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落水
「秦越!」柳長妤就站在岸邊,神色透著焦灼與慌張,「你快上岸來啊,別在水裡面待著了!」
「長妤。」
因入了水,秦越頰邊的髮絲皆貼在了臉邊,他邊向外吐出幾口水,邊往遠處游著,那雙透著水意的墨瞳格外明亮堅定,「我現下還不可上去。」
他還未找到柳長妤落下的玉佩。
秦越朝著一個方向游著,似乎是有目的性的。他心裡正思忖著,若是沒記錯,柳長妤的玉佩該是落在這個位置的。
「你上來!」
身後卻傳來柳長妤的高喊,「秦越你聽見沒有,你快上來,玉佩根本就沒落下去,在我手上呢!」
「長妤,你玉佩沒落進湖裡。」
秦越緩緩朝岸邊游來,邊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不可否認的,他還真的以為柳長妤的玉佩落進去了。
「你個獃子!我話都沒說完,你就跳進去做什麼?」柳長妤幾番催促道,「你看這不白跳了,玉佩壓根就沒丟,你快上岸來!」
秦越卻不慌不忙地泡在水中,鎮定沉沉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知道!」柳長妤真想敲敲他那顆石頭腦袋,瞧看裡頭究竟是如何作想的。
「我知道你話是未說完。」秦越自知那枚玉佩對於柳長妤的重要性,「如今你玉佩未落,但若是真的呢,不見了玉佩你會難過的。」
它是柳長妤一出世,王爺便送與了她的。那枚玉佩意義非凡。
這話叫柳長妤心裡既是滾燙,又是心軟。她還是忍不住小聲低嗔道,「你個笨蛋!」
她終於了悟為何秦越會不管不顧地跳了湖,他是連她的半點兒低潮都不願見著,他太顧及自己的情緒了。
兩世了,皆是如此。
柳長妤心底翻澀,只覺著這人傻得令自己再難以放下。
而此時,秦越卻在湖心水裡,笑著朝她露出一口大白牙。
相比之下,柳長妤可沒好臉色再看他,她抬腳便要走去拽他上來。只是岸邊的泥巴鬆軟,她沒走兩步便腳下一崴,整個人迎面向著湖水撲了過去。
「啊!」事發突然,柳長妤是真的驚慌失措了。
她人便就一下撲進了湖裡。
入水的那一刻,柳長妤的鼻腔間浸滿了水汽,她整個身子都落進了水裡,差點未閉過氣來。她剛欲換口氣,腰間陡然間多了一雙力臂,微用力抬著她便出了水。
「哇——啊——」
秦越的手臂摟著她抬起,柳長妤的腦袋終於揚出了水面。她大口呼著氣,鼻頭裡那一時進了太多的水,一時間經不住放聲咳了起來。
「長妤,你沒事吧。」秦越抬手輕拍著她的背,關切問道。
他的大手在柳長妤濕漉漉的背上輕撫,她覺著這湖水冷得冰人,可秦越的手心卻很灼熱。
「咳咳咳。」柳長妤只一個勁的咳嗽,又搖了搖頭。
秦越將她帶進了懷裡,邊順著氣邊埋怨道:「你怎麼那麼不小心。」
柳長妤可真是走路都能摔倒進湖裡的。那一下來得太突然,秦越都沒來得及接住她,柳長妤就掉進水裡頭了。
「還不是你,」柳長妤抬手拉扯他臉,沒好氣道:「我喊了你幾道了,你都不上去。要不是這樣,我哪能還掉進水裡啊。」
秦越隨她揉捏著自己臉頰,他雙臂順勢一抬,便將柳長妤的身子抬坐在了自己腿上。兩個人皆是濕透了,浸過水的肌膚在相觸碰的那一剎,尤為滾燙。
柳長妤更是連秦越的身子都不敢碰了,她雙手不知放何處才好,只得隨處搭在他肩頭,臉蛋頓時湧起無言的窘迫。
這個姿勢她還是不大習慣。
秦越惟恐柳長妤泡久了得病,便道:「行了,這下你也濕了,還是先上岸去吧。」
