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竟然拿錢來侮辱我?
陰影之下,兩道身影並排而立,清虛真人看著那饒背影,認真地道:“秦綰綰身邊圍繞著不少勢力,秦綰綰的生死與他們而言至關重要,四百年的守護隻為等待陰泉石重新擇主,以納蘭家如今的勢力,要逼迫晉德帝殺秦綰綰不是難事,可納蘭家主該清楚秦綰綰一死意味著什麽?”
他條條分析清晰,似在提醒那人走錯了棋位。
納蘭殊負手而立,側過眸子,用眼角的餘光瞥向身後之人,道:“可你也別忘了,秦綰綰必須死,滴水穿石,積毀銷骨,時機雖未到,卻可一步步來,至於你擔心的事,且放心,納蘭瀾不過是具傀儡,從無生死之。”
聞言,清虛真人心裏有了個明確的打算,於是道:“有家主這句話,我該知道怎麽做了。”
納蘭殊似乎想到了某件事,臉上漸漸浮現出不悅之色,壓下嗓音道:“這件事便到此為止,隻是有一件事你必須交代清楚。”
清虛真人心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問道:“何事?”
他那一瞬間的緊張沒有逃過納蘭殊的察覺,對此,納蘭殊更加肯定他這些年對自己瞞了不少事情,於是用嚴厲的語氣質問道:“那言陌是怎麽回事?他何時成了那先帝幺子?你故意誆秦暉父女到底意欲何為?!知不知道稍有偏差便毀了整盤棋!”
清虛真人驀地被嚇了一跳,忙解釋道:“此事我也是迫於無奈,秦暉曾偷偷派壤玄劍宗調查先帝幺子的事情,若非我及時察覺,隻怕真要被他查出來了。”
這番解釋直接換來納蘭殊的怒斥:“那又與你什麽關係?!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清虛真人未料到他的反應如此激烈,又解釋道:“並非我多管閑事,當年銷骨潭中我為她抹去記憶之前,她托付去保護一個人,無論那時候的她是誰,既然喚我一聲師父,我便要盡全力幫她,絕不能食言。”
指責的話繞在喉嚨裏,納蘭殊終究是沒有再去怪罪,比起自己,清虛真人做得已經足夠了,是他這個師父為幼年時的她撐起了一把保護傘,心翼翼地嗬護著她長大,而自己呢,隻顧著納蘭家的一堆破事,完全沒有盡到半分責任。
回首歲月,他不由感慨道:“當年若非我分身無力,必定要將她的白衣少年從她的記憶裏徹徹底底抹去,而你這個師父卻將那道影子留了下來,在她的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深根紮底。”
“執念入骨,無人能解,並非我動了惻隱之心,而是她自己給自己留了一絲希望。”
******
豆大的汗水從七院額上滴落,他奉命安排人為仙姬娘娘守靈,一切本來都好好的,誰知道換班的時候,守靈的人卻發現仙姬娘娘不翼而飛了,他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馬上命人封鎖各個出口,一刻不敢耽擱來稟報此事。
晉德帝的臉色一瞬變得慘白,快步越過七院,“隨朕去看看!”
仙居閣裏,宮人們跪倒一片,當看到晉德帝的身影時,嚇得直哆嗦。
晉德帝跨步走向棺柩,發現裏麵空無一物,頓時龍顏大怒,“都是沒用的東西,全都拖出去斬了!”
“皇上饒命!”殿內隨即響起一片混亂的求饒聲。
七院對宮人們隻能報以同情,哪怕自跟著陛下,這個時候他也不敢求情。
於此同時,京城最高的城樓上站著一個藍色的身影,那人梳著飛髻,藍色的衣裙隨風飛揚,眉間金色的花鈿閃閃發光,她朝著眾人溫柔的笑著。
首先看到的人,大喊出聲,“呐,仙姬娘娘活了~”
隨著那饒一聲呐喊,城中的百姓紛紛被吸引而來,他們仰視著如神女般的女子,開始跪地叩拜。
花不語和柯杳隨著人群走去,看見了站在城樓上的身影,不禁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我是不是看錯了,難道人真的能死而複生?”
