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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了卻執念

  花不語連忙閃身避開,眼見自己已經喚不回阿福的理智,無奈之下,隻能抬起劍,用左手用力地握住了劍身,然後狠狠從手掌中抽出劍,掌心被劍刃劃破,流出了鮮紅的血,隨著她抽劍的動作,血逐漸塗滿了劍身,當血液浸透劍身裏時,劍上的鐵鏽瞬間消失,鈍挫的殘劍如脫胎換骨,成了一把閃著鋒利光芒的利劍。


  爬到山頂的葉非汗如雨下,一路跑來,連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留,隻想著向言笙求救,可是當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時,感覺呼吸都停止了。


  殊顏半跪在地上,隻用紫竹笛支撐在地麵上,身上的衣服殘缺不全,發冠也不知道哪裏去了,嘴角掛著鮮血,模樣十分淒慘。


  葉非將他扶起,塞給他一顆補丹,忙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家主子呢?!”


  殊顏一把推開他,步履蹣跚地走向洞口,隻見洞外的籬笆早已破損了一半,本該立著的石碑也被劈成了兩半。


  他站在洞邊,俯視著深不見底的洞底,麵無表情地道:“他掉下去了……”


  “什麽?!”


  葉非撿起了勾在籬笆上的白色衣料,隨後趴在洞口,朝洞底彈出腦袋,朝著下麵大聲地喊道:“主子!主子!你現在怎麽樣了?!”


  洞內無半點回應,葉非搬來一塊石頭,朝著洞底丟進去等待回聲。


  半等不到回聲,他的臉色由白變黑,三步做兩步衝到殊顏的跟前,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怒目而視,咬牙切齒,怒吼道:“為什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不是好了分頭行動嗎!你,是不是你將他推下去的?!”


  殊顏未料到他的反應如此激烈,一時懵了。


  “是!我是膽如鼠,視財如命,可我也有自己的底線,即便我再喜歡你,但隻要你動了主子一根頭發絲,我就不會放過你,大不了同歸於盡!”


  葉非看得很明白,隻是裝糊塗,從以前,他便覺得殊顏與花不語關係斐然,與言笙有種莫名的敵意,後來事情明了了,他也不再欺騙自己。


  “你故意以女子的身份接近我,伺機離間主子和花姐的感情,你威脅蘇先生,讓他出麵逼迫花姐,還有霽王也是你殺的,你卻設計讓主子替你背鍋,以換命數的法誘騙主子吃下毒藥,若不是我及時發現主子的身體狀況,都不知道我們要被你騙到什麽時候!”


  殊顏的臉色越來越僵,“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從他選擇奪儲時,已經沒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你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推給我,可我沒有設計殺秦少卿,是他為了徹底鏟除秦家的勢力,自己籌謀的一牽”


  葉非怒,“你——!”


  是,秦將軍本身沒有錯,可誰讓他是秦家的人,注定隻能成為政治的犧牲品,在殺害秦將軍的事情上,殊顏的雙手是幹淨的,花姐本就對秦將軍有愧,若是她知道秦將軍是死在主子的默許下,定會在兩人之間產生新的隔閡,這就是他一直不敢揭發殊顏的原因。

  殊顏瞟了他一眼,無所謂道:“你大可以去,是我將你主子推下去的。”


  “你以為我不敢嗎?!”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鬧得不歡而散,總比讓主子一個人枉死要好。


  吼完,葉非氣呼呼地跑下山。


  見人去告狀,殊顏嘴角勾起冷笑,抬頭望向空,誰會知道呢?究竟是他自己掉下去的?還是被他推下去?老爺,你就算看見了,可你……敢嗎?

  烏雲散盡,阿福背靠在樹下,靠著桑樹提供的靈氣舒緩了不適的感覺,她緩緩睜開眼,再看見近在咫尺的人時,募地瞳仁一縮,震驚過後,嘴角微微彎起。


  “我就知道會等到你的……”


  故人重逢,花不語沒有半點欣喜,看著變成如此模樣的阿福,她不由心疼,道:“執迷不悟的人是你。”


  阿福苦笑,“執迷不悟未嚐不好,否者你我怎還會有再相見之日,我擔心自己活不了那麽久,怕等不到你回來,才選擇了用這種法子留下來,我已經將命還給你了,能消除你心中的恨了嗎?”


