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回 阿魯巴的噩夢
阿魯巴的反應其實讓其他人都很是不解——不過吃人而已,那些隱匿在山林之中的魔修哪個不是號稱以人為食的?又哪裏能讓阿魯巴這樣的勇士如此驚恐?
“能讓他將經曆過的東西說清楚嗎?”其他人向著天師懇求道,而此時,一些留守駐地的人聽說了阿魯巴的遭遇後也都滿是好奇地圍了上來。
“我盡力一試。”天師的眉頭糾結著,她能感受到阿魯巴內心深處那被壓抑的極端到幾乎能讓所有人瘋魔的恐懼,有這樣的恐懼存在,阿魯巴如今還能說話,其實已經算是相當不凡了,而如果她真的讓阿魯巴將其經曆的事情再重新說上一遍的話,她很擔心阿魯巴會在這樣的恐懼之下徹底瘋癲,甚至連識海都為此崩潰。
所以天師現階段隻能不斷地安撫著阿魯巴的情緒,希望能讓他再穩定點之後,再開始施法引動他的記憶。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回報,朱紫國的桑剛王子剛剛從皇宮之中回來,聽聞了阿魯巴的遭遇,正在趕來的途中。
“王子和阿魯巴情同兄弟,王子回來了,阿魯巴定然不會有事。”圍著阿魯巴的人都是一喜。
而那天師也稍稍鬆了一口氣——那桑剛王子與阿魯巴乃是親密之人,如果能由王子親自來引動阿魯巴的記憶的話,阿魯巴受到的傷害應該會更小一些。
……
桑剛王子剛從千鶴那裏離開的時候還是一身的酒氣——千鶴那清酒的滋味顯然很是美妙,竟讓桑剛王子欲罷不能。
“雖然不知道吃了些啥玩意兒,但是這酒水倒是相當實在,沒有糊弄。”桑剛王子的腦袋一直有些暈乎乎的,可他也懶得調動靈力化解酒力,就這樣一步三晃,直到有人迎上前來,告訴他阿魯巴出了意外。
阿魯巴的名字讓桑剛瞬間清醒,於是他如旋風一樣,帶著自己的手下禦空而去。
“看起來是出了急事……”千鶴注意到了桑剛那匆匆忙忙消失在天邊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嘀咕,“唉,要是那朱紫國真的遭災就好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千鶴仿佛聽到了什麽,抬手一揮,那麵水鏡在她的身旁浮起,裏麵出現了那個黑甲武士:“稟報公主殿下,不久之前我們收到消息,吃遍天前輩帶著那個年輕人也回來了琉京,就落腳在珍薈樓之中,南王殿下在珍薈樓中宴請朱紫國使者,似乎與珍薈樓發生了一些衝突,具體情況,還需進一步調查。”
“珍薈樓?”千鶴的眼睛微微一亮。
千鶴知道珍薈樓是吃遍天名下的酒樓,開張也算有些年頭,但是吃遍天平常其實並不常駐,而眼下這個時節,或許應該是吃遍天行走於西南山林,尋找那水晶鬼手菇的時候——所以這答案即刻呼之欲出。
吃遍天是刻意將單烏帶到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的。
而不管這究竟是吃遍天的自作主張還是單烏的懇求,這樣的局麵都等於是在告訴千鶴——有些緣分,並不是輕易就能斷得了的。
“你再調查一下,看看珍薈樓裏具體都發生了什麽。”千鶴立即向那黑甲武士吩咐道,“特別要關注的是,朱紫國那些使者,都發生了什麽事。”
……
桑剛有些痛心地扶起了阿魯巴的肩膀,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這因為恐懼而不成人樣的兄弟,熊熊的怒火開始在他的胸腔之中燃燒了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桑剛大聲地衝著周圍的人咆哮著,而那些人縮著腦袋,並不敢接話茬,隻有天師用她那特有的溫柔語調,將已知的事情大略地告訴了桑剛。
“你是說,讓我親自引導他的記憶並詢問他那些細節?”桑剛聽到了那天師的提議,微微皺了下眉頭。
“是的,如果希望盡快知道隱秘同時亦希望阿魯巴大人平安無恙,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天師垂首勸道。
“你有能夠讓我與他感受到同樣恐懼的法術麽?”桑剛遲疑了片刻之後,向天師提出了要求,“他是我的兄弟,如果回顧經曆會讓他痛苦,那就讓我也承受與他同樣的痛苦吧。”
“……的確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王子你的意識直接進入他的意識之中,那麽在找到他的那些記憶的時候,王子便會如同親眼所見一般,同樣經曆一番。”天師遲疑了片刻之後回答道,“但是,你畢竟是王子殿下,你的安危比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重要。”
“阿魯巴的經曆似乎實在太過可怕,要知道,他的實力雖然有限,但卻是我朱紫國最勇敢的幾個人之一啊。”天師仍打算勸服桑剛王子那有難同當的提議。
