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問親
太皇太後身已好轉,可人精神頭並不太好,畢竟已上了年紀,一旦生一場大病,若想再完全養好身子,是極難的一件事。
柳長妤步入殿內時,太皇太后正輕靠在椅背內,閉眼淺息。她放輕了步子,向梅便走過去輕聲喚了聲,「娘娘,郡主來了。」
「娘娘。」柳長妤淺淺一笑。
太皇太后驀地睜開了眼睛,向梅又回身說道:「郡主,娘娘思緒重,太醫曾勸過娘娘,若要調理好身子,需得盡量少愁慮,可娘娘聽不進去,您勸勸娘娘吧。」
「祈陽,來哀家這裡。」
太皇太後向柳長妤招了手,她就坐於太皇太后的手邊,只聽太皇太后道:「哀家不過是老毛病犯了,人一旦老了,身子便不中用了。」意思她並未愁緒太甚。
柳長妤忍不住勸了一句:「娘娘,您夜深未得好眠,便是因思慮過重所致。這天下又有何事能比得過你身子骨重要呢,你可要放寬心去想。」「哀家在這宮中,又有何可憂慮的?」太皇太后自顧自笑笑,轉口擺手不再談此事,她眼裡疲憊不減,可仍有光亮,「祈陽,哀家今日傳喚你來,是因哀家為你擇看了一門親
事,便有意問問你可會滿意。」
太皇太后一心惦記著柳長妤的婚事,並打算為她做主賜婚。
柳長妤嘴唇蠕動,王爺與常山老郡王商議她與秦越的婚事,這為私底下之事,從未擺到明面上來談過。
太皇太后因而並不知情。
她想,她應當告知於太皇太后,免得她被亂點了鴛鴦譜。
可太皇太后卻已先一步抓了她的手,笑說道:「那男兒是大燕俊才,哀家再欣賞不過。哀家先瞧看過,他與祈陽你再般配不過了。」
「娘娘,我……」
柳長妤要婉拒,她的手被太皇太后握得很緊,掙脫不開,這時太皇太后又笑道:「祈陽,哀家有意將你許給秦大人。」
柳長妤呆若木雞。
「娘娘,您是說?」柳長妤不敢相信,太皇太后所看中之人,竟會是秦越,「你所說的,可是常山老郡王之孫,秦將軍?」
「是他。」太皇太后輕垂下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看得出來她有幾分看重秦越的,「秦將軍年少有為,在燕京城內適齡的世家公子之中,他最有望日後成一番大器。」
柳長妤挑眉驕傲一笑。
太皇太后又緊接著補道:「不過近來西邊頻頻生事,陛下將過錯全盤推到秦將軍頭上,他恐會遇上挫折。可即便如此,哀家亦然覺著他是個好人選。」「娘娘對祈陽之心,祈陽銘記在心。」柳長妤徐徐一拜,感懷道:「祈陽明白的好意,不敢再以自己之事,煩擾娘娘。如今娘娘帶病在身,更應休息好,秦大人即便再是好的
人選,如今遠在西邊,談不上親事一說。」
她是想太皇太后暫且將考慮她的心思,放置於一邊,養好身子要緊。
太皇太后如同她的祖母,待她真心實意,連婚事都是一心一意地為她考慮的面面俱到,柳長妤不可謂是不感動。
可另一面,太皇太后若是因為她考慮,而傷懷了身子,那柳長妤心中,可是十足過意不去了。
太皇太后欣慰笑笑,「好孩子,哀家會記掛著自個兒的。倒是你,且與哀家說說,你意下如何?」「娘娘,祈陽一時也評判不出什麼。」柳長妤臉皺在一起,還是說了出口,「秦大人人是極好的,祈陽想來,城內人多數為誤會於他,皆以為他是凶神惡煞之人,才會遠離他
。然祈陽是真心覺著,秦大人是好人。」
太皇太后淡淡點了點頭。
柳長妤又抬頭說道:「娘娘,親事一事,祈陽想父王與母妃也會做斟酌的。」太皇太后以為她是怕,親事若今日草率地定下,王爺與王妃會不高興。這事太皇太后也理解,王爺王妃畢竟是柳長妤的爹娘,子女的婚事,做爹娘的,當然是願意自己把
過關。
因而太皇太后安撫她道:「你放心,哀家會問過王爺與王妃的意見后,再做打算。」「那祈陽這裡,便先要謝過娘娘了。」柳長妤便將前幾日常山老郡王前來王爺一事,全盤說出,「娘娘,實不相瞞,前幾日老郡王曾過府尋王爺一敘,祈陽有耳聞,老郡王與
父王商談的,正是秦大人與祈陽的事。」
「那你父王是知情的了?」太皇太后眼裡含笑,口氣輕鬆,想著王爺也滿意秦越,看來她選得這人選確實不錯,「郡王府與王府兩家先相商好,日後再過三書六禮?」
「許是這樣的,母妃中意的人選,似乎也有秦大人在其中。」
