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風波
6班的一行人走在去往後勤處的小路上。
“姐們兒你當班長了？咋這麽倉促！我還想當班長呢。”李震寰吃驚地問道。
“其實是代理班長啦。你們兩個出去的時候老師暫時定下來的，說是表現不好就隨時換掉啦。你還有機會！”舒寒對他友善地笑了笑。
“一、二、三”，李震寰回過頭，看著身後的舒寒、陳喚風和徐目陽，“加上我自己，一共隻有四個人啊。搬得過來麽？”
“喂喂喂，我們兩個也是你的同班同學呀。”徐目陽身後閃出一個綁馬尾的女生，她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這讓她的牙齒白得格外明顯。她的背後還跟著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模樣憨憨的，看起來有些虛胖，他的頭兩邊掛著兩個藍色小罐，裏麵的液體隨著他的走動而蕩漾著，罐子的底部伸出了兩個長長的管子，扣在了他的嘴邊，他時不時地嘬上一口，就像個大大的胖小孩。
李震寰抬起了一側的眉毛，顯然對這兩位同學沒有什麽印象，他看向陳喚風，陳喚風也攤著手，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舒寒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我忘記介紹了！大家都是同班的，這位女同學是穆.……”舒寒突然忘記了女生的名字，她的臉窘迫地紅了起來。
“哈哈哈，不要緊！”女生向著陳喚風和李震寰伸出兩隻手，小臂上隱約間還能看出肌肉的線條，“我叫穆輕萍。”
陳喚風輕輕握了握穆輕萍的手指處，“你好，我叫……”
“你叫陳喚風，他叫李震寰。現在全班都知道你倆了，你們的自我介紹很成功。”穆輕萍咧著嘴吧笑了起來。
李震寰也樂了，他還沒見過這樣類型的女生，“這還真是個姐們兒啊。”他伸出手去，跟穆輕萍擊了個掌。
後麵的男生又嘬了一口吸管，“我叫張垚，三個土的垚。”高個子男生一臉人畜無害地眯眼笑著。
“有了這個哥們兒就不愁搬不動書了，看這肚子嘿。”李震寰在張垚的肚子上輕輕捶了一下，張垚的肚子居然發出了“咣當咣當”的聲響，好像一個裝滿水的牛皮口袋。
同學們差異地睜大了眼睛，“嘿嘿，不礙事”，張垚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水聲突然就消失了。
“這是你的‘天賦’嗎？”陳喚風開口了。
“嘿嘿，是啊，我的‘天賦’就是喝水。”張垚半開玩笑似的說。
正當大家想追問下去的時候，舒寒已經看到了前方後勤處的小辦公樓。
“同學們我們快走兩步，前麵就是啦。”她指著前麵人頭攢動的地方說：“已經那麽多人啦。”
後勤處樓前的空地上，確實已經站了不少的人，大家擁擠在一起，像是生怕領不到軍訓服似的。後勤處的老師大聲地吆喝著：“一個班出一個人過來登記！叫到班號的！領人進去！沒叫到的別往跟前湊活！”
聽到老師的吆喝聲，舒寒回頭跟大家說：“我先去登記一下，呆會到我們的時候我就出來叫你們，大家在這裏等一等，那邊人太擠啦。”
陳喚風點點頭，他也不想去湊那個熱鬧。
“那就交給你啦，姐們兒，哦不是，班長！”李震寰也表示同意，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又拿出了自己的大耳機，“動次大次”地點起了腦袋。
得到了同學們支持的新班長興奮地點了點頭，“嗯！大家在這等我！”說完，就大踏步地轉身走了。
舒寒走後，李震寰還是依然搖晃著腦袋。沒什麽存在感的徐目陽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本小書，坐在路邊的路牙石上，聚精會神地翻著。張垚還是憨憨地站在原地，眯著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時不時地嘬幾口水。穆輕萍突然走到陳喚風的麵前，伸出拳頭錘了一下他的肩膀，像個男孩子一樣說道：“兄弟，我也喜歡打紅幕球。有空較量一下子呀。”
