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旗幟
段老師讓陳喚風和李震寰站到了走廊靠窗的一邊，“轉過身去，在我出來之前不許回頭，當然，如果這段時間裏你們還繼續耍性子的話”，段老師把手放在兩個少年的肩膀上，重重地壓了幾下，兩人腿腳打了一個踉蹌，差點失去了平衡，“那就不是罰站這麽簡單了。”段老師輕輕拍了兩人的腦袋，轉身回了教室。
“好了下一位同學.……”教室裏遠遠傳來他的聲音。
兩個少年都歪著腦袋，噘著嘴，看向不同的方向，誰也沒有言語。過了一陣，也許是脖子著實有些累了，也可能是因為實在有些無聊了，二人竟不約而同的正過頭來，直直地看著窗外。
窗外的不遠處，一座殘破的巨大人形雕像堆在教學樓旁空闊的廣場上，雕像的大半部分都已經被毀，隻剩下了一雙不一般高的斷足和一堆亂石，一隻手臂似乎是被人從哪裏撿來了似的，斜靠在了較矮的那一條斷足上，手中牢牢握著一個紅幕球。就像一位即將病逝的老人被一群活潑健康的孩子環繞著那樣，雕像的殘破與充滿青春陽光的校園環境格格不入。
兩個少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這幅破敗的景象吸引，他們桀驁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了嚴肅的神情。
“這就是你說的最偉大的球員？你的夢想就是讓人唾罵，然後變成一堆垃圾？”李震寰用眼角斜視著陳喚風。
“你連讓人唾罵的資格都沒有。”陳喚風沒有理會李震寰的目光，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座塑像，腦子裏正翻騰著演繹它的曆史。
紅幕102年，22歲的龐碩以狀元秀身份被米國紅幕球聯盟（NCL）宇宙戰艦隊選中，成為第一個進入NCL打球的禹國球員，證明了禹國人在紅幕球比賽中也擁有與外國球員一較高下的能力，同年，龐碩作為首發中陣衛幫助禹國隊第一次打入紅幕球世界杯八強，那一年舉國沸騰，龐碩成了所有禹國人的偶像和英雄。
而顏川一中，正是龐碩的母校，是他的傳奇最開始的地方。
這座雕像，就是在那一年矗立在了這裏，許多球迷不遠萬裏來到顏川這座小小的山城，就是為了目睹這座與龐碩發動“天賦”時等身的雕像。一時間，顏川一中成了籃球的聖地，這座雕像也成了顏川一中甚至整個顏川市的地標。
然而僅僅八年之後，這裏所有的榮耀就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了。紅幕110年，南虹世界杯，禹國隊被給予厚望。在龐碩進入NCL發展之後，許多年輕後輩也追隨他的腳步打入NCL，並開辟了一片天地。“九天之子”張翼、“下山虎”封伯寅、“天眼”艾淩.……這些當時在NCL冉冉升起的球壇新星與龐碩一起組成了禹國有史以來最為夢幻的國家隊陣容，他們也不負眾望一路殺入四強。但是，30歲的龐碩在連續的幾場比賽中表現都十分低迷，甚至有幾場早早就被換下，然而沉浸在連勝喜悅中的公眾卻並沒有給予這位老將過多的苛責。
半決賽，禹國隊對戰實力稍弱的卡斯利亞隊，多次完成破陣，比賽將近結束時，禹國隊“80-23”領先。眼看禹國又將迎來一場勝利，觀眾們早早地在看台上揮起了國旗。誰知，在一次正常開球後，狀態不佳的龐碩竟然突然發動異能，失控般地生長至近20米的高度，隨後由於體溫過高，龐碩瞬間失去意識，龐大的身軀轟然向後倒下，處在龐碩身後的掠陣衛艾淩由於沒有時間轉移到安全地帶，不幸被龐碩的身體砸中，當場身亡。
在賽後進行的尿檢中，龐碩被檢測出使用違禁藥物，禹國隊被取消比賽資格。同月，龐碩被判過失致人死亡罪入獄。
時代的英雄成了千古的罪人。
當年狂熱的支持者變成了狂熱的暴徒，他們再次從全國各地趕到顏川，在一天夜裏湧進了校園，將雕像拉倒、砸碎，肆意宣泄著自己的憤怒.……
陳喚風看著這些瘋狂過後的殘骸，就好像那天夜裏他就站在這裏一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個男人，那個他從幼童時就一直崇拜的、被光環籠罩男人會做出這樣不光彩的事情。“我一定要親自去問他！”陳喚風一遍又一遍地這樣想著，他的眼睛圓睜著，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身體有些顫抖。
李震寰看著陳喚風激動的樣子，覺得不可思議，他把語氣緩和下來，“爺們兒，不至於吧？你又跟他不熟，你見過他？”
“我見過他。”陳喚風轉過頭來，堅定地說。
“臥槽真的啊？你啥.……”李震寰來了興趣。
“看來你們已經和好了嘛”，段老師高興地走了出來，“轉過來吧”，他看著兩個少年稚嫩而且倔強的臉龐，說道：“龐碩和和詹姆斯都沒爭過誰是第一，你倆倒是替他們爭起來了。”
說著，段老師將手搭在了兩人的肩膀上，“當然，你們兩個如果想較量一下的話，去新生杯的紅幕場上吧，誰進球多誰算贏”，他笑了一下，稍稍放緩了語速，“你們的偶像是不需要你去守護的，你們隻需要向著他們的背影，努力奔跑。”說完，他看見李震寰咧著嘴笑了，而陳喚風則回過頭去，有些失落地看了看窗外。
段老師用右手拍了拍李震寰的肩膀，故作嚴肅地說：“李震寰，你不應該打斷同學的發言，你錯在先，你先表個態度。”
李震寰撓撓頭，笑嘻嘻地說：“哎呀老師，我也是一下子上了頭。”他轉身向著陳喚風，把右手遞了過去：“我給你陪個不是。但是哈，詹姆斯還是最牛×的。”
陳喚風“哼”地笑了一聲，他也伸出了右手，“那球場上見。”
段老師溫柔地注視著兩個少年，他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好啦，你兩個給我回教室去，給你們個任務，把班裏所有同學的名字都問一遍，然後下午去搬軍訓服！”
李震寰在前懶洋洋地向裏走，隨口回應道：“知道了老師。”
“陳喚風”，這時，段老師叫住了陳喚風。
陳喚風停住步子，有點摸不著頭腦。
段老師望著窗外，神情堅毅地說：“你看，他就算被毀滅了，也是站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