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回 白幽靈(上)
齊雲貴抱著頭往前方翻滾,狼狽不堪地撞倒了一側的書架,喘息了半晌,方才僵硬著身體,緩緩地抬起頭來。
“啊……”齊雲貴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和眼皮,他明明清楚地感受到有什麽東西進入了他的身體,但是此刻摸起來,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嗬嗬,還是求饒了啊。”單烏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手裏端著一盞茶,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
“我……的眼睛,耳朵……”齊雲貴有些茫然。
“我的確在你的眼睛和耳朵裏留了些東西。”單烏點了點頭,抬手在齊雲貴的麵前化出了一麵水鏡,鏡中倒映出齊雲貴的臉,於是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眼睛瞳孔之上多出來的東西。
似乎是一個字一個編號,又似乎是一道符文,帶著點暗紅的光芒,如同即將熄滅的岩漿一樣,在齊雲貴的瞳孔之中流轉,並漸漸歸於平靜。
“這是一道符文,可以讓你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為我所知,同時那上麵還有你的編號,卅二。”單烏解釋道,“以後你就沒有名字,隻有編號了。”
“什麽意思?”齊雲貴微微一愣,看情形,單烏似乎還打算讓他派上點用場。
“雖然還差了不少,但總算是那八千人裏頭稍微有些膽量的。”單烏放下了茶盞,笑著看向齊雲貴,“所以,我打算將你們這幾個家夥培養成死士——我很認真地思考過了,不管馴養什麽樣的妖獸或者操控什麽樣的傀儡,似乎都不如馴養一群活人來得有用。”
“死士?”齊雲貴顯然聽說過這個名詞,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來。
“我說過,會讓你們死得稍微有價值一點。”單烏笑著說道,打了一個響指,而後不同的空間似乎都在這一瞬間重疊在了這個小小的房間之中,那幾個和齊雲貴一起被控製住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出現,或者跌坐在齊雲貴的旁邊,或者癱軟在單烏的腳旁,或者四仰八叉地伏在場中空地之中……
這些人不知道各自經曆了些啥,但是看起來都是一副劫後餘生虛脫了的模樣,在發現了彼此的存在之後,隻能各自低下了頭,顯露出一副認命的架勢來。
……
黎凰還在苦惱於那個莊園之中的幽靈,而飛珖此時已經往四麵的圍牆之上嚐試過了,不管多麽犀利的攻擊,似乎都無法在那圍牆之上留下什麽痕跡。
甚至連翻牆出去都不太可能,因為郭絕以壁虎遊的符籙加持自身,讓自己能夠貼著牆壁輕易攀沿而上,然後不幸地發現不管他爬多高,那個牆壁都會增長相應的高度。
“白?”黎凰一處處地檢視著那些被幽靈擾亂了的所在,腦子裏突然就躥出了這麽一個字眼來。
白色的花瓶,白色的書頁,白色的花瓣,白色的紗簾……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著一個“白”字。
“所謂的幽靈,莫非就是遺落在迷蹤陣中的那個人?就好像之前那隻螞蟻一樣?”黎凰想到了那個被自己踩死的古淩,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看起來十有八九就是白甸弄出的事兒了,嗬嗬,莫非他還指望我們能夠記起他的模樣,並將他從那迷蹤陣之中帶出來麽?”
“應該被遺忘的人,還是乖乖認命被遺忘了比較好,總鬧出些麻煩來,反而容易生出恩怨。”黎凰暗暗嗤笑了一聲,“更何況,一個連我的模樣都記不住的人,留來何用?”
