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師恩難忘
天成鼓起勇氣說：「爸、媽，明天我和思琪就要走了，這一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爸的身體倒是硬朗，我就是擔心咱娘，你身體這麼虛弱，我實在放心不下，要不，我帶娘一起到文通市，好好檢查一下，順便玩幾天，也好治一治病。」
思琪也贊成天成的意見，她摸著秀娥的手說：「秀娥阿姨，你就同我們一起走吧，我陪你好好玩一下，帶你到處去走一走。我們文通市好漂亮的，你可以住在我家裡。」
秀娥愛憐地拍著思琪的手說：「思琪真乖，這次阿姨就不去了。天成你要安心念書，不要一天都牽挂著俺。我不就是感冒咳嗽嘛，有什麼好擔心的。玉蓮也訂了親，我也里踏實了許多，女人嘛，就是盼有個好歸宿。你們是有學問的人，今後要好好待思琪，要是都中意，畢業后找到工作了就把婚事辦了，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天成聽娘又說起玉蓮，忙阻止秀娥說：「媽，看你說些什麼哦。」劉滿江接著說：「你娘說得對，家裡的事你不要一天念著，你娘有我照顧，沒有問題的。就是村裡石榴的事，種是種了這麼多，也不知道昨樣，全村人都盼著它有個好收成呢。我心裡也拿不穩，揪心得很。」天成笑著說：「爸，咱們以前窮，就是啥也不敢做，越怕越窮，再說，種石榴是看得見，摸得著的事，有東西還怕賣不出去。現在的政策好了，我們就要膽子大一點，步子邁快點，不然就跟不上形勢了。我看哪個副縣長非常支持你，以後要多和他商量，有什麼困難就向政斧反映，我相信政斧會大力支持你們的。」
劉滿江咂了口旱煙，吸得急了，被嗆得直咳嗽。
思琪問：「滿江叔，我給你的煙呢，別抽你的旱煙了，傷身體。」劉滿江不好意思地說：「丫頭啊，你給的煙，好抽，我一高興，每天揣一盒，見人就散，可不，早就抽光了。」
秀娥笑著說：「這老頭子，還好意思說，不就是掂記著人家思琪的煙啊。」
思琪笑了，忙說：「我回去，再給你老捎幾條來。」
劉滿江咧著嘴笑了，天成又說道：「爸，石榴的事你就大膽地做吧，以後，說不定還要再上規模呢，你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搞好管理，科學種植。」
劉滿江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過陣子，我再去請專家來指導一下，再培養一些年青後生。」
拉了一會兒家常話，天成說：「走之前，我想帶思琪去墳前看看文老師。」
劉滿江嘆了一聲說道：「現在才想起你的老師，我還以為你忘了呢，看來你小子還有良心。去吧，現在就去，別讓你們的好老師等急了。我想，她也好想見你。」
一提起文老師，秀娥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擦了擦淚水，站起來進了屋。
秀娥從屋裡出來，把竹籃遞給了天成：「眼看天要涼了，我抽空做了兩件衣服，你到墳頭燒給老師，別讓她冷著啊。」
天成答應了一聲，就牽著思琪的手走了。
思琪早就聽天成講過了文老師的故事，她沒有想到，文老師在村裡人心中是這樣偉大，這樣受愛戴，老師用年輕的生命譜寫了一曲捨己為人的頌歌。
走了一會兒，思琪想起了玉蓮的話：「思琪，到時候，我們一起上山去看文老師。」
思琪拉住了天成的手說：「天成，玉蓮說過的，她要和我們一起去看文老師，我們去叫上她吧。」
天成想了一下說：「算了吧，還是我們自己去。」
「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況且你明天就要走了，無論怎樣，你也應該對玉蓮說一聲啊，難道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不成？」
天成聽思琪這麼一說不吭聲了。思琪明白他的難處，主動地說：「我去把玉蓮請出來，你有什麼悄悄話趕快對她說哦，只是不要讓我聽到，要是我聽見了，我不會饒你。」
思琪說完，果真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下，天成痛得直叫喚。
思琪走到了玉蓮家門口，黃毛早就聽到了她的聲音，撲到門口叫喚起來。玉蓮正好在屋裡，她知道有人來了，就喝退了黃毛，打開了門。
思琪一見玉蓮就說：「訂了親的姑娘就是不一樣，幸福得像花兒一樣，水靈靈的，讓人見了尤愛還憐。我也真想和天成也訂回親，也讓我和你一樣美一回。」
玉蓮翹著嘴說：「我以為是誰來了，不就是紅樓夢裡的王熙鳳嗎？尖酸刻薄、伶牙俐齒。」