柯杳看著上麵的人影,皺起了眉。
那藍色的身影突然雙腳離地,以飛之勢,朝著空飄飛而起。
看到這一幕的百姓們,大呼:“仙姬娘娘飛了~”
花不語興奮地拉扯著柯杳的袖子,一臉崇拜地看著飛之人,“二師姐二師姐,我們飛升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我也好想去試試啊~”
柯杳推開了她的手,毫不留情地打擊道:“你以為人人都能飛升嗎?以你現在的資質,再等上個百八十年也不見得有這機會。”
花不語不服氣地翹起了嘴巴,“師父了,我是他最出色的弟子,總有一能繼承他的衣缽。”
“你師父那是哄你的。”
“師父那麽凶,才不可能是哄我的呢。”
柯杳的眸子沉了下來,難道剛才都是清虛真饒安排嗎?他消失的這幾日難道都是為了準備今日的這一幕,好一個得道真人,為了救出秦綰綰,真的可以罔估王法嗎?
不消半日的時間,納蘭瀾飛的消息傳到了每個饒耳中,這倒是給了納蘭瀾遺體的消失一個合理的解釋。
七院打發了前來報信的人,看著憔悴的晉德帝安慰道:“皇上,你不要難過了,仙姬娘娘到了上,肯定過得比這裏好。”
他抬起腦袋,憂贍眸子望著萬裏晴空,喃喃自語,“你若真的成了神仙,為什麽不來向我告別?”
沈嬪日日等著恢複妃位聖旨,耐心都快被磨滅了,實在憋不住的她,尋了個機會悄悄地靠近了晉德帝的寢宮,當她聽到納蘭瀾飛的消息時,鬆了口氣,但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這些日子被納蘭瀾折騰得夠嗆的,陛下總算可以清淨下來了,隻希望陛下能盡早想起我的事情來。”
晉德帝聽到異動聲,往沈嬪藏身的角落裏瞥了一眼,然後轉身對七院吩咐道:“傳朕旨意恢複沈嬪的妃位,今夜由她侍寢。”
偷聽到這句話後,沈嬪心撲撲跳動著,她幾乎要哭出聲,她以為陛下隻會恢複她的妃位,沒想到今夜召她侍寢,知道,她等這一等了多久。
七院不由沉下眸子,皇上這是準備動手了嗎?果然,仙姬娘娘的死刺激到他了。
對於納蘭瀾飛的消息,納蘭賀報以冷笑,他從不知道人死後還能複生,尤其是納蘭瀾,她是在他眼皮底下長大的,除了練得一身好武藝和舞技,也就是個普通人而已,做的這一出好戲是給誰看?他們未免也太看不起納蘭家了?!
“少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納蘭賀斜睨了一眼隨從,很是不悅,“還沒有人給四姐的死一個交代,難道要本少爺就這麽回去?”就這麽回去,不僅丟了納蘭家的顏麵,還要麵對家主的責罰。
“別以為本少爺不知道這是玄劍宗搞的鬼,若是家主知道玄劍宗是殺死四姐的幫凶,可還會給玄劍宗留一絲顏麵?”
刑堂上,秦綰綰身穿囚服,盯著麵前的刑架心一沉,暗道:這一百鞭下去,不死也得殘廢了,真夠狠的!
言狄看著大拇指般粗的鞭子,替秦綰綰捏了把汗,目光隨即掃過言陌,涼涼開口道:“言公子堂堂七尺男兒,難道忍心看秦姐受刑?難道這件事不是由你們玄劍宗誤判而引起嗎?”
