次彌漫，熱淚滾過蒼白的麵頰。一雙赤眸，好像正在向外滾著鮮血，觸目驚心。
“嗯！好！姝陽不哭，心兒姐姐也不哭！我們一起去等大哥醒過來，讓他陪我們玩兒！”
姝陽說著，也不管天靈如何反應，便拉著天靈徑自往頊陽的棺槨旁跑了過去。小臉上還帶著興奮。頊陽的死，在她的眼中，似乎真的已經成為了隻是一時的沉睡，好似他真的會在某一天突然蘇醒過來，睜開眼睛，如同他每次早上起床的時候一般，衝她俏皮的紮紮眼睛，然後捏捏她的小鼻子，抱著她去吃早點。
可是，那終歸也隻是曾經得事情了。不管現在她多麽的期盼他會重新睜開眼睛，這一切也都是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了。她的心中就算抱了無限的期望，卻也終究隻是期望了。
看著姝陽開心的小模樣，天靈的心一陣酸楚。自己要如何告訴這個天真的孩子，她一直期盼著醒過來的大哥，永遠也不會再醒來了？他也永遠都不會站在他們的麵前，陪他們玩耍了！
她任由姝陽拉著自己的手，純金打造的棺槨雖然奢華，卻透著悲涼。
他從來都不喜歡這樣的華貴，也一向最是厭惡這樣的華而不實。就算給他再貴重的東西又如何？就算如今有再華麗的葬禮又如何？就算全民為他落淚又如何？
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這些也不可能換得他醒過來，再對她笑一笑！
“頊陽.……”
棺槨的蓋子一早便被打了開來。即便已經過了七日，他的容顏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好像真的隻是睡著了，過一會兒，隻要天亮了，雞叫了，他就會重新睜開雙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看一看他們！
他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可是卻十分的平和。他安安靜靜地睡著，長長的睫毛卷翹而起，身上是他最喜歡的雪青色長袍，同那金黃色的棺槨著實一點兒都不相稱，卻顯得他的臉頰更是蒼白的毫無血色。
她輕輕地開口，聲音輕柔，好像是怕打擾到什麽熟睡的仙子一般。然而，隻兩個字說出，剛剛好不容易忍住額淚水，又一次肆虐了整張臉頰。
淚水鹹鹹的鑽入嘴角，心卻痛得不知該如何呼吸。全身似乎都被人一點點的肢解著，撕心裂肺的疼痛，怕是也莫過於此了！
見天靈又哭了起來，姝陽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不明所以，卻清楚地感覺到了從天靈的身體中散發出的無盡的悲傷。
淚水再次彌漫了雙眼，原本就已經被淚水蔓延而過的小臉，被風一吹，便感覺皮膚要裂開了一般的痛。可是，她卻隻是不停地哭著，似乎隻有哭泣才能表達她的心情，才能讓她同天靈產生共鳴。
天靈為什麽哭，她一點兒都不知道。可是，那種發自心底的痛徹心扉，她卻好似感同身受一般。
“心兒姐姐，姐姐不哭！哥哥會醒過來的，等他醒來，就讓他陪我們玩兒！心兒姐姐，哥哥會醒來陪我們玩兒的，姐姐別哭了！”
極力學著天靈剛剛的語氣安慰著天靈，卻發現，自己不管怎麽安慰，心兒姐姐臉上的淚水反而更加的多了。小小的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呆呆地仰頭看著天靈，眨巴著大大的眼睛，淚水也在不停地肆虐，似乎打定主意要陪天靈一直哭下去了似的。
“姝陽乖，你心兒姐姐沒事，她隻是被沙子迷了眼睛，一會兒就好了。姝陽不哭，不然哥哥聽到你的哭聲，就不醒過來陪你玩兒了！你知道，哥哥最不喜歡姝陽哭了！”
慈祥的聲音中，天靈緩緩轉頭。憔悴的容顏同頊陽有幾分的相像，保養得當的皮膚也許是因為太過悲傷的緣故，長出了好幾條皺紋。
這就是頊陽的母親吧？那位從來都不離後宮，即便自己在這裏的兩個月裏，也從來都不曾露過麵的那位女子。這樣柔和的麵頰，與頊陽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正是有了這樣的母親，才會養育出那樣溫暖人心的孩子吧？也正是有了這樣的母親，才讓他一直都無私的為別人著想，卻從來都不曾考慮過自己！
頊陽，這樣的個性，對你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啊？遇到我，也許真的是你的一場災難吧？如果不曾遇到過我，你就不會遇到那麽多的事情，你的病情也絕對不會耽誤，至少現在你也許還可以好好的活著。或許陪姝陽玩兒，或許同母親坐在一起拉家常，卻絕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槨中，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