思琪聽玉蓮把自己比作王熙鳳，也不知道恰不恰當。
「玉蓮，明天我們就要走了，想去看看文老師，你和我們一起去好嗎？」
玉蓮看見天成遠遠地站在大樹下，用腳踢著小石子。
她本來不想去，想起自己曾經答應過思琪一起去，天成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他走後，自己還能不能見到他。
玉蓮想到這裡，關上了門說：「走吧，思琪。」
天成看著玉蓮點了下頭，玉蓮衝天成說道：「一個大老爺們兒，畏手畏腳的，怕什麼啊，黃毛又不會咬你。」
天成笑著說：「就是，黃毛認主呢，它怎麼會咬我呢。」
玉蓮一聽，是又好氣又好笑。思琪聽了，悄悄用手擰天成的屁股。
三人爬到了馬頭山的半山腰，他們已經看到了文老師的墓碑。
思琪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她走到了墓碑前，看見碑文上刻著文老師的名字，還有她的英雄事迹。
墓地很乾凈，墳頭上添了新土，碑面前有兩支未燒完的蠟燭，還有幾個鮮梨，看來經常有人前來祭奠她。
墳頭面向一所小學，小學的圍牆有些殘缺，一個院壩的上方有一排土坯房，牆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標語。院子的右邊，有一根木杆，可能是學校升旗的旗杆。放暑假了，學校里很靜，思琪猜想，這就是天成小時候讀書的「金岩小學」了。
天成折下了一截松枝，他用松枝仔細地又把墓地周圍打掃了一遍，然後點上了蠟燭，在文老師的墓前擺上了一些糖果，幾個梨。
做完這些事後，天成跪在了文老師的墓前，他一邊叩頭，一邊說：「文老師，我們來看你來了。你離開了我們，我們全村人沒有一個人忘記你，我呢，經常都在夢中見到你，你還在給我補習功課，你見我的書包壞了，就用針線把我的書包縫補好，看見我的書弄髒了，你就會說：「劉天成，書是不可以弄髒的，裡面全是學問，做人要乾淨，做學問要真誠。」
文老師，我沒有忘記你的教誨，你是我心目中最尊敬的人，沒有你，我就不會是一個大學生。天成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了。他繼續說道：「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前不久，我在大學里打了一架，是這小子主動挑釁的，他們四個人對付我，出手也狠，我沒有辦法，只好出手，還打傷了人，差點還被學校開除。我知道，你聽了一定很生氣，也很失望吧，你一定又會說：「劉天成，你怎麼不爭氣呢，把老師的話都忘了。」
「老師，對不起，你還記得我五年級的時候寫的一篇作文嗎？那次你要求寫〈我的理想〉我看到這個題目，我就想到了你。
你是城裡的人，到我們這麼偏僻地方來教我們，把我這個壞孩子變成了好學生，我好敬佩你，我的理想就是要當一個好老師。
你看了我的作文，你好高興，還把我的作文念給同學們聽，大家好羨慕我哦。我大學快要畢業了。畢業以後，我就去當老師，像你一樣去教育學生。李老師，你說好嗎？」
天成把心裡想說的話都和老師說了，他站起了身，從竹籃里取出一沓紙錢和兩件衣服，他點起了火，紙錢和衣服隨著輕煙化成了灰：文老師，冬天要來了，你可要多加點衣服小心別著涼。
玉蓮和思琪聽了天成對老師的表白，她倆鼻子酸酸的，眼淚也是止不住的流。
玉蓮和思琪也跪在了文老師墓前叩起頭來，玉蓮小聲地說：「文老師，你安息吧，你現在看到的學校還很破舊，但我相信，過不了幾年，我們一定會把學校建成村裡最好的房子，讓你天天看著它笑。」
思琪看著天成和玉蓮，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想留點時間讓天成和玉蓮說話，算是告別吧。
她借故說要去采幾枝花獻給文老師，說完后，不等天成他們回答，她就匆匆忙忙離開了墓地。
天成看著思琪離去的身影，知道思琪的心思，玉蓮也臉一紅，不敢看天成。
天成說道：「玉蓮，我們去走走吧。」
玉蓮低著頭跟著天成在山上走著。走到一個平坦處，天成坐了下來，玉蓮不願意和他坐在一起，她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玉蓮，明天我走了，你要多保重，我祝你幸福。」
玉蓮笑著低下了頭，她用手撥起了一棵小草，她看著手中的小草說：「明天你走時，我不會來送你了。我也祝你幸福，思琪很愛你，你們會很幸福的。
天成側身看著玉蓮，玉蓮也看著天成。他們的目光又一次相會，這目光里包含著愛戀、苦澀，還有揮之不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