太皇太后打趣她道:「祈陽,你這可是,眾人皆看上了秦大人,看來秦大人與你是極有緣分的。」
柳長妤鳳眼裡染了歡欣,可不就是有緣分,是兩世的緣分呢。
太皇太后滿意極了,這人選她沒挑錯,便打定主意,看好秦越了,只不過她又憂慮道:「此次西邊大亂,陛下怒不可遏,哀家只憂心,你嫁去後會跟著受罪。」
對於崇安帝隱隱疑心汾陽王府的心思,太皇太后是有察覺的。可說到底王府處在燕京,在天下腳下,生不出任何事來,崇安帝就算想懷疑,也懷疑不到王爺身上去。
且宮裡還有個舒婕妤,正得崇安帝寵愛。
可秦越卻不一樣了,他手握實打實的兵權,常陽軍又在西邊,誰知道會不會直接攻入燕京,淪為叛黨。
太皇太后不懷疑秦越的品性,可不代表崇安帝就不懷疑了。
因此太皇太后最擔心的一點,就是崇安帝不會應下這門親事。
「祈陽不怕吃苦受罪。」柳長妤心意堅決。
太皇太后笑道:「祈陽,你選擇的路,只要你自己不反悔,那便夠了。」
這話里似還有話,柳長妤不免看向了太皇太后,卻意外地見她眼底層層覆了蒼涼,可她仍是慈愛回笑道:「哀家想,若是陛下不應允,那哀家便親自寫懿旨,為你賜婚。」
太皇太后一心為她,柳長妤眼眶忍不住紅了,她感激道:「娘娘,您還是多為您自己考慮考慮吧,您為祈陽所做的已是太多了。」
太皇太后看起來憔悴多了,柳長妤真不願見她有半點不好。
「您可要遵太醫所說,按時吃藥,養好身子。」
「哀家可有按時吃藥的,不信,向梅你來說吧。」太皇太后瞥一眼去向梅那兒。
「娘娘,奴婢可是知道,你是萬不願吃藥的。」
向梅卻笑著拆了短,「哪次你是一碗吃完了的?還不是只吃一半。」
柳長妤的眼神飛來,太皇太后無奈擺手一道:「好了,下次哀家定會吃完的。」
這宮中,不但是太皇太後面容憔悴,柳長妤記著謝霏同樣是,「娘娘,今日祈陽入宮時,碰見了皇後娘娘,見她面容憔悴,可是近日睏覺?」
「陛下將大皇子暫且養在皇后膝下,皇后滿心照料大皇子,許是不得安寧。」太皇太后勉強笑了笑,看得出來,她並不喜談起謝霏。
可這又是為何?
這問話,在太皇太後下一句得了解答,「皇后自入了宮,行事便愈發像太后了,這兩人不愧為謝家人,不愧是姑侄。」
太后不愛日日前來福壽宮問安,皇后亦然。只是皇后還跑過幾回,多的時候是遣人來,借口自己不太舒服。
這幾句話聊下來,柳長妤發覺到太皇太后似困了,她便起身道:「娘娘,你還是歇息片刻吧,祈陽便不打擾您了。」
「哀家確實是受不住了。」太皇太后不得不服老,她閉眼輕道:「這身子,終比不上以往。老了,是老了。」
柳長妤給向梅使了個眼神,自己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福壽宮。
得知秦越離京動身去西邊的,不止是柳長妤。這消息再一日之內,便傳入了臨江公主魏昭之耳。
宮女傳信時,魏昭正在梳妝,她細細禮好自己的烏髮,命宮女為自己盤髻。
秦越受了崇安帝的懲罰,便意味著在崇安帝心中,多多少少對秦越有了些不滿。
這在眾人眼裡看來,並非一件好事。可於魏昭而言,卻是一個機會。
魏昭仍記得,崇安帝曾訓斥過她,說唯有朝堂重臣,她不得選為駙馬。然這節骨眼兒上,秦越遇到此難,再不得選作朝堂重臣了吧?
魏昭得意的想,這般看來,是她得勢的時候。她不會嫌棄秦越是否有權有勢,她要的,僅僅是他這個人。
要他臣服於自己。
魏昭梳妝畢后,心情如有萬花開,她一身公主常服,唇角帶起傲氣,徑直去往御書房,尋崇安帝。
崇安帝正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摺,因心裡煩心事過多,他煩躁地將奏摺丟至一邊,起身便要出御書房,先去長春宮走走。
長春宮是舒婕妤的寢宮。
不過他這步子剛邁出一步,便見章公公進殿躬身報道:「陛下,是公主殿下來了,她正有要事要稟報陛下呢。」
「有何大事,非得這個時刻說不可?」崇安帝面色不好,最近他還琢磨著,要趕緊尋個人選,將魏昭下嫁出去。魏昭年歲已有十六,再不出嫁,還不知天下人要如何嘲笑皇室的公主,是個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