“不過,被他這麽一鬧,我似乎能夠理解這困陣和迷蹤陣之間的關係所在了。”
“看起來,這每一個迷蹤陣與困陣之間,都應當是有一部分小小的重合的,以至於雙方能夠互相影響,甚至互相利用各自的所在而互相廝殺,但是具體能帶來什麽結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嗯,的確就是不同的空間重疊而帶來的效果——像之前古淩,那便是一大一小兩個空間的重疊而產生的效果,這種變化,在我們進入這莊園之中,從那花碗之中跳出來的時候,便已有了親身感觸。”
“那麽,我們在這處空間之中感受到的幽靈的種種,是不是會成為我們從下一個迷蹤陣進入主陣之時的玄妙體驗……沒錯,有記錄曾說此地的護山法陣對陣道修士而言可謂至寶,想來說的正是如此。”
“如果之前的迷蹤陣中我沒有刻意地落下人,那麽接下來的主陣之中還會有這些變化麽?早知如此,我或許應該召集更多的人一起前來,就算是當做探路棋子也是好的。”
“不過那樣一來,人數增加,每過一關的難度似乎都會增加……唔,罷了,還是眼下這樣比較好,既有替我試探那迷蹤陣底細之人,亦有護我繼續入陣之人。”
“哈,就這樣不斷地給出謎題,破解之後才能進入下一關,之前的答案也許會是下一關的鑰匙……如此循序漸進,不斷參照對比,待到真正進入這遺跡之中後,我的陣道領悟,應當會再上一個台階。”
“這可是我的大機緣啊……如果就這樣放過,這輩子我都不會安心的。”
黎凰暗自盤算,心裏隱隱有了主意,隨即踱著步子轉過身,繞著這莊園走了起來,打算再度以全新的角度開始推算。
……
白甸不知道現在算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他的身體周圍似乎被包裹上了一層可以隨著他的動作不斷變形的薄膜,這層薄膜讓他能夠自如地穿梭於飛珖翠山等人所在的空間之中,讓那些人看不到自己,感應不到自己,而自己也無法觸碰到那些人,說話拍手都不會有聲音傳出,但是偏偏可以推動那個世界的莊園中原本存在的東西,如花瓶,盤子,紙張等等,更神奇的是,自己在觸碰這些東西的時候,感受到的是一種完全真實的觸感。
“這個莊園本身是真實唯一的,但是我和他們這些人,卻仿佛被硬生生地隔開了兩個世界,我能看到他們的存在,他們卻無法察覺到我?”白甸分析著眼前的狀況,頗有些一籌莫展。
在那艘小船上麵的時候,那個女人掐著他的臉,硬生生地給他掐出了一個五官來,然後他就仿佛有了身份一樣,出現在了這處莊園之中,並看到了來回走動著的“夢華”等人。
這些人似乎並沒有對他的消失表現出什麽介懷之意,一心一意地研究著這莊園之中的一草一木,似乎這樣就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他們總不成真的就這樣完全遺忘了我吧?”白甸心中驚疑,於是在發現自己對這莊園所做的事情能夠被那些人發現之後,他便開始百般嚐試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並希望那些人能夠想起自己的存在。
“這些人這麽聰明,一個個都和機靈鬼一樣,怎麽可能看不懂我的示意?怎麽可能想不起來我的存在?”白甸越是暗示,越是沒看到效果,就越是發狂,他甚至跳到了“夢華”的麵前大喊大叫了起來,左右開工地想要抽著這女人的臉,可惜他的手卻從這女人的身體上毫無滯礙地穿了過去,對這女人來說,甚至連一陣風都沒感受到。
“不,剛才這女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她明顯是想到了什麽。”白甸看到“夢華”轉身,亦清楚地注意到了她的心懷鬼胎。
“她就是打算拋棄我?”白甸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隨即他感受到了蒙在自己身上的那層薄膜似乎變得收緊了一些,擠壓著他的五官,似乎打算將他的臉再度壓平成那一張白板,而他的身後,那個沒有臉的女子的身影,竟又隱隱綽綽地浮現了出來。
“不行,必須讓他們注意到我。”白甸看著“夢華”的所在,以及其他人所處的位置,心裏一橫,隨手拿起了身旁的一個黃銅鎮紙,而在發現這黃銅鎮紙居然真的能夠承受自己的靈力之後白甸更是欣喜若狂,立即將這鎮紙高高舉起,對著“夢華”的後腦勺就這樣敲了下去。
蓄滿了靈力的鎮紙突然從桌子上飛起,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而那鎮紙下落的方向更是讓眾人都大吃一驚。
黎凰身形一晃,短暫的消失之後已經平移了數丈,翠山一直跟在黎凰的身後,看到這鎮紙作祟,一馬當先,出手一團毒霧將那鎮紙團團包裹,強烈的腐蝕性在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已讓那鎮紙化成了一灘淡藍色的液體,淅淅瀝瀝地落下,郭絕和飛珖也察覺到了此地的靈力波動,飛快地從不遠處的圍牆處折返,轉眼便已出現在了黎凰的身側。
“發生了什麽事?”飛珖看到眼前“夢華”和翠山如臨大敵的景象,開口問道。
“方才這鎮紙上附有靈力。”黎凰回答,“這所謂的幽靈,當是一個活人。”
“你是想說,我們其實是在他操控的法陣之中?”飛珖的眉頭微皺,依稀想到了極有可能存在的另外一個活人。
可他卻不怎麽希望看到這個人的再度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