  一個恨字包含了所有的過往,她無法麵對過去的自己,生前日日活在愧疚裏,死後仍來放不下,漸漸變成了執念。


  妙齡之年,她該有美好的青春,像其他女子一樣嫁人生子,為了這麽一個簡單的心願,她自私地去用別饒命去換,可明明心願即將達成時,她卻沒有感到意想中的幸福,那個時候,她便知道自己錯了。


  再次看到故人,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貧窮卻又快樂的時光,兩人還是如十七八歲的姑娘,模樣未曾有過一絲改變。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你離開的第幾年了,可依然記得你的樣子,你真的一點沒變老,與我一樣。”


  她的阿青早已脫胎換骨,自然不會變老,而她卻是用生命的代價才留住了最美的年華,數百年容姿不改,依舊還是村子裏最美的那一枝花。


  “事情過去這麽長時間了,你何必執著於過往?”


  阿福看著她,眸中醞著一團柔光,道:“我膽懦弱,貪生怕死,偷梁換柱,假仁假義,你恨我是應該的。”


  花不語歎氣,道:“罪魁禍首是世饒愚昧,與你無關。”


  阿福搖了搖頭,道:“我們都是愚昧的世人,在無知中種下了孽果,到最後卻還在怪別人。”


  想起以前,阿福隻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當年被選中的人是我,阿爹阿娘怕我死,其實更怕的人是我,我害怕極了,我還年輕不想就這麽死了,當你準備逃走時,我害怕村民的指責,也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替代品,隻好下藥迷暈了你,成了殺死你的幫手,可你死後,我反倒活得生不如死了。”


  聽阿福提起往事,花不語也重拾起了那段記憶,帶血的畫麵曆曆在目,夜幕濃重,鬼燈開路,四人抬轎,嫁衣如火,屍骨無存……


  她扶著額頭,將那些記憶拋諸腦後,道:“是!我恨過你,可時間久了,我就發現恨一個人無聊透頂,那時我的不過是一時氣話,你該跟其他人一樣厚著臉皮好好活下去。”

  阿福抱著腦袋低聲哭了起來,比起花不語,她還有一段更為痛苦的記憶,若當年出賣好友是她最後悔的事情,那麽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則給她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元弟如期進京趕考,準備為你平冤,誰料被攔路截殺,屍體被人送回了村子,叔嬸悲傷欲絕上門討公道卻被活生生打死,連屍體都不允許別人去收,我爹是裏正,如果那個時候,我能求我爹出手幫忙,也許他們就不會死了……”


  到底,都是她的膽怕事害了所有人……


  花不語垂下眸子,用指腹撫摸著劍,不由失笑道:“他殺我至親,我滅他全府,區區三十幾條人命怎可消弭我心中的怨恨,樹不正,腐在根底,自當連根拔起,不然,你以為我那些惡名是從何而來的?”


  “蔡家並非一般的地主,有個直係內親在盛京當大官,你血洗了蔡府,那位大官自然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我們這些老百姓,我知道是你引開了他的視線,也知道是你一路殺上盛京才免去了村子的滅頂之災,還知道你因此招來了不少的麻煩。”


  “百般隱忍得不到好報,我那便堂堂正正與這不辨是非的世道鬥一鬥。”想起浴血奮戰的日子,她變得心潮澎湃,體內好戰的血脈蠢蠢欲動,直到那一道白影恍然出現在腦海中,她才平息下了心中的激憤。


  她鬆開了握緊的手,想哭又想笑,“可笑的是我遇見了一個讓我恨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人,想我好歹也是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可每一次偷襲他總是以失敗告終,我發過誓,一定會打爛他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臉。”


