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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回 鬥畫(上)

  “原來到頭來隻是我在為他人做嫁衣裳了。”黎凰品出了單烏話語裏的意思,愣了半晌,方才耷拉下了腦袋,“不過眼下看來,我也隻能這麽做了。”


  “我正打算換一套用以進階的功法,不過目前還沒有什麽頭緒。”單烏回道,“你如果有思路的話,倒是正好一試。”


  “回蓬萊之後,你幫我去書樓裏查些東西。”黎凰也不再計較,她已經明白,這種合作如果能成功的話,對她以及單烏都是好事——單烏會將他的一切感知體悟都分享給黎凰,而這也是黎凰眼下唯一能積累下來的進步。


  ……


  眾人在樓船之上等待了七天,這七天之中有人四處招呼,好像一場酒宴後便和誰都很熟一樣,明裏暗裏的扯皮已經展開,卻也有人默然不語,甚至開始回避人群。


  “不知道他們到底打算怎麽分賬,總不能在小蒼山出現之後大家一擁而上,能搶到什麽就是什麽吧?那樣半道之上就會打起來的。”單烏趴在船舷之上,看著下方那一片依稀被雲霧遮蔽的深藍海麵,心中竟湧出了一絲絲想要就這樣跳下去的衝動。


  “看他們那架勢,沒準會靠喝酒擲骰子來決定。”黎凰趴在單烏的背上,在他的肩膀上露出了一個小腦袋,同樣也在看著下方的海麵,“感覺這海水要把人吸下去一般。”


  就在這一人一貓百無聊賴之際,突然有侍女湊到了單烏的身旁:“路公子請單烏公子前往大廳一敘,似乎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公子出麵。”


  “看起來這些人是討論出章程來了。”黎凰嘀咕了一句,翻身跳到了地上,抖了抖身上的毛,“要不要猜一下,他們打算怎麽做?”


  “我覺得還是打一場最幹脆,但是看起來他們是不會同意如此野蠻的行徑的……”單烏默默地回應了一句。


  ……


  “諸位都知道,小蒼山是活物,剛剛出水之時最是敏感,如果我們之間的紛爭太盛,很有可能會驚動得它轉身離去。”金壇見眾人已經匯齊,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


  “所以,此刻請諸位前來,正是為了先行決定小蒼山出現之後,我們入山的順序。”金壇指著大廳側方一排上麵放了筆墨紙硯的長桌,對眾人宣布道,“當然,入山之後,便是各憑本事。”


  “要做什麽?”單烏看這架勢有些奇怪,便湊近了蓬萊那一堆人當中,低聲問道。


  “你可來了。”邱端招呼道,“路師弟提議,這花舫溫柔地,沒有蓬萊試煉場中的那等護持法陣,打打殺殺見了血可就不妥,所以可以用一些風雅些的方法決定排序,而金壇表示了同意,所以最後他們商討出的結果……是書畫……”


  “書畫?”單烏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起來,“路師弟的提議?”


  “路師弟說,單烏師弟你是環星子的弟子,於這些雜學之上優勢巨大,拔得頭籌並不困難。”邱端壓低了聲音,“而且這一手,應當可以擠兌掉甘露寺的那些隻知清規戒律的和尚。”


  “書畫一道我隻能勉強算是會而已,並沒有什麽拿出手的底氣。”單烏回了一句,“何況,那些和尚就算死板,卻也不意味著他們就沒人懂這些雜學,所以這提議能讓你們篤定能排擠開那些和尚……除非……是內容上動手腳?”


  “沒錯,關鍵就是內容。”路長風回過身來,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似乎對自己做下的這一手極為滿意,“你道這花舫之上什麽最多?女人最多啊。”


  “讓那群和尚去畫女人?”單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虧你能想得出來。”


  “所以,此事就拜托單烏師弟了。”黃櫨此時也已經回過頭來,低聲托付了一聲。


  “不過這書畫一事需要評判之人,這個步驟保證好了,豈不是更簡單?”單烏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這花舫之上本就有幾個老畫師,正好作為評判。”路長風回答道,“當然,為了公平,這幾個老畫師現在已經被單獨隔離,到時候畫卷都是匿名,而整個過程更是由場中諸人一起監督……”


  “並且,甘露寺似乎有種叫做他心通的神通,能夠感知到一個人是不是真心誠意。”黃櫨補充道,“要知道,甘露寺的那些和尚已經發現自己可能被坑了,正處心積慮地想要找茬呢,這當口,可不能讓他們抓到把柄。”


  “公平公正麽?”單烏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吞掉了下半句話,隻是視線若有似無地在路長風的身上掃過。


  ……


  單烏一點也不覺得路長風會特地想到自己會有什麽專長,或者說,這群弟子之間,也沒有誰是完全了解彼此的真正能力的。


  所以這考校書畫一事,說不是路長風故意都不可能。


  並且,這麽一個從前提開始就已經是陷阱的提議,最後的評判卻硬要做出一派公平公正的模樣,看起來仿佛是做戲做了一半,結果早被人掀了幌子,露出半截光禿禿的猴子屁股,徒惹人發笑而已。


  因此剩下的問題就是,這些拉幫結派密謀許久終於商討出章程之人,真正想要坑的人或者勢力,究竟是誰?


