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開學報道
第二天一早，陳喚風起床時，家裏又隻剩了他自己。餐桌上有一個大碗扣著小碗，掀開來看，裏麵盛著香菇麵，兩個雞蛋臥在上頭，還微微冒著熱氣。
洗漱完畢，又吃過了早餐，陳喚風看了看表，七點五十。他記得報道的時間是九點。家離學校不遠，他又有一輛“吉普特”的自行車，所以時間應該還很充裕。
他換上了一件新買的T恤，對著鏡子整理了衣角。隨後手掌一攤，掌麵像吹風機一般持續呼出氣流，他用氣流將自己刺蝟般的頭發捋得更直了一些，隨後滿意地挑了一下一字型的眉毛，覺得自己今天甚至有些帥氣。
糟糕！他突然發現額頭的左邊又長了一顆痘痘！便連忙貼近了鏡子，伸著手戳了幾下那個紅紅的小疙瘩。為了看得更清一些，他將頭偏向有痘痘的一側，這時，他的餘光突然從鏡子裏看見了牆上的海報。
這是陳喚風最喜歡的一張海報，海報的主體是球員龐碩的一張照片。龐碩是最早進入NalballLeague米國紅幕球聯盟）打球的隊員，司職中陣衛，人稱“巨靈長城”。他是陳喚風的偶像甚至信仰，也曾經是全禹國人的驕傲。海報裏的他穿著六號球衣，雙手交疊矗立在紅幕場的中央，巨大的身軀讓他像一座小山一樣俯瞰一切，顯得威猛而莊嚴。
陳喚風透過鏡子，注視著龐碩的的眼睛。
“我也要起跑了。”陳喚風自言自語道，他的嘴唇抿成一條斜線，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顏川一中的大門外，車流已經堵得近乎停滯。學校的保安們正著急忙慌地指揮著駕駛員。九月雖然不是一年最熱的時候，但也足以讓他們的工作服上出現大塊深藍的汗漬。
陳喚風騎著自己白色的“吉普特”，左拐右拐地扭著車把，從擁擠的車流間穿插而過。他時不時透過搖下的車玻璃，瞥一眼後排坐著的少男少女們，他們大多都望向學校的院牆，滿眼都是忐忑和期待。
由於隻有高中及以上的教育機構才有資質開設“天賦”控製的相關課程與訓練，所以高中之前在學校使用“天賦”都是被禁止的。可以使用“天賦”的學習生活對於學生們來說還是十分新奇的。但是開設這些訓練的目的也僅限於增強學生對自身“天賦”的控製，以避免“天賦”對其正常生活帶來影響。真正可以使“天賦”得到開發的，隻能是在紅幕球的訓練當中。
陳喚風的自行車晃晃悠悠地騎進了顏川一中的校園裏，在校園的引導地圖前，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運動表，八點三十五分。時間不多了，趁著車流在校園裏分散，陳喚風趕忙猛蹬了幾下踏板，向著圖中那個標寫著“紅幕球場”的方向狂奔而去。
其實根本不用看什麽地圖就可以輕易找到紅幕場，它是學校裏麵積最大的設施，是整個學校最為耀眼的中心。高大厚實的牆壁將紅幕場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場中央廣闊的綠色草皮在紅色塑膠的包圍下格外地奪人眼目，四季的陽光在這裏用汗水為球員進行著洗禮。這裏，是“天賦”的聖殿。
紅幕場上正在進行一場校隊訓練賽。兩方的十四名隊員分別身穿紅色或藍色的隊服，胸甲背後的“光區”上都印著顏川一中的校隊標識——“白木鬼”。隊員分列在中線兩側，等待著比賽的開始。
