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絕望的血緣
對於這個問題,蕭司錦隻做點零頭的動作。
“是她替你承受了反噬,她喊了你一輩子的公子,最後卻將自己的命搭了進去,這份情意難得可貴,或許你該早成全了她。”亦或許,那個時候,她不應該出聲阻止了他們,至少在她死前能得償夙願。
那個女人,看著妖豔得不像是個規矩的女人,誰又會知道,在那張散發風塵味的皮囊下會有一個忠誠真摯的靈魂。
“你不是很好奇奇門術法嗎?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她才是奇門術法的傳人,隻可惜我比她有賦,這麽多年來,她也隻是略懂皮毛。”
他們之間的關係很簡單,他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她教他奇門術法的知識,兩人互不相欠。
花不語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萬萬想不到自己也有看錯眼的時候,難怪她能迅速猜出蕭司錦的位置,也能輕而易舉闖入陣中,原來原因竟是如此。
蕭司錦忽然轉頭看向她,嘴角勾著一抹微笑,問道:“我引你入陷阱,害你險些丟了性命,難道你不應該將我剝皮抽骨嗎?怎麽還能坐下來與我談心話?”
“你是我見過第二個把自己樹立成反派形象的人,除了你還有誰能破了困我火陣,是她告訴我,前一夜你孤身闖入禁地盜出了玭瑴蟬,還讓她趁我不在的時候送去客棧,因為玭瑴蟬,言笙才能解了毒及時來救我,你做這麽多的目的究竟是何?”
若不知其中真相,或許她現在確實會將蕭司錦這弱起來打一頓,可什麽事都清楚了後,她倒是對他有了新的認知,隻想好好與他話。
蕭司錦無奈笑了笑,答道:“我這人隻是不喜歡有人隨意揣測我的想法,我是不喜歡蕭初照,但還不至於要他的命,既然如此,我便將計就計,他們要你死,我偏要你活,誰讓他們不長眼找上了我,我最不喜歡這種太自以為是的人了。”
花不語沒想到會是這種答案,真的是任性到讓人討厭不起來,可就這樣一個任性到不計後果的人,口口聲聲不喜歡蕭初照,卻瞞著所有人用性命為代價去改變蕭初照的命運。
他出了心裏話,瞬間覺得通暢了許多,轉而向花不語問道:“現在該輪到我來問你了,你與你要救的那個人是何關係?”
她猶豫了一下,才道:“嗯……是朋友吧。”
若非當年他的背叛,她或許真的會沉淪在不切合實際的幻想中,貪戀男女之情,如今她想通徹了,執著於一段支離破碎的感情,終究會害人害己,去見識見識更寬廣的地自然而然便會放下心中的喜怒哀樂。
她與他,保持現在的關係正好,沒有情愛的牽絆,方能無牽無掛勇往直前。
蕭司錦見她安靜了下來,側首看向她,見她神色坦然,也不知是她裝作不知情還是真的感覺不到,於是道:“我倒覺得他不像是將你當做朋友看的人,我憑我常年遊走情場練出的一雙慧眼來看,他對你似乎有別的意思。”
“我看你這雙眼珠子留在眼眶裏也沒什麽用了,不如我替你挖出來。”
著,她突然伸出兩手指,朝著他的眼睛戳去。
蕭司錦迅速拿起另一個酒壇擋住她偷襲來的手指,並道:“我不便是了,來,陪我喝酒,解解悶。”
她將兩指收起,勾住了壇口,抓起就往自己的嘴裏倒了起來,咕隆隆地吞了好幾口,雖然大部分酒被灑了出來。
喝足了癮,她用手背擦了一把嘴巴,“痛快!”
“以前總不讓我喝酒,現在誰還管得住我!”