「咳咳咳,好。」柳長妤捂嘴又咳了幾聲,兩頰滾起的紅暈倒是遮蓋了許自己的尷尬。
秦越帶著她游到岸邊,正要托著她上岸,就聽到外頭有靠近的聲音,「若蕊,這小院子我們可是打掃過了?」
若蕊回道:「巧綠姐姐,這院子歸你我二人管嗎,我怎記得不必呢?」
「你這死丫頭,忘記了郡主所吩咐的了?」巧綠怒道:「不好好乾活,到時郡主可不會放過你我。」
「那快進去吧。」
這兩道聲音愈發走近,眼看著兩人便要入院了,秦越縱身一跳立馬上了岸,又伸臂將柳長妤撈入了懷。
他四下環顧一周,目光之中觸及到一座假山,好在這滿月潭有一處假山,足夠隱蔽兩個人的身子了。在那兩個小丫鬟還未進來之時,他便已帶著柳長妤躲到了假山之後。
秦越微微蹲下,柳長妤便落在了他之後,兩人躲在此處,不出半分動靜。
「秦越,秦越……」柳長妤低喊了好幾聲,可秦越正盯著假山之外,壓根沒一點反應的。
須臾之後,他偏過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柳長妤戳了戳他背,怨怪道:「你看我說的,當時你就不該跳湖。現在可好了,只希望這兩丫頭不要發現我們。」
要不是他兩人都掉進了湖裡,何至於連逃跑都來不及了?
現在更是濕透了全身,兩個人若是就這般走出去,那真的是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的。
「沒事,應該發現不了。」秦越又是淡淡一句,他正透過假山的縫隙窺看那倆丫鬟。
「我看看。」說著,柳長妤俯身趴了下去。
她本就在秦越身後,如此一靠近便將全身都貼在了秦越背上,臉蛋與他的更是僅僅一側,二人稍一偏便可碰觸到彼此。
柳長妤離秦越實在是太近了,以至於秦越連她面容上的緋紅都瞧得一清二楚。
他只要微微一偏頭,嘴唇便會親上柳長妤的臉頰,親上她透著淡淡緋紅的白玉臉蛋。
秦越目光灼灼,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在端視了柳長妤片刻后,他終是未開口而是擺正了腦袋。
不能去看,不能去想。
「她們會不會打掃到這裡?」柳長妤不禁問道。
秦越低聲回道,「別說話,她們要走來了。」
從那一絲縫隙處,兩人只見巧綠與若蕊離假山越來越近,柳長妤緊張地捏緊了秦越的肩膀,生怕那兩個丫頭真的走了過來。
不過巧綠,若蕊只是想打掃下這院子,兩個人就將池邊的落葉與枯枝堆到了一起。
暫未察覺到假山之後,還藏有人。
「秦越……」柳長妤起了壞心,她伏在他背上,又用雙手去揪他的耳朵,邊這麼玩兒著,邊還湊到他耳邊輕聲喊他。
「長妤。」
秦越立刻沙啞著嗓子想叫她停下,「你別鬧,安靜一會兒。」
「我不。」柳長妤用手摸著他耳根,這裡已經是燙燙的了。假山外頭那兩丫鬟不會走來,她膽子大了些,便又探身子笑道:「阿越。」
這樣的稱呼她聽是老郡王常喚他的,是親密之人才會有的稱呼。
她好喜歡。
她想這般喚他。
果不其然,秦越被她這麼一喚,不光臉頰繃緊,連身子都僵硬了。柳長妤偏偏愛使壞,她抱著秦越的脖子,壞心眼地笑道:「阿越,阿越……我以後就這麼叫你了。」
「長妤。」秦越抬起明亮的雙眼,直盯著柳長妤的臉,「你學我外祖父。」
「怎麼,不行?」柳長妤哼道。
秦越反而一笑,「那你得先和我有關係,才可叫我如此。」他有意指在有關係上頭。
「呸,不讓我叫算了。」
