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啟程

  福州,閔縣,州府大堂。


  全績居高台,下列陳韡、董槐、李曾伯、宋慈一眾。


  “提晏彪!”


  宋慈一聲令下,晏彪被衙卒押入堂中。


  全績舟車勞動十數日到達福州,此刻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堂下所站何人?”


  “明知故問!要殺便殺。”晏彪別過頭去,一副寧死不屈的態度。


  “你倒是硬氣,你可知謀逆是殺頭的罪過?”全績說的輕描淡寫, 但晏彪一瞬間也能感覺到全績氣勢高漲,讓他膽寒。


  “早就知道,但凡有一點活路我等也不至於謀逆。”晏彪將責任全部推到了朝廷身上。


  “福建的鹽政的確應該治理,不過你口口聲聲說為眾散鹽去稅,不得已而舉大義, 但所作所為卻出入極大, 攻城略地燒殺搶奪,金銀財帛收歸囊中,完全沒有一點為眾行義的作風,這你又作何解釋?”


  古今往來多少舉大義者,但能貫徹初心的又有幾人,多半是享受了榮華富貴,忘卻了昔日熱血,活成了自己起初最討厭的模樣。


  晏彪默然。


  “不過汀州舉義從一方麵說也算有成效,引來了朝廷的重視,本官也在此答應你一定嚴查鹽政,至於你嘛,來人,推出去斬了。”全績擺手說道。


  晏彪此刻也做釋然態度,沒有過多的反抗,起身跟隨著衙卒出了廳堂,心中隻期許全績能夠兌現承諾。


  晏彪退場,全績鬆了一口氣,福建的戰事總算告一段落了,而後全績笑意吩咐幾人坐下。


  “諸位, 福建戰事已平,績兩日後便要去西涼了,此外績已向官家推薦子華先生為福建安撫使,兼福州知州。庭植去建寧府,長孺去泉州,惠父去汀州,爾等意下如何?”


  陳韡是此次平亂的主將,自然是功勳卓著,而董槐三人協同史彌忠徹查福建鹽務也頗有成效,全績已將涉案官員名錄上報予朝廷,想必崔相定能主持這個公道,故而三人也該受到獎賞,列一州之長。


  “全帥,蒙古這次要滅偽夏?”這些封賞的話若從旁人口中說出都帶有大不敬的意思,但從全績口中說來卻是那麽自然,且眾人的關注點也沒有放在功績上。


  “應該是保不住了,不過這樣也好,養精蓄銳了這麽久,也該讓關外兵馬直麵蒙古軍了,不戰何以稱強。”全績此次北上要做成三家分夏之局。


  “一切就拜托全帥了,隻歎我等不能與全帥同行。”陳韡剛剛經曆了戰事,血氣未消,亦有北上報國之誌。


  “北境有我,諸公放心,隻是這福建的局麵才剛剛打開,勞煩諸公盡心竭力,績實不願再為鹽務之事入福建興兵,國庫軍糧五成在於鹽鐵,不敢再起什麽亂子。”全績其實還想等著把福建鹽務徹底清查,看著貪官汙吏授首後離開,何來時機動蕩,他隻能先顧緊要之處。


  “全帥放心,若我等任上再出現鹽務問題,我等願親自上京請罪。”四人齊答。


  “甚好,公事就這麽言定,今夜我等暢飲一番,好好慶祝一下平定叛亂。”


  “是,全帥。”


  “諸位不必如此拘謹,私下稱某冶功便好。”


  “哈哈哈,恭敬不如從命。”


  是夜,州府庭院,月影相酌,從詩詞歌賦到史家之言,從上流富貴到鄉野潑皮,眾人無所不談,毫無顧忌。


  “冶功,從你言談舉止,飲酒姿態應是個豪放之人,但為何沾了官家事,會如此……”


  董槐在見到全績之前,從不相信神往二字,但見到全績之後就有一種莫名的親近,這種反應不是個體,幾乎每一個與全績接觸的忠貞之士都會有這種道不明的感覺。


  “說出來庭植可能不信,績是潑皮出身,早年好賭,耍義氣都是常事,隻是近年來受了聖賢書的約束才穩了心性,做些家國之事。”全績飲了一口酒,抬頭望了望明月,自感唏噓,十年匆匆。


  “想不到冶功還有這往事。”宋慈毫不掩飾的大笑道。


  “嘿嘿!”全績笑而不語,心中卻想說我還打過當今官家呢,這算個甚。


  “冶功,此次北進凶險重重,萬不可掉以輕心啊,若是實在無招,退守三關,保五州即可。”董槐本不想在這歡愉氣氛中提及此事,但眾人心中都掛念著北疆,總有人要當這不識趣。


  “庭植放心,績不戰則已,戰必取地,哪怕聚荊、川、京三方兵馬,付出潑天代價,績也不會後退半步。”……


  夜半,醉醺醺的全績返回了住所,時房中仍亮著燈盞,全績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向床榻。


  反觀汪沁背對著全績側躺,隆起的腹部說明產期將近。


  “呼!”


  全績吹滅了燈盞,躺在汪沁身側,一手輕撫其腹。


  許久,房中無話,終是汪沁開了口:“何時走?”


  “明日再安頓些雜事,後日便啟程,我已經托了史伯父照顧一二,你安心在府待產吧。”汪沁如今的情況不宜舟車勞動,全績隻能將其安頓在福州產子。


  “嗯。”汪沁佯裝平靜道。


  全績長歎了一口氣:“沁兒莫怪為夫,為夫也想守著你生子,但……”


  “五郎不必多說,我都明白。”


  自古家國兩難全,說來也巧,汪沁兩次產子,全績都是因為西涼戰事無法在其身邊守候,對於汪沁來說他是一個不稱職的夫君。


  “沁兒,為夫已經想好了,如果是兒子的話,就叫全肅,若是女兒,便叫全秀。”


  “嗯。”汪沁輕應了一聲,停頓了片刻:“五郎何時回來?”


  “三年為期,此役終了,為夫便辭了軍帥之職,落戶臨安城,做一文吏,伴爾終老。”


  全績說此話心中有愧,此戰最終走向無法預測,是生是死的都是兩回話,即便大勝而歸,這一戰也不可能是全績最後一次出征。


  “五郎若在戰時遇了為難,定要想想家中妻兒,莫要意氣用事。”汪沁說話間抱住全績的手臂,全績能感受到手腕處的濕漬。


  “績答應你,一定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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