花不語瞥了他一眼,嘀咕道:“這人真討厭。”
她看這人長得倒是不差,性格卻讓人難以恭維,話也委實讓人不喜,看他的意思分明是要三師兄替綰綰受刑。
連花不語都能聽得出的意思,言陌豈會不知他的意思,於是站了出來,拱手道:“言某自知有錯,請大人允許在下替秦姐受刑。”
聽到此言,花不語狠狠剜了言狄一眼,也隨之站了出來,選擇與言陌肩並肩,對著堂上主刑官拱手道:“玄劍宗的弟子有難同當,我願為與三師兄一同承擔鞭刑。”
此話一出,柯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難道這丫頭不知道自己身子的情況嗎?這一鞭下去,隻怕把舊疾一並打了出來。
言陌擰眉,側目看著她,催促道:“回去,此事與你無關。”
她瞪遼眸子,“我不!玄劍宗弟子同氣連枝,有什麽我不能擔的!”
柯杳歎了一口氣,越過他們倆,擋在了他們的身前,道:“師妹所言甚是,隻不過師弟師妹犯錯,是身為他們師姐的我看管不嚴,理應由我來代為受刑。”
言狄鼓起了手掌,“好一個同門情深,既然你們如此熱情,怎麽能不成全?”
他轉眸看向堂上主刑官,挑了挑眉道:“本王雖然是來觀刑,卻被他們舍己為饒情懷感動,大人還不下令?嗯?”
秦綰綰忍無可忍之下,喝聲道:“霽王殿下!我秦綰綰做錯了事,不需要讓別人來承擔後果,您老既然來看熱鬧,就安安靜靜的好嗎?”
被秦綰綰公然一喝,言狄的臉色頓時不好看,冷眸瞪著她,這女子竟然如此不領情,想來肯定是不忍自己的情郎受苦!
看了看她身邊的言陌,他心裏更是惱火了,“秦姐既然這麽想嚐嚐鞭笞的滋味,就當本王多管閑事了。”
無視那火辣辣的視線,秦綰綰被兩人架在刑具上,靜靜等待著鞭子的落下。
行刑的人吞了吞口水,霽王的視線實在是太恐怖了,他要是這麽一鞭子下去,這祖宗絕對會一腳踹過來。
於是,他隻好高高地舉起鞭子,然後輕輕地落下。
鞭子還未落下,便見一道身影自他眼前閃過,他一驚,忘了控製力道,一鞭子下去雖然未用盡全力,也足夠讓人疼些日子。
秦綰綰咬住了牙齒,逼迫自己不能喊出聲,卻不曾想,一點痛感都沒櫻
看著那一鞭落在言陌的身上,花不語疾呼了一聲,“三師兄!”
聽到花不語的呼喊聲,秦綰綰瞪大了眸子,她萬萬沒想到他會擋在她的背上,替她受了這一鞭。
柯杳見花不語要衝上去,忙拉住了她,語氣很是冷漠,“這是他自己選的,被打一頓,人或許就能更清醒些了。”
再看向言陌時,柯杳目光中隻有失望之色:言陌,若僅僅為了保住秦綰綰的命,何必做到這種地步,你敢對秦綰綰真的一點情意都沒有嗎?
行刑的人傻了眼,握著鞭子不知該如何,直到言狄一句話傳來,他才敢繼續行刑。
“給本王重重地打!”
花不語惡狠狠地瞪著他,他則對她示威地笑了笑,沒有利爪的老虎再怎麽咆哮,也無法震震懾其他動物。
眼見著那一塵不染的白衣變得血淋淋,花不語隻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灰白,心髒猛地一震,隨後整個心髒仿佛失去了跳動。
柯杳見她一手捂住心口,麵色異常的紅潤,擔心地問道:“不語,你怎麽了?”
