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安撫
端午的日子難得是個好天氣,溧江今日旭日當空卻並不燥熱,微風帶著涼爽輕撫過江面。風不大,再適合賽龍舟不過。
柳長妤到樓台時,賽龍舟還未開局。因著陛下亦會前來觀賽,最好的觀景台全由禁衛軍嚴守,非皇室人不得靠近。
而柳長妤幾人身處的樓台,雖是偏遠的一座,可視線極好,入眼能縱觀江面,亦能看清崇安帝所在的樓台。
那明黃色的龍袍太過顯眼,柳長妤一眼便瞥見了。再多看一眼,她連眉頭都蹙了起來,目光中遠遠望見一道華服女子,站於魏源身側,不是魏昭還會是誰。
「臨江公主對賽龍舟感興趣?」魏昭應是不該。
柳長妤偏生出一個念頭,魏昭此番是為了來見秦越。這念頭一起,心裡頭直直泛起了煩意。
「臨江公主?」李問筠順著她目光看去,頓而道:「許是想觀望一番我大燕男兒的風姿吧,也好日後選一位駙馬。」
李問筠如此說起公主選駙馬,柳長妤不免又想到了秦越身上。
魏昭許是覺著秦越會前來溧江,便早早到了此地以好與他相見。
可秦越眼下究竟在何處?
柳長妤心裡一著急,便四處去尋找秦越的身影。目光掃視過幾座樓台,越過人群,也並未瞧見哪裡有秦越的半點影子。
柳長妤甚至輕而易舉的找到了薛彥南,可秦越並未與他一起。
「祈陽。」
「祈陽。」褚樂螢喊了柳長妤兩道。
然而她心中有事,眉頭半蹙著,未做回應。
褚樂螢又大喊了一聲,「祈陽!」
這下她聽見了,舒展眉心回身問道:「樂螢怎麼了?你這般大聲地叫我。」「還不是你壓根不理睬我嘛。」褚樂螢氣鼓鼓道,而後她從背後變出一盤食盒,其上木刻有精緻的花紋,遞給她道:「上次與你們說好了,端午該我請客,這可是杏林巷子里
我最愛的一家。」
「哇,那我一定要嘗嘗了。」李問筠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捻起一小塊放入了口中。
一口下去,她當下贊道:「味道真是不錯!樂螢你有眼光。」
李問筠嗷嗚了一口,又多吃了一塊。待她意欲再多拿一塊時,褚樂螢一把抽開了盒子,李問筠當即不滿道:「樂螢,不是你請我們吃嗎,你做什麼拿走了。」
褚樂螢白了她一眼,「你沒見祈陽,盼樂還有霏霏都還未吃?」
「哦,對哦。」李問筠傻笑幾聲,掩著透出些許粉色的面容向柳長妤笑道:「祈陽,你快嘗嘗,味道很好的。還有盼樂,你也吃一塊吧。」
柳盼樂先前吃了柳長妤買的桃酥,胃已經半飽了,是以只吃了一塊便再未下手了。褚樂螢所選的這家味道確實不錯,柳盼樂小口咽下後點頭笑道:「真的好吃。」
柳長妤也吃了一塊,跟著點頭道:「不錯,這家鋪子為何名字?我似乎未去過這家。」
「這家是個小店鋪啦。」褚樂螢一副「你肯定沒去過」的神色,洋洋作道:「就叫杏林小鋪,你只要進那杏林巷子一眼便能瞧見了。」
幾位姑娘皆好口食,聊起這話題自然是侃侃而談。
邊談笑著又邊分享著吃食,沒一會兒食盒便要見底了,李問筠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止了褚樂螢的手,出聲說道:「說起來霏霏怎麼不見了。」
是了,從一開始,謝霏便未出現,她還未用一塊糕點呢。
「她在那兒呢。」
柳長妤微一瞥眼,指了指輕靠在樓台倚欄邊的謝霏,只見她正遠眺著,目光悠然輕飄投於遠方,整個人陷入了安詳。