這一拳的力量不大，但打得確實結結實實的。這讓陳喚風知道了眼前的女生並沒有在開玩笑，他微微一笑，爽快地說道：“好啊。”
“同學們~~~到我們啦！”遠處傳來舒寒的聲音。
陳喚風推了一下李震寰，李震寰又像被叫醒了似的，撩下耳機來詫異地說道：“咋了？”
“到我們了。”陳喚風無奈地說。說罷，大家便一道向著後勤處走去。
這時，有四個人從後勤處的方向迎麵向他們走了過來，似乎是剛領完了軍訓服。奇怪的是，走在前麵的三個人手上空空如也，所有的軍訓服都壓在最後那個人身上。
與前邊三人相比，那人的身形可以用龐大來形容了，他手裏捧著一大堆衣服，剩下的軍訓服一件一件像膏藥一樣包裹著他的身體，遠遠的甚至分不清他身體的輪廓線，他就像一艘笨重的巨輪，在旱路上緩緩地挪動著。前麵的三人有說有笑，一人在前邊走，兩個人一高一矮在左右跟隨。這樣奇怪的組合讓路過的人紛紛側目。
不一會兒，6班的一行人就與這四個人擦肩而過。這時，有一件軍訓服從那人的身上掉了下來，“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兩邊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高個子歎了一口氣，他用手小心地拎起了軍訓服包裝袋的一角，竟然旁若無人地將軍訓服又粘到了那人的身上，然後他用力地拍了拍，氣憤地對矮個子說：“我不是讓你粘緊一點的嘛！”
矮個子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怯怯地說：“不賴我，不賴我，漿糊不夠用了。”說罷，他也生氣地走到那人跟前，狠力地打了一下：“你不會慢點走嗎！啊！！！”他的聲音倒是意外的比他的個頭要高上許多。
正當矮個子聚足了勁想要狠狠地再打一下的時候，他的手臂突然被人死死地鉗住了。
“你幹嘛！”矮個子慌張地驚呼道，他拚命掙脫著右手，然而卻如何都不能活動。
“你們過分了。”陳喚風冷冷地說，他的聲音不知道因為憤怒還是因右手的用力而微微有些顫抖。
高個子看到同伴吃了虧，抬腳就向著陳喚風的下身踢去。
正當陳喚風要側身躲避，李震寰冷不丁從側旁也起了一腳，斜斜地揣向了高個子的胯部，高個子一時沒做防備，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摔了個麵朝天。
“你誰啊！哪個班的！想死麽！”高個子側躺在地上，不住地揉著自己的腰。
“我是你爹。”李震寰翹起右腳，用左手掠了一下鞋麵，似乎是在拂去上麵根本就沒有多少的灰塵，“真晦氣，剛買的‘揚子泡’，一腳就髒成這樣。這大白天的，碰上個狗屎成了精。”
這時，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看著高個子窘迫的樣子，又聽了李震寰這一句話，有幾個人剛想笑出聲來，立即就被旁邊的人拽住了，他們小聲地說，“別笑，你知道那是誰麽？洪捍山！我跟他一個初中的，混道上的。下手賊狠。”
“你說地下躺著那個？不像啊。”
“你傻麽！我說領頭的那個！”
剛剛走在最前麵，被稱作洪捍山的男生，陰沉地看著兩個小弟，一個被人死死抓在手裏，另一個則狼狽地躺在地上。他一句話都沒說，沉下臉來邁步向著陳喚風和李震寰走去，他的頭發又長又卷，垂下的部分遮住了眼睛。
“你就是他們的老大？我給你……”李震寰一句話沒說完。洪捍山一個箭步頂上去衝著他的臉就是一拳，李震寰和陳喚風都吃了一驚。
眼見這一拳就要中了，一隻細長的手臂以極快的速度精準地戳到了洪捍山右拳的腕關節，他的胳膊立刻就彈了出去。