柳長妤剛想從他身上溜下來,卻被他長臂反手一勾,攬住了腰肢,這一下,她又趴倒在了秦越背上。
「秦越,你幹嘛。」
秦越挑眉,「怎麼不叫那個了。」他是問那聲「阿越」。
「不是你說不准我叫的嗎。」她現在與他又沒定下親事,哪來什麼關係。
「准你了。」秦越又挑了挑眉。
柳長妤當即摟住了他,低低笑道:「阿越。」
秦越紅著耳應了一聲。
柳長妤可忍不住埋在他脖頸里,將他摟得更緊,在這窄小的藏身之處,她與他這般緊貼著,似乎耳邊便能聞見他沉穩的心跳聲。
她唇角勾起,心頭於「阿越」這聲稱呼,喜上眉梢。
這稱呼可真是越叫,越令她心生更多的歡喜。只想賴在他懷裡,多待一會兒。
假山之外,若蕊突然出聲問道:「巧綠姐姐,那假山後面可要看看?」
聽到動靜,柳長妤嚇得手一抖,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在她的注視下,若蕊正一步又一步向著假山走來,眼看著就要越過假山,走到後頭來了,在這時巧綠叫住了她,「哎,那邊你別去了,你也不瞧瞧那後頭可能落著什麼東西
?假山後頭不必打掃了,走吧。」
「好。」
若蕊尾隨巧綠一同離開了西月院。
待兩個人沒了蹤跡,柳長妤直接癱在了秦越的背上,長呼道:「好險,幸虧巧綠那丫頭想忙裡偷閒休息會兒,不然我倆今日可是會被抓到了。」
「你放心,若是那丫鬟出現,我會打暈她的。」秦越偏過了頭。
「你……」柳長妤剛開口,一偏頭便與秦越迎面相對。
兩個人離得太近了,彼此的呼吸經了糾纏已分不出誰是誰的。柳長妤不敢動彈,若她有心,只稍往前再湊那麼一點兒,便會吻上秦越的唇。
而如今這姿勢保持得更是尷尬。柳長妤濕漉漉的身子緊緊地貼在秦越背上,兩具濕透了的軀體便就如此溫熱著彼此,難免在這狹小的地方,生出幾許無端的曖昧。
柳長妤沒有動,秦越也沒有動。
兩個人只是安靜地對望著對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秦,秦越……」在這個時候,柳長妤可再叫不出「阿越」兩字,見秦越並未反應,她笑罷軟下身子趴在了他身後。
柳長妤忽而一抬朱唇,悄悄在他耳後輕吻了一下。
雖然很輕,但秦越仍能清晰的感覺到柳長妤那柔軟的唇瓣,吻了他耳後肌膚,而後又慢慢試探似得觸到了他的耳朵。
不用想,他耳朵定是紅透了,柳長妤最喜歡親親他通紅的耳朵,總覺得這樣的秦越實在是太令她動心了。
明明想對自己做什麼,還偏偏忍耐著不動彈。
待柳長妤再想吻時,秦越已偏開了頭,這次他聲音大抵是完全沙啞了,「長妤,你別鬧了。」
他投來的目光活活是像要吃了她。
可柳長妤才不會怕,「我沒在鬧啊。」她不過是想多親親他幾次嘛。
反正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他就只能是她的人了。柳長妤咯咯笑了起來,她手臂一伸,又再度摟上了秦越的脖頸。
只低著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默道:「秦將軍,你可要對本郡主負責。」
「長妤,你說什麼?」秦越抖動著耳朵,微微側頭問她。他沒太聽清柳長妤所說的話,就聽了個大概,「負責」二字的,卻不懂其意。
「唔,我是說你要負責。」柳長妤聲音稍大了一些。
「好,我負責。」秦越哪裡知道她要他負責何事,只是柳長妤說要他負責,那麼他便全都負責吧。
她要他負責什麼,他就負責什麼。