她的衣袖微微浮動,似乎只是人在此地,而心卻早不知落在何處了。
「霏霏她怎麼了?」李問筠低聲問道。
柳長妤搖頭道:「我猜她只是看入了神罷了。」
而褚樂螢便已端著食盒奔到了謝霏身側,遞給她道:「霏霏,你也嘗一塊吧。」
「樂螢?」謝霏緩緩回頭,半晌才從迷茫中走出。她望了一眼食盒裡的糕點,忽而搖了搖頭道,「不了,我不餓,謝謝你。」
說完,又回過頭看向她一直所專註的地方。
「那……好吧。」
褚樂螢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明白謝霏到底出了何事,如此沉重的心情。謝霏不願嘗嘗吃食,褚樂螢便只得悻悻而返。
她回時湊到柳長妤耳邊,問她:「祈陽,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謝霏那狀態看得令人擔憂。
柳長妤一樣一無所知,搖頭道:「我也不知。」
「我怎麼覺得,霏霏在憂心著何事情。」李問筠皺眉苦苦細想,想破了腦袋只得出這麼一個結果,她是覺著這解釋想來最為合理了。
「說到煩心,我總覺得我才是最該煩心的那個。」褚樂螢幽幽嘆了一口氣。
李問筠噗哧一笑,「可不是嗎。樂螢,你那位前未婚夫與武鄉伯府的大小姐,只差一個月不到便要成親了,我想問問你此刻有何感想?」
柳長妤亦笑道:「樂螢,我可是記著你當時說的,要與那兩人的喜宴送大禮呢。」
柳盼樂不知褚樂螢這舉措真正的目地,因此她感嘆道:「樂螢姐好大度。」連前任未婚夫與他人成親,這等喜宴都願意去,還不算大度嗎?
「盼樂小妹妹,你可是想岔了。」褚樂螢可喜歡打柳盼樂的玩笑,她半揚下巴,朝著柳盼樂得意一笑,「本姑娘是為了那送那兩人『大喜』,可不是真要祝福他們呢。」
褚樂螢又挺了挺鼻頭,傲氣道:「本姑娘日後定要尋個比林和才好一百倍的男兒,氣死那兩個人。」
「樂螢姐,你可以的。日後你定能覓得一位好佳婿。」柳盼樂眨著圓圓的眼睛,甜甜笑道。
「喲,我們的盼樂妹妹小嘴兒可真甜,姐姐我喜歡。」褚樂螢調笑著捏了一把柳盼樂的小肉臉,末了還愛不釋手的又多摸了兩下,「連這小臉都這麼軟滑。」
「樂螢,你真是夠了。」李問筠看不下去了,瞪她道:「你不知道你現在看上去,特別像個大色胚嘛。」
褚樂螢偏偏又偷摸著柳盼樂,還賊兮兮大笑:「像就像咯,我偏喜歡怎麼了?往後若是盼樂小妹妹要嫁人了,我還會捨不得呢。」
聽褚樂螢說「嫁人」,柳盼樂小臉刷地就紅了,她急忙掩飾道:「樂螢姐你竟是胡謅!」
什麼嫁入不嫁人的,她才沒有想嫁人呢。
「好了,你可少欺負我三妹。」柳長妤在旁勸阻,若要由得褚樂螢胡來,可得把柳盼樂說得臉皮都沒了。
「就是,我大姐會護著我的。」柳盼樂連忙往她身後躲了躲。
柳長妤淡淡一瞥褚樂螢,這一眼看過去,褚樂螢便收手了,她見好就收,「好了好了,那就放過盼樂妹妹吧。」
可於褚樂螢而言,那打趣的心思未能即時壓下來,眼下她又盯上了柳長妤,擠眉弄眼問道:「祈陽,賽龍舟不時便要開局了,你可有想過哪位世家公子哥能奪得頭籌?」
說話間,她嘿嘿長笑了許久。暗中所指柳長妤意屬之人秦越,秦將軍。
柳長妤才不上她的當,偏頭一口道:「才沒有。」
「其實,我蠻想看看謝公子划龍舟的咦?」李問筠撐著下巴歪了下腦袋,莫名來了一句。
「謝公子……划龍舟?」褚樂螢不確定問道,那語氣便如同臨江公主登基了一般不敢相信,面上眉眼更是難舒展開。
柳長妤:「……」
