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頭七
第009章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那個溫暖的男子會離開她，會真的不見了蹤跡。
龍煉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裏，卻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言語來安慰懷中的女子。他知道頊陽在她心目中所占據的重要位置，更加的清楚，這個被她緊緊記在心上的男子到底做了些什麽，又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什麽。
一雙金色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她，心中卻雜亂無序，五味雜陳。
“死了？怎麽會死了？不是之前還好好的嗎？不是一直都還是好好的嗎？”嘴中喃喃著，心好似被人撕裂了，腦海中卻不自然地閃現出無數畫麵來。
在自己一門心思放在龍煉身上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不對勁兒了吧？他每每掩唇輕咳，臉色總是蒼白無力，可是自己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甚至不願意去注意！
“我也不知道。半個月前，一直不見蹤影的殿下突然跑到宮門外，臉色蒼白，連支撐身體的力氣都沒有了。後來，就從宮裏傳出消息，說是殿下生病了，在整個靈煉大陸上召集有能力的醫師。可是，沒過多久，殿下就一病不起，不到幾天，就走了……”
小哥清楚的從天靈的臉上看到了悲痛。他不知道眼前這名獨特的女子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神情，但是見天靈是真真實實因為頊陽殿下的死而傷痛，心中對天靈不由多了兩分好感。嘴中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些，卻也是掩不住的惋惜。
頊陽在整個陽族族人心目中的位置從來是沒有人可以替代的。他帶領陽族人民反抗駢魎族每每肆無忌憚的侵犯。他親自深入人民中間，農忙時耕地種田，百姓罹受苦楚，他便感同身受一般。
這樣的人，如何能夠不得到全族人民的愛戴，在他離世後，全民又如何不會懷念這樣的人？所謂全民戴孝，可他們寧可那個人能夠一如從前的站在他們的麵前！
說完這些，那小哥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便徑自走了。已要接近正午了，今日是頊陽殿下的頭七，他還要去廟裏去為頊陽殿下祈福，去陪僧侶們和族民們一起，念《大悲咒》為頊陽殿下超度！
“怎麽會？那個時候，他為什麽總是咳嗽？為什麽總是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他總是躲著我，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頊陽！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頊陽！你知道我會擔心的！”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天靈卻安靜地好像整個人都變得透明了一般。她猛地從龍煉的懷中站起身來，雙手扶著龍煉的胳膊，一雙眸子通紅地盯著龍煉的雙眼。
“煉，帶我去看他，好嗎？帶我去，好嗎？”
她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悲傷了，但是她想要去看看他，想要去看看那個讓他覺得溫暖的男子。她好想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他好好的一個人，會突然就沒聲沒息的沒了？而且，居然連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頊陽，你如何忍心？怎麽忍心一句話都不說就擅自離開？一次不辭而別還不夠，你為什麽要做第二次？！你從來都是個儒雅的君子，為什麽也喜歡上了不辭而別這樣不禮貌的事情？
……
“姑娘從清寒山而來，便是我陽族的子民。我頊陽便有義務護姑娘的周全！”
他溫柔而堅定的話語還在耳邊，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什麽都不問，也不管她的身份如何，便揚言說要幫她！
她討厭欠別人的人情，但是，那句話卻讓她感動。
……
“這樣獨特的仿若能夠看透人心的赤瞳，擁有的人隻怕在整個靈煉大陸上不會超過五個。我哪裏有幸曾經見過，如今能夠見到一雙，隻怕也要耗盡我今生所有的好運了！”
他說，看到自己的這雙眸子，便會耗盡他一生的好運。現在，是不是代表，因為自己的出現，他原本平靜的生活都被自己打亂了，他一生的好運也都被自己耗盡了？所以，才會害得他現在死於非命，甚至如此的默默無聞？……