嘟囔時,柳長妤的腦袋就擱在秦越的肩窩處,微微閉了一會兒眼。在他這邊,她並不願離開了,便沉聲道:「秦越,我們先在這兒待會兒吧,等衣裳幹了再走。」
他們倆此刻也離開不了,又無地方換下濕透了的衣裳,就算換下,別人仍舊會起疑心。可另一面,若是兩人離開的久了,一樣有人會起疑。
「你能待那麼久?」秦越顰眉,「要不你先回去。」
今日可是她十五歲賀宴,李問筠,褚樂螢,謝霏,柳盼樂可都還在等著她,她已在主院待了半個時辰,不宜在外頭再待的過久。
「不想回去。」
柳長妤想到了柳盼舒,王爺今日會放她出院一併參宴,柳盼舒肯定會來尋她的。
秦越不解,便問:「為何?」
「我二妹要來,」柳長妤把話說了,語氣有些低落,「她那天打了我娘留給我的玉像,我不想見到她。」
秦越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長妤,別想了。」
生母遺物損壞,這心情秦越體會的尤為深切,他手掌在柳長妤額際輕撫,無聲地安慰她,嘴角緊緊抿了起來。
多了半晌,他難得笑了,「你先回院子換一身乾淨的衣裳,你那叫丹胭的丫鬟應該拿到那東西了。」
真是差一點就告訴她了,他為她準備好的誕辰禮。
「那東西?」柳長妤怔然問道:「是何物?」
秦越不語,只推了她出假山後,神神秘秘道:「你一看便知。」
既然是驚喜,哪有先說出來的道理?
……
幾位姑娘家因柳長妤誕辰宴,在汾陽王府小聚了之後,又談起了不多日後的端午節。
端午能算得上燕京舉朝歡慶的節日之一,在這樣盛大的節日里,各府的小姐們自然是會攜伴出府,聚在江邊供遠望的花船,亦或是樓台里。
到那時,不但有各府的公子們,朝臣們,連當今聖上也會到場。崇安帝喜好熱鬧,每年端午會親自前往江邊,觀望龍舟比試。
奪得頭獎的,陛下會下旨御賜大禮。因此各府的划船好手,在這一日會齊齊來一番較量。
公子們與小姐們,誰不願在陛下跟前得對好眼兒呢?
對於這樣的日子,柳長妤本是不願多去的。
一來她又無需為兄長助威,薛彥南又是個不善使力的,這樣的比試他是要多遠就躲多遠了,柳長妤也不用考慮他。二來連魏源都會出現,她去了只會徒增心煩。江邊觀龍舟比試,這主意還是褚樂螢提出來的。她一見柳長妤不情願,立馬明著勸說了幾句,其中便有什麼連朝臣都會出現一說,如此一看,那某位大人不鐵定會到場嗎
?
即便是這樣,柳長妤還不願意去?
當然不可能。
若是秦越會到場的話,柳長妤無論如何那都是會去的。不管怎樣,能見到他也是好的。
尤其是端午節賽龍舟,若能見到秦越一展風姿。那一幕光是想想,柳長妤便是一陣心猿意馬。
褚樂螢這點摸得太准了,當柳長妤開口應下來時,她便知道自己這一試探是把柳長妤的命脈給捏住了。
心裡是又壞笑又得意的。
只要柳長妤不反對,餘下的幾人皆是沒有別的意見的。於是幾個人便約好了時辰,到時在江邊一觀望樓台碰面。
時至端午,距離柳長妤誕辰是過了有兩個月,王爺便放了柳盼舒出院。至於喬側妃,那仍是個被關住起來的命兒。
那日商談相聚之事的還有柳盼樂,因此這一日她隨柳長妤一同出了府。
兩人搭了同一輛馬車,柳盼樂是頭一回乘坐柳長妤的馬車,很是激動,眼睛是四下瞄著,又睜得大大圓圓的,就像是某種圓滾滾的動物。
「大姐,二姐早上與周世子出府了,她說待到了那地方,再與我們匯合。」柳盼樂一抬起手,手腕上系著的紅繩便露出了個兔腦袋。
柳長妤挑了眉道,「行,我知道了。」