她有點佩服李問筠的胡思亂想。謝公子那樣的人與賽龍舟放在一道,怎麼看怎麼都不相配吧。
謝公子怎得都像是為文,行風花雪月之事,而非此等極近「搏殺」的比試。
李問筠自覺這話怪異,便嘻嘻笑道:「你們想啊,謝公子那樣的人定是不會來划什麼龍舟的,可就是這樣,才覺著更想看見啊。」
柳長妤默了默,竟是尋不到開口的話來。
只聽李問筠的語氣里充滿了憧憬,她似自言自語道:「總感覺那場景一定很有意思。」
「那要看謝公子願不願意參賽了。」
柳長妤朝謝霏喏嘴道:「要不你去問問霏霏,看看她兄長今日可否會來。」
李問筠立刻縮了肩膀,頭搖得似撥浪鼓,「我才不要,我剛只是說笑的啦。」開玩笑,她才不敢主動問及謝公子,她只是好奇心重了點罷了。
不過她是有那麼一點點在意的啦。
只是一點點而已。
「大姐,你快看,賽龍舟似要開局了。」柳盼樂晃了晃柳長妤的手臂,手指向樓台之外。
柳長妤便挑眉看去。
溧江江面上浮著幾艘木舟,各家少爺們已整裝待發,就等那鼓號聲一響,便拼力奪個頭籌。
時辰將近,崇安帝走至台前背手而立,一旁的臨江公主魏昭蹙眉端望著江面浮舟,心情愈發不耐,出聲不住地催促道:「皇兄,你便開局吧。」
說話時,還不住地四下拿眼去尋找什麼人似得。
崇安帝背身問身後跟隨的章公公,「秦愛卿人可在?」
這擊鼓鳴響之人需得英勇無雙,人選鐵當選秦越來做。
章公公躬身笑回:「回陛下,秦大人一直未到,待大人一到,奴才便立刻領他回來。」
「哼,這個秦越。」崇安帝哼聲,一擺手又道:「不必了,等他真到了,這賽龍舟都比完了。你立刻去傳喚那許文瑞來,跑得快些!」
許文瑞是兵部侍郎許大人之子,現任禁衛軍左統領,生得人高馬大又壯實。秦越不在場,崇安帝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此人。
「皇兄,你說秦大人去哪兒了?」臨江公主一聽秦越未至,她滿門心思早已不在賽龍舟上了。
「朕如何知曉。」崇安帝遙望江面,不滿冷哼道:「到了這時候了,他竟是沒影兒了。朕定要好好與他算一下賬。」
臨江公主嘟嘴撒嬌說道:「皇兄,不許你太過懲於秦大人,他定是遇見了事情,一時無法來罷了。」她才不願見秦越被皇兄重懲呢。
「臨江。」
崇安帝面色忽而就冷了下來,他側頭直視著臨江公主,半晌未再開口。只是那目光之中包含著警示,看得魏昭當時就心慌慌的了。
她躲閃著眼神問道:「皇兄,你,你這般看著皇妹作甚?」莫非她說錯了什麼話。
「無他。」崇安帝又將目光投回江面,反而是作笑道:「今日到場的皆為大燕世家男兒,臨江你若是有看對眼的,朕便為你選上一選。」
臨江公主頓時喜上眉梢,半分不客氣道:「那皇兄你可不能反悔。」她就一心要選秦大人了。
「朕言而有信。」
崇安帝淡淡一笑,又補道:「只有一條,朕想再與你多說一句。」
臨江公主偏頭笑道:「皇兄,你說。」
她只以為崇安帝所要說的,是想她多考慮考慮,不要妄下定論一類的。誰知崇安帝沉聲道:「大燕好男兒無數,唯朝中重臣你不可選。」「什……什麼?」崇安帝這一句,臨江公主一聽立馬慌亂了,他這話幾近是捏准了臨江公主的七寸,令她不得再隨心所欲半步,「皇兄,為何朝中重臣皇妹不可選?此前你不
是說好了,若是皇妹看對了眼的,你便為皇妹下賜婚聖旨的嗎?」
魏昭著急了,她原想得是若她今日選了秦越,便再無後顧之憂。
只要崇安帝一道聖旨下去,秦越豈敢不從?