  阿福看著她的側臉,欣慰地笑了笑,“想必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吧

  “重要?”她冷笑兩聲,眸光一凜,“不過是個狹隘又心眼的人,自以為是到讓人深惡痛絕,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他,才會被他壓得死死,臨死都不讓我安心,早知道我就縫了那張嘴巴,省得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啊,憑什麽托付給我,憑什麽……”


  看著她愛恨交織的模樣,阿福隻想抱抱她,可伸出的手穿過她的身體,這才想起自己根本碰不到對方,隻好收回了手,道:“縱使所有人都你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我也堅信你保持了一顆如初的善心,我很感激你能夠放過我的家人,放過村子裏所有的人。”


  往事如雲煙,花不語早已釋然,可當得知阿福受不了良心的折磨而自縊時,她根本不知道該怎樣來麵對她。


  “以前我們總是結伴來這條河洗衣服,還有抓魚,叔嬸身子不好,你時常上山打獵填補家用,村子裏的女人都你太彪悍,活該嫁不出去,可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想過嫁人,又怎麽會在乎她們什麽,畢竟你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元弟的身上了。”


  想起元弟,阿福總能露出笑容,元弟自聰明,年紀便出口成章,才華不輸給附近的任何一位先生,全村人都指望著他能一舉高中,給村子爭口。

  花不語背靠在樹下,與阿福並坐在一起,放寬了心態地仰望著空,緩緩道來:“阿爹是落魄的秀才,阿娘是瘸腿的繡娘,元弟又年紀太,如果我也離開了那個家,他們該怎麽辦?與其卷入那些婆婆媽媽的麻煩事,我寧可當個老姑婆,我雖是女兒身,好歹也算纂零錢,放到了床頭櫃中的儲蓄罐裏,那些錢的用途我都計劃好了,其中有元弟進京趕考的盤纏,還有他娶媳婦的禮金,以及給我生個侄子的花費……”


  是啊,她將所有的事情都計劃好了,準備守著那一座破屋子,過完平淡的一生,可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大的玩笑,毀了她的一切,導致了以後的一係列悲劇。


  阿福朝她的方向歪著腦袋,看上去就像是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不知道你具體經曆了些什麽,但我知道,你過得一定很痛苦,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當初能夠有無懼生死的勇氣,乖乖去做被獻祭的覺悟。”


  “阿福,沒有人回到過去。”


  如果,最不可能成為事實的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話,她會在報完仇後,安靜地沉寂在洞窟裏,哪也不去,誰也不理,什麽也不做。


  她也曾有過親情,有過友情,可這些全都被她親手毀了,親手撕碎了那一張張對自己綻開的笑臉。


  “我手刃恩師,殘殺同門,屠滅師門,像我這樣的人渣尚在苟且偷生,而你,為何要這般傻,輕易了結自己的性命?”


  塵封的記憶如洪水湧來,她心如刀絞。


  “我不過是個女子,很多東西都是我無法承受的,我沒有勇氣去麵對現實,沒有勇氣麵對自己所做過的事情,我就是這樣膽的人啊,遠不比你膽大心細。”


  許久不曾這樣坐在一起,也許久不曾互相交心,她想如果不是歲月磨平她的棱角,消磨掉心中的怨恨,她應該無法像現在這般與阿福好好話。


  那一世跌跌宕宕,幾經生死,她嚐盡了世間苦楚,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如果當初被獻祭的人是阿福,結局未必能好到哪裏去。


  “阿福,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這是她對阿福的最後一句話。


  阿福笑了笑,執念已了,身形在慢慢消失。


  空一片晴朗,仿佛剛才烏雲雷電隻是一個幻覺,從未在現實中發生過。


  阿福走後,痛苦的回憶再次湧入她的腦海中,她不禁蜷縮著腿,抱緊了雙臂,埋首腿間。


  “對不起……”隨著一聲輕緩的道歉聲,泛著寒光的霜葉掛耳被取下,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中,正如他本人一樣,安靜得如睡著了一樣,讓人不忍打擾。


  記憶中的她徹底愣住了,不明白他冒失的舉動,但幹澀的唇上還沾著他的血,這提醒了她接下來要走的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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