突然一陣困意襲來,她揉了揉腦袋,“我沒事,就是感覺有點困。”
花府,謝氏守在榻前,一遍又一遍地給花不語換上濕毛巾。
“這丫頭連自己生病都不知道,還好有你呆在她身邊,不然不知道要暈倒在哪個旮旯角落裏了。”
“夫人不必客氣,她是我師妹,我有責任照顧好她。”
柯杳將人送去醫館後,經過大夫診斷後,才知道她哪是困,分明就是著了涼,發起了高燒,於是又把人送回府。
這話音剛落,便見葉非氣衝衝地找上門來,對著柯杳好一頓破罵,“好你個沒良心的!花姐生病了,為什麽不來找我,難道葉某的醫術在你眼裏就這麽差嗎?你知不知道,隔街的那個死矮子是怎麽嘲笑我的,瞧他那得意的勁,我還以為他上和太陽肩並肩呢!”
柯杳翻了個白眼過去,這京城又不是一家醫館,她憑什麽不能找其他人,況且那時候自然選擇最近的醫館,這人反應是不是有些大了!
“我不管,花姐是我的熟客,一定要由我親自診治。”葉非撅起嘴巴,故意挺著屁股撞開柯杳,隨後徑直走到榻前,不管不關開始把脈。
柯杳看著他幼稚的行為,拿出一錠金子丟給了他,道:“你不就是為了診金嗎?給你便是!”
聞言,葉非暴跳如雷,“你竟然拿錢來侮辱我?!”
“有什麽不對嗎?那還給我好了。”
就在她以為葉非要將金子還給她,卻見他冷哼一聲,毫無廉恥之心地將金子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看著一直昏迷不醒的人,葉非俊秀的臉沉了沉,伸出一根手指撐開了花不語的眼皮,仔細查看了一番,神色漸漸凝重,又將手伸向了她的腰帶。
就在他手指剛碰到腰帶時,一柄劍忽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邊同時傳來了陰森森的聲音,“你要做什麽?”
葉非心翼翼地轉過身子,眼珠子漸漸往下轉,驚恐地盯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發出了顫顫的聲音,“女俠,咱們有話好,要是山我的細皮嫩肉可就不好玩了。”
柯杳眯起了眸子,“你想對我師妹做什麽,你是當我死了嗎?”
“誤會啊!我隻是想替她全方麵地檢查一下。”
“師妹隻是燒熱而已,用不著檢查得如此詳細,滾!”
“好,我知道錯了,我馬上滾蛋!”葉非伸出手,慢慢地推開脖子上的劍,抬起腳,就往府外沒命地跑。
另一處,秦綰綰將受完鞭刑的言陌帶回了府中,並安排在自己的屋子裏。
看著傷痕累累的言陌,秦綰綰隻覺得心裏被某種東西填滿,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她真的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她的家人隻會告訴自己要心謹慎不要犯錯,其他故意接近她的人隻會從她的身上榨取剩餘價值,而隻有眼前這個人不計回報地一次次保護自己,哪怕明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也沒有過責怪的意思,哪怕遍體鱗傷也沒有過半句怨言。
她極心地用剪刀剪開言陌傷口處的衣服,正好此時茴香端著熱水走進來,她見秦綰綰吃力的模樣,忙放下臉盆,道:“姐,讓我來吧。”
秦綰綰沒有理會她,繼續手上的動作,道:“不用,你去將看看大夫來了沒?”
她剛完,便見茯苓領著一個老大夫走進屋裏。
見狀,秦綰綰放下了剪子,給老大夫讓開了身子,催促道:“大夫,你快救救他。”
那大夫瞧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看了一眼秦綰綰,鄭重地道:“男女有別,秦姐還請回避。”
秦綰綰點零頭,走出屋子的時候,冷眼掃向茯苓,道:“你隨我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老大夫俯下身子,在言陌的身上點了幾個穴道,從懷中取出白瓷瓶,他拔開瓶塞,將裏麵的藥粉撒在傷口上,便見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隨後老大夫扶起他,在他的背後運氣。
感到自己一股熱流湧進身體裏,言陌緩緩睜開了眼睛,“多謝師父……”
見他醒來,清虛真人才收手,褪下了人皮麵具,“醒來就好,為師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