可崇安帝如今卻說,她不得挑選朝中重臣,可不是將秦大人完全排在外了。
在他人之中,她還有何可選的。
「朕說了只這一條不允。」崇安帝知道魏昭心裡所想的是何人,因此他再度警告於她。
他可以為秦越賜下一位世家女子,但絕不會是下嫁公主。
「皇兄,皇妹……」臨江公主心情哪裡還能愉快了,崇安帝不應下為她與秦越賜婚,她急得眼睛都紅了。
她不愉快,更不甘心。
「臨江,朕乃天子,這一點朕希望你牢牢銘記。」崇安帝最不喜他人質疑自己的決意,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皇妹。
這回他雙眼之中染上了深沉,在望著臨江公主時,泛了冷意。
這目光看得臨江公主頭皮發麻,她當即回歉道:「皇兄,臨江知錯了。」
魏昭只能閉嘴了。她與崇安帝本就毫無血緣,只憑著這幾年與太后的情分,能在崇安帝跟前兒充幾分皇妹的薄面,若是說多了只會更令崇安帝生厭。
與秦越的這件事,她還需想想別的法子。
在兩人談話間,許文瑞跟隨章曉踏入了樓台里。得見崇安帝,他當即跪下行禮道:「臣許文瑞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崇安帝朝鼓面之處揮袖,「許愛卿,這擊鼓之事,便由你去吧。」
端午擊鼓,這可是莫大的一項殊榮,許文瑞心生慷慨激昂,拜謝道:「臣領旨。」
他從章公公手中接過御賜的鼓杵,大步走向鼓架。
在這平靜無比的江河邊,眾人皆等候著的鼓聲的響起。
站於鼓架之前,許文瑞深吸了一口氣,猛然大力擊打起了鼓面。
一時間,振奮高昂的擊打聲便響了足足有十餘下,連江水亦與聲響一同上下起伏。
「祈陽,這擊鼓之人是許統領。」褚樂螢耳尖眼亦尖,聲音響起的那一剎,她便認出了這擊鼓之人。
柳長妤平靜地頷首。
「我還以為陛下會賜秦大人,去做這擊鼓之人呢。」褚樂螢摸了摸下巴,不太明白為何出現的會是許文瑞。
擊鼓之人應為大燕英勇戰將,秦大人本事厲害,足以彰顯其英勇之氣了。
柳長妤又搖了搖頭,她亦不明白。
況且她仍未能找尋到秦越的身影,這心情便不禁低落了下來。這一低落便無心再看溧江之上的賽龍舟了。
「好棒!」
待那十來道鼓聲過後,江面所停著的龍舟一舉進發,五隻木舟彼此相爭一二,江邊歡呼聲,助威聲綿綿不絕,場面盛大又熱鬧。
柳盼樂禁不住笑著讚歎了一句,「這可真是有意思。」
「今日可算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了,一年下來難得見幾次大場面,當然有意思啦。」
李問筠跟著笑,一指溧江道:「你們說,方才那五隻木舟里,哪一隻會先爭到首位?」
一隻木舟里共載有三名男子,只是這裡面都有些誰,柳長妤卻不認得了。
褚樂螢先插話道:「我記得張大公子很是壯碩,興許會是張家公子那一隻?」
「他那哪裡是壯碩,分明是胖!」
李問筠無奈一攤手,反而道:「我怎的覺得會是李二公子那一隻呢。」
「不對不對,李公子肯定不行的。」褚樂螢連忙擺頭,否道:「他那般瘦弱,哪裡來的力氣。」
「已經分出勝負了。」柳盼樂看這兩個人爭論個不停,這便提了一聲,指著那頭道:「你們快看看。」
「誰贏了?」
「對啊對啊,是誰贏了?」
李問筠與褚樂螢都湊過去探看。柳長妤輕靠於柱子柱身上,蹙眉抱臂說道:「贏了的是武鄉伯府的二公子,秦淪。」
令她沒想到的是,今日這第一回比試竟然是秦淪大出了風頭。
在柳長妤暗暗細思秦淪的同時,她也在思索他的用意。莫非秦淪奪這頭位,是為在崇安帝眼前出出彩,得個另眼相看嗎?