周承弼還挺惦記著柳盼舒,一等她重獲自由,便邀約了她出府。在這種日子,兩人是表兄妹,一同前去不會有什麼大礙。
她就盼著柳盼舒好生享受與表兄難得的相聚,就不要再來找她了。
不經意間,柳長妤抬手探望了眼車外。視線里,忽而有個「逢春記」一晃而過。
她立刻叫了停,「停一下車。」
馬車停住了,柳盼樂不知她為何要停車,「大姐,你是有事情?」
「三妹,你在車上稍後我片刻,我很快回來。」
說話間,柳長妤已是跳下了馬車,朝著那逢春記的鋪子奔了過去。
車內柳盼樂獨自一人滿心的茫然,見柳長妤奔走,她便只能坐在車中乾等了。
兩人今日所走的街並不是多繁忙的街道,此時街上僅稀稀疏疏的過往幾人。也是因為如此,柳盼樂才大著膽子,將那車簾挑開了,好奇地打量著外頭。
這若是擱在以往,柳盼樂是絕對不敢這麼做的。
柳盼樂膽兒小,可好奇心卻不小。她正樂得觀望著這街上的路人,路邊有那小販的攤子,還有兩旁的店鋪。
又想到今日出府興許能在江邊目睹一番大場面,柳盼樂樂得眉眼彎彎。
她手腕上的小白兔一樣好心情的蹦跳了幾下。
就在她要放下帘子時,突然瞧見有位清秀男子正巧從車旁走過,一陣風刮來,捲走了他懷中所抱著的幾頁書頁,然而他腳步未停,似作渾然不知。
柳盼樂卷下帘子,沒多猶豫便下了馬車。
徐堯寒連續有三日未睡過一次好覺了,只今日書院得了假,他便抱著這幾日需多做溫習的書卷,回家探望老母親。
當他已有些神志不清的時候,卻聽見身後似乎有人在叫他。
「公子,這位公子,你的東西落了!」
他一回頭,是一姑娘家急匆匆地追到了他面前,她小臉兒紅撲撲的,手裡遞來幾頁書頁說道:「公子,這是你掉下的吧?」
那一雙手腕白嫩,右手腕還系著一根墜著白兔兒的紅繩。
追來的人是柳盼樂。
她一瞧見這男子吹掉了紙,便急著追過來了。
這走到了近處再一打量,才發現這位公子打扮作書生,滿面書卷之氣,眉宇間極為舒怡平和。
他身著的衣裳並不貴重,想來家世清貧,但定是為讀書之人。
柳盼舒撿起了紙張后,曾掃過一眼,他的字跡如他人,清秀柔軟,想來心性亦是如此。
就連站在他身旁,都能聞到一股淡淡好聞的墨香味兒。
「給你吧。」
柳盼樂又朝前遞了遞,嘴角不自覺就笑開了,頓時兩根小虎牙跳了出來,顯得極為俏皮可人。
她一笑便連大眼睛都彎如月牙兒了,徐堯寒的睏覺在這一刻全然被她微笑驅散了。
「姑娘,謝謝你。」
徐堯寒從她手中接過書頁,是他不慎掉落的沒錯。這可是他這一摞紙張里最為重要的幾張,若沒了這紙,興許他這幾年的努力全要徒勞無功了。
幸好這位姑娘心善,見到便幫了他一把,提醒了他一道。
「不必說謝了,這紙對你很重要吧,你下次可要多多當心了。」柳盼樂只搖頭笑。
徐堯寒卻感到驚嘆:「姑娘你能看懂?」
這紙上寫得多為辨析試題的辨答,未鑽研過朝政是看不全明白的。
當然柳盼樂是看不懂的。
「我認字不多,是看不懂的啦。」柳盼樂笑笑道,「但我有股感覺,這紙於你而言非比常物,應要好好保管。」
「徐某日後定不會再遺落了。」徐堯寒面上生出一層薄紅,是為自己在這位姑娘面前所顯露出的疏忽,而感到丟臉與後悔。
不知為何,他有些無法直視面前的這位姑娘。
她的笑容太易渲染旁人,而他卻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自卑感。
「你是姓徐?」柳盼樂聽他自稱徐,便稍稍有興趣地多問了一句。
「是。」徐堯寒緩緩一頓,他忙垂首又道:「不知姑娘可有想要之物?徐某無以言謝,但姑娘若有喜愛之物,定當答謝姑娘。」