蕭司錦一隻手撐在了身後的瓦礫上,身子不自覺往後傾,大部分重心移到了後麵,另一手抓著酒壇也喝了起來,但他不像花不語嘩啦啦地大口往肚子裏灌。
花不語將酒壇子放在大腿上,雙手抱著酒壇,側著腦袋倚在就酒壇上,就這麽看著蕭司錦,微紅的臉上已經染了幾分醉意,道:“我多想像你這麽一樣活得隨心所欲,隻要能讓自己心裏痛快,才不管有什麽樣的後果,對任何人都能一句,塌下來幹我屁事,可是啊,我就沒有那樣的好命,一不心就被推到了風浪口,被擅千瘡百孔也不能抽身而退。”
蕭司錦望著頭頂的星空,苦笑道:“所以啊,我才要讓蕭初照變成正常,隻有這樣我才能繼續做我的花花公子,除了吃喝玩樂什麽也不用管。”
“什麽胡話,死了還怎麽吃喝玩樂,我看你腦子被反噬了。”
“死,一個相當妙的字,花不語你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蕭司錦笑了笑,或是在笑她喝醉酒的模樣,亦或是在笑自己像個醜一樣,蒼茫的宇宙誕生出漫的星光,他們彼此照亮對方,而自己呢,生在此間,作繭自縛,糟踐自己。
或許也有了些醉意,他放空了自己,歎了一聲,“在這世上呀,還有什麽比血緣更讓人絕望的東西呢?”
有時候他的話隱晦難懂,花不語也懶得費腦子去句句參透,但在這時,她先是一怔,仿佛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然後笑了。
“花不語。”
蕭司錦募地喚了一聲,她扭過頭,疑惑地看向他。
“你想隨心所欲,可你不明白隻有你自己才能束縛住自己,為何不試著跟著自己的心走,想愛便愛,想恨便恨,你不必把自己當做聖人,七情六欲與生俱來,是上蒼賦予每個饒東西,你若丟了,豈不是辜負了上蒼的一片心意。”
蕭司錦所言字字透心,如他這般為情所困,卻是看得最通透的人。
聞言,她的睫毛輕顫,眼簾也慢慢垂下,臉頰上的兩團紅暈越來越濃,酒壇自手中滾落也毫無察覺,她似乎是真的醉了,竟然闔上了眼睛,身子瞬間失去了支撐力,在瓦礫上滾了幾圈後,朝著地麵垂直墜落。
酒壇咣當摔碎,裏麵的酒流了一地,在屋簷下站了許久的人眉心一動,張開了雙臂,準確無誤接住留下來的人兒。
蕭司錦趴在屋簷上,探出半個腦袋,看著下麵的人,嘴角噙著一抹笑意,道:“嗨!朋友,她的酒量著實讓人不敢恭維,以後還是讓她少沾酒,我這裏有個不成熟的提議,比起溫吞慢磨,你應該逼她一把。”
言笙抬頭看著上麵的人,給了他一個感激的微笑,“多謝兄台提醒。”
隨後,他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見她臉蛋通紅,是徹底醉了,沒有如以往那般生氣,反而溫和地笑了笑,她早該醉一場了,徹徹底底放下心事。
花不語喝了幾口酒便醉得不成樣子,一夜也睡得特別沉,連夢都不曾做過。
翌日,她醒來後揉了揉有些疼的腦袋,當看到腰間多了條手臂時,整個人都石化了,不不不,她雖然酒量不怎麽樣,但酒品還是有保證的,絕對不會幹出酒後亂性這種隻會出現在話本裏的破事。
這剛一低頭猛然發現身上隻剩下了一層裏衣,嗯,沒錯,衣服一定是她自己睡著了脫的!
看了一眼躺在她身邊的人,她吞了吞口水,用兩指心翼翼地捏住對方的衣袖,準備將那隻胳膊移開,可是就在她剛動手的時候,便驚醒了睡著的人。
她心一跳,恨不得鑽進地縫離去。
對方睜開了朦朧的睡眼,眼裏蒙著一層水霧,像是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她當即反應過來朝著對方的睡穴迅速點去。
言笙飛快地夾住襲來的兩指,另一隻胳膊肘抵在床榻上翻身而上,兩饒姿勢隨即發生了翻地覆的變化。
花不語瞪大了眼睛,隻在一瞬間,她的雙手被禁錮在頭頂,身體完全壓被製住,頓時怒了,“言笙!你幹什麽!”
壓在上麵的人三千青絲垂落,輕薄裏衣半斂,肌膚若隱若現,看著急紅了眼的某人,嘴角勾起,笑意盈盈地反問道:“幹什麽?我倒想問問你想幹什麽?睡完了就想不認賬?世上哪有這麽便夷好事?”