不得不說秦淪這勢頭,確實夠猛的。柳長妤看得清楚,方才他們那一隻木舟可是落在了後頭,最後才全力衝到了首位。
「是他?」褚樂螢是連思都未思及秦淪的,因而大為吃驚道:「那我和問筠都猜錯了……」
李問筠嘆氣,「我也沒想到,只覺得他平平庸庸,沒想到划舟竟有一手。」
柳長妤已收回了目光,若秦越未前來江邊,她便沒有觀看這賽龍舟比試的必要了。
她興緻缺缺,抱臂側身正要回頭,卻在這一瞥眼間,明眼見一高大挺立的身子轉了個拐角,進了杏林的那條偏僻小巷。
那男子右手撫在長刀之上,刀柄有道大紅流蘇飛揚。
柳長妤一眼便認出,這人是秦越了。
「你們先看著,我離開一下。」她沉聲,半步未留便大步離開了。
柳長妤一心想著要追上秦越,她提起衣擺便追著跑下了樓台,直直向著小巷的方向走去。
可還未走到半途,身前卻突然閃出了一男子的身子,徑直正面攔下了她的步子。
柳長妤本不欲開口,只想繞開他走,然這男子似有意與她作對,她走往哪處,他便擋在哪處。
這一刻,柳長妤冷麵不快道:「不知這位公子當街阻攔本郡主,是為何事?」
「祈陽郡主,幸會幸會。」
這男子一開口便流露出邪佞的笑意,他這笑立刻使得柳長妤認出了他來。
他就是在謝府門口,以那等目光遠遠盯著她的那位。
男子眼中的邪淫不去,偏偏還抱了拳裝作公子之態道:「上次未能與郡主相識,是本侯的憾事。今日一見,郡主果真如傳言中那般的姿色不凡。」
「你是……褚延釗。」柳長妤幾乎是咬牙說出了這一句。
整個燕京翻個底朝天,能自稱本侯的小侯爺,只有褚樂螢的兄長,褚延釗一人而已。
「郡主竟是曉得本侯,看來郡主與本侯的緣分不淺吶。」
褚延釗笑容更大,甚至張狂地掃視柳長妤的全身,那目光似乎能透過她的衣物,瞧出她玲瓏的身段,這讓柳長妤極度的不舒服,令她作嘔。
褚樂螢的這位兄長性子太令人作惡了,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調戲於她?柳長妤可不會管諸延釗可是褚樂螢的兄長,惹了她不快的,一個她都不會放過。
「平南侯,你最好適可而止。」柳長妤因褚延釗的眼神大為動怒,她生平最厭惡有男子用這般的目光打量自己。
不是一般的厭惡。
褚延釗又笑道:「郡主何必生氣呢,本侯不過是想與郡主多相識一番。」
「本郡主沒有興趣與你相識。」
「郡主怎能如此一說呢,保不齊你我日後……」他咧嘴大笑。
他是想說保不齊日後,他與柳長妤會有更親密的關係也不一定呢。見褚延釗越說越張狂,柳長妤抽出鞭子打斷了他的話語,她便用鞭頭指向了褚延釗,一字一句冷聲道:「你膽敢再多說一個字,本郡主今日便教你說了不該說的話,會是如
何的後果!」
褚延釗嘆氣道:「好好好,本侯不說了。」只是那淫邪的目光並不迴避,仍痴痴顫顫地追隨在柳長妤身上。
諸延釗半眨不眨,痴迷的眼神便打量柳長妤的面容,再到她的身姿。
這位祈陽郡主生得實在是太妙了,近看之下他甚至直咽口水。若是能嘗上一嘗,這輩子回味起來都是妙哉妙哉的。
然就是脾氣太難馴服了點。
柳長妤眯起眼,又提聲指著他雙眼道:「別讓本郡主逮住挖了你眼珠子的機會,不若本郡主絕不會放過你。」
這人的雙眼,她極度想就此弄瞎了他。
褚延釗完全不怕,反而用舌頭添了一圈嘴唇,「原來郡主好這一口。」連口味都血淋淋的,不愧是燕京囂張潑辣的祈陽郡主。
柳長妤沒有搭理他,只是又冷眼瞪了他繞開他走。對於這種無賴之人,多多無視就好了。
見她要離開,褚延釗出聲問道:「郡主可是有事?本侯再陪陪你吧。」
「本郡主的事情,無可奉告!」柳長妤再度沉下了臉。