他們含胸屈膝，使重心下沉，準備在瞬間發動或者抵禦衝鋒。透過麵罩支架間的空隙，可以看見隊員們石像般凝重的神情，他們用深沉的呼吸安撫著躁動的肌肉，就像一頭頭束縛在欄中的鬥牛，一旦欄門大開，他們就會立時衝撞而出。
“嘟——”裁判鳴哨，示意開球。
“Passage！”藍方掠陣衛喊出戰術口號。中陣衛立刻將球自胯下向後傳出。在出球瞬間，紅方中陣衛上步抵住藍方中陣，其後的兩名前鋒利用左右空當迅速前插，意圖對對方掠陣衛發起衝擊。
藍方掠陣衛持球後立即向左後方撤步，與對方球員拉開距離。左側大前鋒疾馳而來，近距離將球接過。
在大前鋒接球的一瞬間，看台上零零散散的觀眾裏突然響起了幾個女生的尖叫聲，“啊！！梁駒學長好帥！！！小馬哥加油！！！啊！！！~~~”
陳喚風倚在看台最前端的護欄上，被身後的叫喊嚇了一跳。他不屑地向後瞅了一眼，然後將目光轉移到了那個穿著43號球衣的大前鋒身上。
梁駒的身形在場上的確十分引人注目，他是“固型紅幕人”，身體自生來就發生了永久性的變化。他的身形就像傳說中的人馬，有著長長的脊背和健壯的四蹄。他的麵罩支架為承受強力的衝擊而設計了更為密集的線條，然而他高挺的鼻梁與深邃的眼窩仍隱隱可見。褐色的頭發從他的頭盔下沿延伸出來，像鬃毛一般覆蓋在脖頸後。他的護具包裹著他寬闊的肩膀與胸膛，並在下腹的位置像裙擺一樣岔開。片狀的裙甲覆蓋在他整個軀體之上，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匹正在衝鋒陷陣的重裝戰馬。
梁駒將球牢牢扣在右臂的臂彎之中，左肩前傾形成三角形。他在繞過本方掠陣衛後迅速轉移到右路，加速向前衝鋒。他布滿肌肉的四蹄輪番擊打著地麵，好似兩個鼓手正在揮舞雙臂竭力敲打著戰鼓，“咚咚”的鼓點震顫著所有人的胸膛，並且愈發地急促。
“別讓他起速！！”紅方掠陣衛大吼。
在聽到指令後，紅方左路的小前鋒與自由衛急忙組成防線準備迎擊，掠陣衛也向著他們後方移動準備協防。
此時藍方右路小前鋒與自由衛組成雙人突擊小組向前突入，準備為梁駒開路。但不及兩人發動天賦，紅方小前鋒率先發難，隻見他以一足為支點開始像陀螺一樣高速旋轉，利用速度優勢出其不意將對方二人擊倒。
“是羅璿學長！！！啊！！！~~~”看台上又響起了尖叫聲。
被叫做羅璿的小前鋒停止了旋轉，他的腳步明顯有一些踉蹌，但仍勉強地站著，擺出抵禦衝擊的防守動作。
麵對著衝鋒之中的梁駒，他和身後的自由衛都不免咽了一口唾沫。
“小心了！”梁駒提醒著他們，他的腳步卻沒有放緩，目光也依然堅毅。
“砰！砰！”隨著兩聲沉悶的聲響。羅璿和那名自由衛向著不同的方向飛了出去。他們並沒有阻擋住梁駒的奔馳，但是卻成功地使梁駒的步伐緩了下來。
“別腿！”紅方掠陣衛用雙手護住頭部，向著梁駒腳下撲去。梁駒將前腿立起，從掠陣衛身上一躍而過。正在這時，從左路轉移而來的紅方大前鋒張開雙臂向梁駒撲來，紅方的掠陣衛也從梁駒的身後跳起，意圖抱住他的後腿。
雙人的夾擊也使得沒有全速衝擊的梁駒感到了壓力，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將對方的四名球員吸引至右路，在中場及左路形成了小的人數優勢。梁駒在前後兩名隊員未碰到他之前，將球用力地向中場傳去。球勢大力沉地向紅方中陣衛球員身後的空當飛去，中陣衛一人麵對兩名球員的進攻顯得力不從心，藍方掠陣衛在己方中陣衛的幫助下伺機繞到對方身後，穩穩地接住了傳球。兩側球員都被各自對手牽製，不能及時回防，給了藍方掠陣衛單刀進攻球門的機會。