  單烏猜不出頭緒,不過既然這種時候需要他上前,那麽他便上前。


  ……


  “其實以書畫這些偏門雜學為試之前也進行過。”金壇繼續說道,“不過那回比的好像是琴技,據說獲勝之人一曲終了之時,小蒼山都為他而擊水歡呼。”


  “這事情我聽說過,似乎也是蓬萊的前輩……”那個叫王懷炅的天極宗的小子接口道,他也已經站在了一張長桌之前,與單烏正好相鄰,雙方於是客套地行了一禮。


  甘露寺的幾個僧人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鐵青,倒是出麵迎戰的那個年輕僧侶看著心情不錯,笑得眉眼彎彎:“貧僧寂空,有幸與諸位同場較藝,實是幸事。”


  “在下蘇青。”天涯海閣出麵的那個人也是一臉的自信滿滿,而那人搖著扇子的姿態,亦可稱得上是風流倜儻。


  單烏覺得這蘇青的氣質看著有些眼熟,忍不住就偏頭看了路長風一眼。


  “其實我本以為蓬萊的應戰之人會是那位路兄弟的。”蘇青收起了折扇,對著單烏拱了拱手。


  “我其實也沒想到除了打架之外居然還有我的事情。”單烏微微一笑,方才回頭那一眼中,他看到了路長風眼裏那些微的閃躲之色。


  “難道這個人是關鍵?”單烏心中盤算。


  而在這個時候,金壇已經站上了最後一個空位。


  下一刻,樂聲響起,大廳之中分兩列湧進來了一隊舞女,穿著薄紗的衣物,赤著腳露著腰,身姿玲瓏,踩著音樂的節拍在眾人的長桌之前跳起舞來,一陣陣香風逼麵而來,大廳之中的溫度無形之中又上升了些許。


  甘露寺的僧人臉色鐵青,似乎當場就要發作,卻被領頭之人以手勢壓製了下來,而那位叫做寂空的年輕僧侶卻仿佛完全不受影響,一直笑眯眯地看著那幾乎將氣流吹到自己臉上的舞女,好像在自己眼前的並不是什麽國色天香的容貌,而隻是一朵正在盛開的優曇花。


  王懷炅的臉微微有些紅,他雖然知道這書畫之試要畫的是美人,目的也是為了排擠甘露寺的那些人,但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這飛花樓的舞女居然能夠奔放到如此地步,於是手足無措地後退了小半步,卻躲不開那女子勾魂攝魄的雙眼。


  單烏和蘇青的反應有些類似,他們都是有能力參與弈棋之人,所以他們的注意力並不完全放在較量畫技這種對修真之人來說可算是無聊透頂的事情之上,他們關心的是人的心態——舞女,安排下這比試之人,甚至各自的對手。


  金壇一直笑嗬嗬地站著,此時見諸人都還沒有動筆,於是無比誇張地叫喚了一聲,而後拾起了長桌之上的鏤金霜兔毫,甚至拉開了一個準備出招的架勢,方才啪嗒一聲,往那紙麵上抖下了一團墨水。


  金壇的動靜仿佛是一個開始的信號,寂空笑了笑,便也也有了動靜,隻是他並沒有直接落筆,而是取了一塊墨,一心一意地在那硯台之上研磨了起來,口中亦念念有詞,看起來和他平常敲木魚念經一般地虔誠。


  “他不會是想要畫菩薩像吧……”人群之中依稀有議論之聲傳出,招來了甘露寺那幾個和尚的怒目而視。


  王懷炅見兩人已經動手,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剛要動手,卻見自己桌前那舞女已經雙手捧著筆管恭恭敬敬地伺候著,那滿懷期待的雙眼讓王懷炅一時之間竟覺得那隻筆重若千鈞,百般遲疑,卻是怎麽也下不了筆。


  “這主意看起來並不好,不是麽?”蘇青隔著手足無措的王懷炅,對單烏笑著說了一句,同時以手暗暗指了指坐懷不亂的寂空。


  單烏沒有回話,隻是笑著點了點頭,而後收回了視線,麵對著自己麵前的那張白紙,神態又有些放空了。


  “作為在場最有資格發言的美人兒,你能指引我一條明路麽?”單烏默默地召喚起了黎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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