至少他要向柳盼樂償還感激之情。
「不必啦。」柳盼樂擺手,她幫他本就是無心之舉,並無需他任何感激的。
可再一轉頭,又見到徐堯寒固執的神色,她便沉思了須臾,復而爛漫一笑:「那徐公子便將名諱告於我吧。」
既然柳盼樂開口問了,徐堯寒便無繼續隱瞞她的意思,他神色愣愣回道:「徐某本名堯寒,徐堯寒。」
徐堯寒。柳盼樂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笑意深深。
「這樣便足夠了,徐公子。」
柳盼樂向他揮了手,「其他的不必再多謝了。」
她這就要小跑離開了,徐堯寒心裡一著急,便開口問道:「這位姑娘,你還未將你的名諱告於徐某……」
他不知她名諱,便也就無法再尋她再致謝禮。
還是說,她並不願說出來。
徐堯寒不知為何,情緒便就低落了一剎。
柳盼樂已經跑遠了,但她還是聽見了這話,於是回頭一笑道:「我姓柳,其餘的若是有緣再告訴你。」
她要是把自己名字告訴與一位僅一面之緣的男子,大姐知曉了,她肯定逃不掉一通訓責的。
見那位徐公子只遠遠望著她,愣愣然然的,柳盼樂連忙回身跑走了。
「三妹。」
柳盼樂跑回馬車時,柳長妤正好回來了,她一瞥向柳盼樂來時的方向,她之後便看見一道男子的身影,不禁好奇道:「你方才是去哪兒了?」
她前腳剛下馬車,柳盼樂便也尋人去了?
「不是何大事。剛剛有位公子落下了東西,我拾到了就送還給他了。」柳盼樂解釋道,事情經過本就是這樣了。
「那行吧,往後自個兒要多注意點,別路上一瞧見事兒都往前沖。」柳長妤又多叮囑了一句,她是怕柳盼樂吃虧。
她這樣心思單純的姑娘,就怕被有心人給利用了。
柳盼樂嘻嘻一笑,點頭應道:「大姐放心,我早便記下來了。」
這沒心沒肺的笑容可完全叫柳長妤放不下心,她伸指點點柳盼樂的額頭,「你要真能記在心上就好了。」
待柳長妤再抬眼去看遠處時,那男子已經走遠了。
「大姐,你別這麼說嘛,我一定努力做到。」柳盼樂揉著自己被戳疼了的腦門,抱怨了一句。
「行了,給你這個。」
「大姐,這是?」
柳長妤伸手丟給了柳盼樂一紙袋,裡頭包著些吃食零嘴,皆是那逢春記家買的。
「哇,大姐,你去買這個了啊!」
柳盼樂從袋中拿出一紙包,包著的是桂花酥,當即口水直流的小口啃著,「大姐,你對我真好!」
她最最最喜歡自家的大姐了。
柳長妤不禁笑,「你慢慢吃,別噎著了。」
柳盼樂嗯嗯地直點頭。
看柳盼樂如此喜愛,柳長妤心裡好一陣開懷。
她多看了眼自己手心的紙袋,笑容里多了一抹回味。
這家逢春記上一世她吃的最多,也最喜愛。
因著秦越常到逢春記為她買吃食,久而久之,她便只心念著這家了。
柳長妤的視線若有若無地飄向車外,她想起了秦越送與自己的生辰禮。
那時在兩人分別之後,她回到了疇華院。迎春從屋內端出一方盒子,氣散如香梅,柳長妤當時做了大驚。迎春一說這是名為「香梅妝」的一套首飾,柳長妤頓時想起了,那中和街上的玉琅閣,曾與柳盼舒鬧了不快的那家店鋪,玉琅閣的鎮店之寶,便是這一千五百兩的香梅妝—
—
在那一刻,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秦越去往當鋪,典當了自己珍貴之物,就為了給她添置一件首飾。
柳長妤手輕輕抬起車簾,思緒飄了遠方。這個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