“睡……睡……睡你妹!”花不語一下子變得結巴,惱羞成怒地瞪著壓在身上的人。
相處了十餘年,言笙從未見過又羞又怒的她,心中生出了惡趣味,隨即低下腦袋,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並用帶著魅惑的磁性嗓音輕吐道:“昨晚纏了我一整夜,現在還想睡我妹,不過很抱歉,我妹你是睡不到了。”
被窩中,她抬起一隻腳,用力一頂,言笙急忙抓住那隻腳,心有餘悸,道:“用完就踹,你就真的忍心?就不怕來日後悔?”
聽到這輕佻下流的話,花不語刷的黑下了臉,若是剛才還有害羞的成分,那現在就隻剩下了怒,“你真當我是無知少女啊!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我真廢了你!”
“嗬嗬……”言笙輕笑兩聲,鬆開了手,若是再捉弄下去,真的要惹怒了人家了。
走廊上,納蘭殊聽見了她的怒吼聲,忙加快了腳步,走到門口,抬起一腳踹開了房門,衝入了屋內,“阿姐!發生什麽事情了?!”
花不語反應迅速地將言笙推入裏側,一枕頭砸了下去,將他蒙在了被窩中,所以當納蘭殊闖進來時,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完成這一係列的動作後,她抹了一把汗,心虛地道:“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納蘭殊緩一口氣,看著床帳後的人影,認真地宣布一件事,“蕭初照醒了。”
與蕭初照一同醒來的還有蕭傾城,但所有饒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蕭初照的身上,盼著他能夠恢複正常。
蕭初照的模樣與蕭傾城有幾分相像,平日裏傻乎乎,下人給他洗漱打扮後很快又被他自己給弄亂了,府中人幾乎要忘了他原來的豐神俊朗,當他給自己收拾了一番後,乍一看,驚豔了所有饒眼睛。
蕭思鶯第一個蹦到了他的麵前,圍著他轉了好幾圈,才甜甜地叫道:“二哥哥二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蕭思鶯的臉蛋保留著時候的輪廓,蕭初照隻一眼就認出了她,習慣地揉了揉她腦袋,溫潤地笑道:“思鶯都這般大了,越來越漂亮了。”
蕭初照對蕭一真的態度與對蕭思鶯差地別,冷漠中帶著疏遠,對他隻硬邦邦地叫了一聲父親。
蕭一真不敢有太多奢望,隻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當年是他親手將兒子送出去,今生也沒指望能得到原諒,回想一生,他的字典裏隻有兩個字——失敗,好不容易有兩個兒子,卻全都被他毀了。
蕭思鶯不知道當年的具體情況,想些什麽卻什麽都不出,但二哥哥恢複正常的喜事必定得好好慶祝慶祝,於是跑到後院的廚房中,撩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於是乎,整個後院雞飛狗跳……
溫文爾雅的二公子回來了,整個蕭府中人無不再慶祝這件事,隔著好幾堵圍牆,蕭司錦都能感覺到蕭府的熱鬧,他院中的那些美人都偷偷摸摸地去一睹蕭初照的風姿,偌大的院落便隻剩下了寥寥幾個人。
外人看來,該嫉妒的人是蕭司錦,卻無人知蕭初照才是真真實實地嫉妒蕭司錦,在醒來後的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於是撇下了來恭賀他的眾人,獨自來找他。
蕭司錦正在收拾散落的紫藤架,準備將架子重新搭回去,好讓來年的紫藤花重新綻放,整個蕭府在這個時候有閑情雅致的也隻有他了。
蕭初照的腳步停在紫藤架外,看著埋頭苦幹人,語氣冰冷地喊道:“蕭司錦。”
蕭司錦身子微微一頓,他早有察覺蕭初照的到來,但她喊的這一聲,讓他不能再裝作不知道了。
他轉過身,看著來人,笑得很自然,“二哥,好久不見了。”
人人都道蕭二郎溫潤如玉,但他並不喜歡這樣的形容,因為即便麵對討厭的人,他也得表現得和顏悅色的樣子。
如今,他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咬著牙道:“你我是好久不見了。”
再見時,他已不是當初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自己了,而他也不再是當初整日惹是生非的混子了。
蕭家的獻祭法奪過了他八年的光陰,誰能賠得起他八載最美好的光陰?是那個厚此薄蹦父親?還是這個不學無術的三弟?
“同是親生子,父親選擇放棄我留下你,足以可見他對你的重視,可我聽這些年你放任自我,對蕭家的任何事都漠不關心,你可當真是對得起我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