“非常人，也許是仙呢？”
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妖的時候，他卻雲淡風輕地全不在意。不是常人，他卻說，也許是仙子？是那九天上最美最獨特的仙子。
……
“毛峰，自己猜測，你應該會喜歡。要不要嚐嚐？若不和心意，我讓他們再換。”
他溫文儒雅，每一句話說出口都讓人覺得十分舒適。
……
“雨潺潺，意闌珊。瑞腦消，霧繚繞，試問苔前煙雨，幾時方休？把盞階前小坐，笑他人，不知前路雨依舊。任由它，濕了衣裳，滴到天明，又何妨！”
一片小詞，卻道出春意闌珊，我心悠然。她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場雨也可以有這麽多的情思，也可以這樣安靜。
那一夜，天南地北，天文地理，他們二人真正把酒階前，飲到天明，醉時方休！
隻是這樣的把酒言歡，還能夠再有一次嗎？！
酒後，他的溫暖囑咐，還會有嗎？
……
一切的一切，從她隻顧著自己，而忽略了他的感受的時候起，便已經是注定好的了！他再也無法站在自己的麵前，再也無法用那樣溫暖的笑容和言語，說出春風般的話語了！
經不住天靈一聲聲的懇求，龍煉點了點頭，一把便將天靈打橫抱了起來，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這裏的空間太過逼仄狹小，這裏不適合天兒！
“好！我帶你去！天兒，隻要你要，我便給！”又是同樣的諾言，天靈的心卻好似被人生生地撕裂了一般。她緊緊地捂著胸口，疼痛如同受了感應一般，蔓布全身。
陽族唯一的繼承人，頊陽殿下的頭七，全族百姓都自發的跑到寺院中同僧侶們一起為他們的殿下祈福，為他們的殿下禱告，希望他能夠早登極樂，不必再經受任何苦楚。
街道上空空蕩蕩，連剛剛的幾個人影也已經有了各自的歸屬。
龍煉走走停停，想要問一下陽族的宮殿在哪裏，他們的殿下，頊陽的棺槨在哪裏。可是，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大街上連一個可以回答他的疑問的人都沒有！
“跟我走吧！”一個聲音陡然從他的身後傳來，不一會兒，濃重的呼吸聲便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他下意識的轉頭看去，疑惑地皺眉，問道：“你怎麽在這裏？閻族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林嫻的情緒還沒有穩定，你這樣突然離開，就不怕出什麽亂子嗎？”
眼前的獨易，原本清俊的麵頰上不知何時，竟長出了密密麻麻的胡茬。白淨的容顏，夾雜著眼眸中的深沉，竟好像一夜之間，他整個人便老了好多歲一般。他哪裏還有前兩日的意氣風發，哪裏還有半分邪魅公子的模樣？
龍煉不由怔愣，在他的映像中，自從見到過獨易以後，獨易便從來都是一副天下唯我獨尊，我自狂傲向天笑的神情，何曾露出過這種好似曆經世事滄桑，所有棱角都被磨平殆盡的模樣啊？！
“還能出什麽亂子呢？最大的亂子已經平息了，她的情緒就算再不穩定，也絕不會隨意的將閻族的命運交給旁人的，目前是不會出什麽問題的。倒是你們這邊，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們說話，你們二人居然就自己跑來了！不過也好，反正我也說不出口，借由別人告訴你們，倒也算是不錯了。”
獨易無奈搖了搖頭。這個秘密從第一眼見到頊陽後，他便一直藏在心裏。他不能說，也不忍心告訴天靈。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若是她認定了的人，認定了的朋友，她寧可自己死，都無法親眼看著朋友出事！可是，頊陽的情況，她能有什麽辦法？她又能做些什麽？
沒有人能幫得了頊陽，他也隻能盡力拖延她知道真相的時間罷了！頊陽既然不願意讓她知道自己的情況，也不願意知道自己身體上的病痛，不願意讓天靈看到自己被病痛折磨得樣子，那麽他也就隻能盡量幫忙，盡他所能了！
隻是，如今，既然已經瞞不住了，那就隻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該說的，該做的，該她知道的，他都會通通告訴她。但是，那些需要隱瞞的，那些頊陽永遠都不想讓她知道的，他卻是決計不可能告訴她的！那些秘密，也就任由它隨著頊陽而去吧！
“沒事就好。那就先帶我們去看看吧！天兒的脾氣，你應當是比我還要了解的。按她如今的狀況，若是不讓她去見一見頊陽，恐怕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麽事端來。”
龍煉無奈地解釋。然而，不需解釋，獨易心中也清楚地明白，以天靈的個性，這個時候，她會做出些什麽事情！
“走吧！今日正好是他的頭七。我想即便當初他再不想讓她看到他被病痛折磨的模樣，如今也應當是不會阻止她去見他最後一麵的了！畢竟，這是這一生，他最後一次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