“兄弟，用不用姐姐我教你怎麽出拳頭。”穆輕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擋在了李震寰的身前，她伸出右手衝著洪捍山擺了擺。
李震寰先是吃了一驚，接著誇讚道：“可以啊姐們兒，練過兩下子。”
“×”，洪捍山甩甩右手，罵了一句，“弄死你幾個！”隨即，他的右腿開始以一種極為快速的頻率在原地抖動了起來。
“山哥，山哥我們還在呢……你先別.……”高個子從地上爬起來，矮個子也趁陳喚風失神的時候掙脫了出去，二人匯到一處，跌跌撞撞地逃走了。圍觀的看見兄弟兩個的反應，也不明就裏地跟著散了去。瞬間，這條小路便空曠了起來。
“男抖貧，女抖賤。這哥們兒一定是個窮命。”李震寰摸著下巴裝模作樣地說道。
陳喚風仔細觀察著洪捍山腳下的地麵，發現有幾塊小石頭竟然跟著他抖動了起來。
“先下手。”陳喚風說著，立時向著洪捍山衝了過去，一段助跑後高高躍起，手掌聚起一股氣流當頭便打。
“鏘、鏘、才……”在場的所有人在一瞬間好像都聽到了一陣京戲的鑼鼓聲。隻見一個男生穿著一身漢式棉麻的衣服，額間一抹豔紅，徑直擋在了陳、洪二人之間。他右手一把折扇對準洪捍山的右腿膝蓋就是一敲，即刻讓他停止了抖動。左手翻了個轉圈兒，曲著胳膊平臂向陳喚風腰上一送，使個柔勁兒竟讓他緩緩停了下來。
“休要鬧來~休~要吵，小樓言來~聽根苗。”男生把二人分開過後，念白式的開了口，“二位在此以‘天賦’相搏，一是傷了和氣，二來，豈不是壞了學校規矩。”他的嗓音極亮，中氣又足，不用刻意抬嗓，聲音也傳的很遠。
“鏘、鏘、才、才、鏘、鏘、才……”鑼鼓聲更為密集了，就像在為僵持的局麵配著背景的音樂。
“哦！竟一時忘卻了”，男生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收音機，“啪嗒”一下關掉了。
鑼鼓聲在一瞬間停止了。“諸君見笑了！”男生一拱手。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麵駭地全都說不出話來。“這些個.……都是高一新生麽？”李震寰怔怔的說。
“老師來啦！同學們不要怕！”是舒寒的聲音，她氣喘噓噓地從遠處跑來，壯碩的段古老師跑在她的身前。
看到來了老師，洪捍山從牙縫裏擠出了四個字——“你們等著”。隨後轉身就離開了。而臉上一抹紅印的男生也衝大家拱了拱手，“如今兩下相安，小生也就告退了。”說罷，拂袖便去了。
段老師趕到跟前來，關心地問道：“你們有沒有受傷？”在看到幾個人都沒有受傷之後，本來想要再責備一下幾個衝動的少年，一轉身卻看到了滿身軍訓服的“小巨人”。此時舒寒已經開始輕輕地幫他把那些包裝袋慢慢地揭下來，張垚也摘下頭上戴的水罐，用水一點點地衝洗著漿糊。
“怎麽會有這樣的孩子！我一定要問清楚他們是哪個班的。大家先快來幫幫忙。”段老師吆喝大家一起圍過來，自己也蹲下身，幫著一起清理著。
“小巨人”的臉，漸漸漏了出來。他長著兩隻黑黑的大耳朵，眼眶周圍也是黒黑的，黑色的毛發雜在白色的毛發之間，十分醒目。很顯然，他是個“固型紅幕人”，是一個熊貓人。
“好可愛！”穆輕萍不禁叫了出來。
“同學，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個班的？”段老師關切地問。
一直沉默的熊貓終於開口了：“我叫剛果，是三班的。”說罷，他也不顧身上黏黏的漿糊，就開始將地上的軍訓服一個一個摞在一起，想要全部抱起來，但是衣服還是太多了，有幾件零散的掉了下來。
陳喚風走上前去，把那些零散的拾了起來。回頭對同學們說：“你們先去搬衣服，我一會兒就過來。”隨即仰起頭對剛果說：“大個子，你領路吧。”
剛果先是靜靜地看了陳喚風一會兒，然後慢慢地向前走了起來。
他走了幾步，突然慢慢轉回身，對著同學們說：“謝謝你們。”臉上的表情，模模糊糊地應該是在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