看台上的觀眾紛紛發出了驚呼聲，陳喚風也目不轉睛地追隨著那名掠陣衛的腳步，他的眼裏有光，仿佛在場上飛馳的正是他自己。
掠陣衛帶球直入禁區，紅方大關已經在門前就位。掠陣衛身形瘦小，自知很難越過對方強壯的大關帶球進入破陣區，所以選擇射門拿到3分看起來似乎更為穩妥，也更有利於發揮他的“天賦”。他將紅幕球向前一拋，將腳麵猛地向上一台，球體竟牢牢地被他的腳麵攥住，他的腳部穿戴著類似手套的護具，看起來就是他的第二雙手。隨後，他像羅璿一樣單腳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利用慣性將球準確地擲向球門左上方的死角。
紅方大關也已經早早發動了他的“天賦”，他雙拳一攥，手臂肌肉瞬間伸展開來，形成了寬大的盾牌一般的肉壁。肉盾雖然極大地擴展了他的防守麵積，但也限製了他的移動速度。眼看球體就要射入球門，他極力向左上方躍起，將肉盾揮向球門的死角。
“噔！”球體砸落在肉盾的一角，巨大的衝擊力不僅讓大關感受到了一陣劇痛，也讓球迅速彈向了場外的看台。
紅幕球徑直地飛了過來。
沒有思考的時間。
台上的陳喚風像是突然被喚醒了，他的右手在握住護欄的一瞬間釋放出了強壓的氣流，右腳蹬地，以護欄的為軸和借力點，乘勢將整個身體淩空倒立起來。他左腳的後跟不偏不倚地擊中了紅幕球，球體像子彈一樣射向球場。
在完成這個動作的瞬間，陳喚風失重的身體從高高的看台上飛速下落，頭部向下直直地墜向地麵。
“危險！”目睹這一切梁駒揚起前腿向看台衝去，速度比方才在場上還要快上一倍。但不久他的眉頭就緊緊地擰在了一起，因為他一瞬間意識到了以自己的速度不可能跑動這麽遠的距離，但是思考並沒有讓他的腳步放緩，奔騰是他的本能。
陳喚風的頭部離地麵越來越近，許多台上的觀眾捂上眼睛發出了驚叫。梁駒看著少年下墜的身體，滿腔的勇氣漸漸化為了絕望。突然，他看到少年伸出了雙手，掌心向下一推，竟產生了一股莫名的反作用力，使他的身體在接觸到地麵之前向後橫著彈了出去，少年伸展手臂保持著平衡，最終以蹲踞的姿態平穩的落在了地上。
紅幕場上，一時間雅雀無聲。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究發生了什麽。
陳喚風站了起來，他自己也有點被剛才的衝動嚇到了。他雙眼呆滯，低著頭向著出口慢慢地走著。
梁駒跑了過來，攔在陳喚風的麵前。
“球場看台上是不準許使用‘天賦’的，何況還這麽冒失。你有沒有受傷？”梁駒長舒了一口氣，但還是流露著擔憂的神情。他注意到少年沒有穿著校服，便問道：“你是新生嗎？報道已經結束了？”
“報道！”陳喚風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猛地看了一眼手表，八點五十九，“完了！”他顧不及回答梁駒的問題，便大步流星地跑向了出口……
梁駒怔怔地站在原地。真是莫名其妙的小鬼——他這麽想著。隨後他回頭看看隊友們，攤著手無奈地笑了。
他的目光在隊友間遊離，漫無目的地一直看向球門——剛才被少年踢飛的紅幕球，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竟偷偷地落進了破陣區裏，在微風中輕輕地晃動著。
——他的笑容在臉上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