與這人再多說一句話,都是在費她的精力。
諸延釗卻意欲跟在她身後,柳長妤氣得一甩鞭子,他身手還算靈敏,堪堪躲避,免遭一擊。
柳長妤再度揮鞭,這回鞭頭由著側面而飛來,諸延釗不得不側頭而閃開。
趁著他側頭未注意的機會,柳長妤抽身便飛快鑽進了小巷裡又連忙轉了個過角。
因諸延釗的出現而毀了情緒,柳長妤面色極其難看。
她在心裡多念了幾道秦越的名字,那股難言的噁心終於強壓了下去。
心中想著他高大的身影,柳長妤提著衣擺,縱身便拐了彎,朝向杏林那條小巷子里跑去,邊跑動時還不忘幾次回頭,察看可有人跟來。
好在身後並未有褚延釗跟著,她這才放下心繼續前走。
小跑到街頭處,拐角外突然傳來了嬌柔的女音,入耳時好聽極了,「好巧,竟然在這裡遇到了表哥。我還以為表哥你會在江邊待著呢。」
柳長妤頓住了身子,她沒出聲,也未走出去,便就站在原地聽著兩人談話。
靜默了片刻后,這時有男子的聲音,「秦某出現在哪裡,似乎與姜小姐無關吧。」
這竟然是秦越的聲音。
柳長妤握拳大驚,她神情複雜,腦中思緒略起了混亂。
秦越口中所說的姜小姐,無疑便是姜元怡。可她為何不知,姜元怡是何時與秦越是表兄妹了?
魏氏只一位夭折的姐姐,再無旁的兄弟姐妹,秦越又哪裡會有表親?
姜元怡音色凄凄哀怨,喚道:「表哥……」
「姜小姐,請你慎言。」秦越聲音很冰冷,他態度堅決,沒說兩句就拒了姜元怡道:「秦某與姜小姐非親非故的,當不起表哥一稱。」
姜元怡更換了於他的稱呼,只道:「那元怡喚一聲秦大人,總可以了吧。」
「隨姜小姐的便。」
秦越又道:「秦某先行,姜小姐請便。」這是不在意她叫還是不叫秦大人了,姜元怡之於秦越,是入過了眼便遺忘了的存在。
那邊再沒了聲響,柳長妤在暗角里只望見姜元怡走遠,知曉她是真的離開了。
待全然瞧不出姜元怡的身影,柳長妤便走出了角落。她鳳眼帶笑,眉眼間更是恣意展開。
聽完這兩人的對話,柳長妤心情好極了。她心裡踏實多了,便憑著秦越對待他人的態度,根本無需她抱有一丁點兒的擔心。
她之所以會有忐忑不安,皆是因上一世之故,那不安的情緒與忘不卻的記憶一同存於她心底。
想忘卻似乎又極難,因著執意過深,已化為骨血。
只是柳長妤明白,上一世都是上一世了,這一世才該是她真正所要好好面對的。
「秦越!」
柳長妤轉過街角,一眼瞥見靠牆而立的高大身子,心下一動便跑向那人。
秦越側身看來,欣喜笑道:「長妤。」她竟然也來了這江邊,是為了看賽龍舟而來的嗎?
「阿越。」
一抹緋紅飛上柳長妤的臉頰,她見秦越站直了身子,所凝視著她的雙眸裡布滿了笑意,便忍不住愛昵喚他。
對方那雙狹長的眼裡有期盼她來的情緒,柳長妤甚至有一股錯覺,那人正張開雙臂候著自己撲入他懷。
柳長妤是這般想,也是這般做的。
她小跑著,一頭栽進了秦越的懷中。因著心頭那多到纏亂的事端,她便緊緊摟住面前之人,面頰撲在了他胸膛上一動不動。
他的手是冰冷的,面是冰冷的,聲音亦是冰冷的,唯有這身子,胸膛是溫溫熱熱的,叫她歡喜得不能言語。
只有他的氣息最得她心了,能在他身邊,再多再多煩心的事情也會一併消散的。
一想起自己被褚延釗那厭惡的目光,盯著自己瞧了那麼之久,柳長妤便更想往秦越懷裡鑽,想讓自己心中的歡喜來得更多一些,好衝散方才的不適。
柳長妤正想著事情,突然感覺到有顆腦袋擱在了自己頭上,秦越反手擁緊了她,在這一刻,他的身子是全然包裹住了她的。兩人的氣息就此交纏,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