“你是不相信我的能耐麽?”桑剛的臉色微微有些不悅,“你可別忘了,我是朱紫國最勇敢的人,沒有之一。”
“是的……”天師恭恭敬敬地垂下了頭,她知道自己的勸解已然無用。
“那麽,就讓我來看看,那個惡魔都在你的腦子裏塞了些什麽吧。”桑剛用兩手壓在阿魯巴的腦袋兩側,將他的頭搬得與自己對視,而後緩緩的靠近,讓自己的額頭與阿魯巴的額頭互相貼近。
天師的法術亦在此時揮灑而下,阿魯巴和桑剛身上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月亮般的光輝,一絲絲的黑氣混雜在其中,如無形的傀儡絲線一般,將兩人的肉身緊緊地接合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神,隻要桑剛表現出哪怕一絲半點的不適,這些人便會衝上去將桑剛給拉扯出來,至於阿魯巴,在那種情況下究竟會發生些什麽,是根本不會有人關心的。
……
桑剛的意識掉進了一個滿是鏡麵碎片的空間之中,在他的眼前,有那麽一塊鏡麵,上麵環繞著一層薄薄的黑色霧氣,而內裏似乎困了一個正在哀嚎掙紮的人。
桑剛定了定神,便往那塊鏡麵靠近,還沒等他移至近處,那鏡麵之上的黑霧便突然匯攏了起來,顯出一張有些像豹子也有些像狼的獸臉,對著桑剛齜牙咧嘴的一笑,掉頭便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之中,仿佛是害怕桑剛於是躲避了起來,又仿佛是無處不在。
桑剛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鏡麵之中——阿魯巴那虛幻的魂魄被固定在早已死亡的肉身之上,哀嚎哭叫,肉身的頭顱大開著,裏麵的腦子被浸泡在滾油之中滋滋作響,一個年輕人端著碗拿著勺子,一臉饗足在那腦子裏挖著,吃得嗞嗞作響。
桑剛種種地哼了一聲,抬手便往那鏡麵之中抓去,那年輕人的身影倏忽消散,但是阿魯巴經曆的痛苦卻依然沒有停息——熊熊的火焰從他的身下翻滾上來,舔舐著他的皮肉,油脂一點點地被逼出表麵,帶著星星點點的火花爆開。
桑剛伸手想要將阿魯巴從火焰中抓出來,手裏卻仿佛抓到了一隻肥膩膩的烤羊腿,低頭一看,赫然便是阿魯巴那已經被燉得酥爛了的手。
這一下連桑剛都忍不住怪叫了一聲,但是好歹他還記著自己的來此的目的,仍是飛快地冷靜了下來。
細碎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似乎是有人在念叨著該怎麽處理眼前的一塊肉腩,怎麽將那心啊肝啊用火烤了,怎麽將血灌成肉腸,風幹熏製……分門別類,花樣百出。
如果不是那些話語當中的主語是那阿魯巴的話,桑剛都忍不住要為此吞咽口水了。
而意識到這一點的桑剛隻覺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倒豎了起來——他居然被那慢條斯理的言論煽動得對自己這兄弟也起了饞蟲。
桑剛突然就想到了之前自己在皇宮之中品位的那空蟬之宴。
千鶴在一道道菜肴被端上來的時候,也是這樣慢條斯理地解說著——選用什麽材料,用什麽手法炮製,有什麽注意事項,與其他常見的類似菜肴相比有什麽獨特之處……
那個時候,桑剛聽得仿佛天書,隻覺得那些大費周章的玩意兒吃到嘴裏亦沒有什麽滋味,故而滿是不屑,沒料到眼下一一回想起來,頓時就讓他生出了一種想要作嘔的感覺來。
仿佛是知道他的心思一樣——桑剛的退意一起,他眼前的這些鏡麵世界便倏忽遠去,消散一空,繼而短暫的黑暗過後,他睜開了眼,看到的正是近在咫尺的阿魯巴那張涕淚橫流的慘淡麵孔。
“王子無恙乎?”天師在一旁有些緊張地問道,她在察覺到桑剛的心思稍有動搖的時候便已經出手將桑剛的意識給拖了出來,因為這個時候桑剛其實根本就還沒有怎麽深入到阿魯巴的意識之中,所以對阿魯巴帶來的傷害也不算太大。
“無妨。”桑剛搖了搖頭,環顧一圈,周圍那些人的眼神讓他知道自己是半點險也不能冒,於是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天師見桑剛無恙,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並向阿魯巴施展了一個昏迷的術法。
“他似乎是被人以幻術和惑神之術攻擊了,在他的意識中,我看到了一個野獸模樣的存在。”桑剛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所見,開口說道,“現在,你們來詳細說說,珍薈樓的那個年輕人,都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不要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