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 魂魄出竅
並沒有肉身撞到牆壁上的痛楚——單烏就這樣毫無阻礙地砸在了那薄得隻有一張紙厚度的節點之上,而後無聲無息地,穿透到了另外一個空間。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全無憑依,而單烏更是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團靈體,沒有頭顱身軀當然也沒有四肢,不過讓他有些欣慰的是,辟邪符還在,小章魚雖然沒看見,但是識海之中曾經看見的那團星雲,居然同樣也在。
不過這兩者都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而是漂浮在自己這團靈體的中心之處,兩廂對峙,一冷一熱,正緩緩地旋轉著,仿佛想要吞噬對方,於是時不時地試探著靠近一下,但是又很快遠離。
單烏沒有想到這兩樣東西居然會有所衝突,畢竟當他還在肉身之中的時候,這兩樣東西在對付那些鬼物的時候一者殺敵一者護體,還是頗為合作了一番的。
“難道是我妄自修行,讓文先生不悅了?”單烏覺得自己似乎是在看著這兩樣東西的對峙,但是明明自己這團靈體,根本連眼睛都沒有,同樣的,單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拿什麽思考問題。
“主人。”一個微弱的聲音讓單烏“感知”到了——他當然也沒有耳朵——於是單烏發現了在不遠處,居然還飄著另外一團靈體,並且散發出極為熟悉的氣息。
“如意金?”單烏認出了那團靈體,於是他試著傳遞了一些信息過去,“你也進來了?”
“是的,我也是靈體,所以同主人一起被攝進來了。”如意金回答道,“那鏡中幻象主要針對主人而設,所以我就被留在了此地。”
“看起來你是被我殃及池魚了,那麽這裏又是哪裏?”
“那麵鏡子當中,也是被那鏡子攝入的鬼物所滯留的地方。”如意金回答道,不過方才與主人爭鬥之時,鏡中鬼物已然消耗殆盡,所以眼下,就隻有我與主人還在此地了。”
“你知道出去的方法麽?”單烏繼續問,他發現如意金裏頭這靈體,明顯比那區區一團可以隨心變化的金屬液滴要有用得多。
“我隻能等著這鏡子的主人再次打開通道,像釋放那些鬼物一樣,將我等拋擲出去。”如意金似乎也有些情緒低落,“可惜那個時候,或許我也會像那些鬼物一樣,直接便被對方絞殺個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你隻說了你自己,那麽我呢?”單烏注意到了如意金所用的稱呼。
“我不知道,隻是主人既然會被專門封進幻境,想來也是擔心主人會在此間找到離開的方法。”
單烏被如意金的理由噎得一時之間竟有些無言,總覺得像是吹捧但好像又挺真誠,於是半晌之後方才再次問道:“器靈……都是如同你這般聰明伶俐的麽?”
“或許是因為此地魂力充沛,讓我略有壯大。”如意金居然真的回答了單烏的問題,而且還回答得頗為實在。
“魂力?”單烏記起了這個詞,他也感受到了周圍空間中那仿佛空氣一樣無處不在的東西,似乎正是如意金早先吃得歡快的奇妙能量。
“我是不是也可以?”單烏想著,身為一團靈體居然就開始翻滾了起來,中心的星雲以及辟邪符都在微微顫動,居然暫時地就忘卻了互相對峙。
靈體鋪展蔓延開來,而後直接兜起了一個口袋,最終包裹了一團魂力在中空的球體當中。
似乎沒什麽動靜,自己這靈體與所謂的魂力之間,涇渭分明。
——看來就算是吸收魂力,也不是靠這麽粗暴直接的方法。
單烏想了想,開始試著將自己的意識傾注在那團留在靈體中心的星雲之上。
——他本以為這團星雲代表的隻是靈力,以及搬運靈力的媒介,但是眼下看來,卻不僅如此。
這團星雲,單烏要沉浸入識海之中,才能清晰看見,其他時候,表現出來的,自己所感受到的,都是那隻小章魚——在幻境之中的時候,單烏沒有發現小章魚的存在,便也默認這團星雲或許同樣不存在,而這顯然是一種錯覺。
小章魚是自己驅動的靈力,這點毋庸置疑,當那小章魚被剝離出去之後,剩下的這團星雲,自然便是所謂修真之道中,更為本源一點的東西。
星雲在受到自己關注之後,仿佛是精神一震,得意洋洋地旋轉了起來,那些魂力此時也不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狀態,一點點的星芒在虛無之中成型,而後凝結成一顆顆細小的星辰,並入那星雲旋轉的軌跡,相對應的,卻是那枚符籙往後退縮了一些,但是同樣的,周遭魂力凝結的星芒,也一顆一顆地往那些筆畫上附著上去——雙方居然仍在對峙。
——甚至敵意似乎都越來越明顯了。
“謔?”單烏不由自主地感歎了一下,對著那閃光的符籙也升起了一股敵意,“這星雲怎麽說也是我修煉出來的,你又算個什麽東西?不就是仗著文先生麽?”
……
羅關被“單烏”帶到了一處仿佛校場一樣的地方。
羅關被解除了束縛,於是他在“單烏”的壓力之下,有些顫抖地走到了高台的邊緣,放眼望去,竟是一片黑壓壓的鬼卒,這些鬼卒肅然站立著,每個人都是全身鎧甲,步兵,騎兵,弓箭手,等等等等,一塊一塊區域,竟是有條有理,哪怕是最為精通練兵精通戰術的人,都挑不出毛病來——更何況羅關這個人根本什麽都不懂。
所以羅關的感受就隻是:好多鬼卒,好整齊,看起來好難對付。
“不知小道長覺得寡人這百萬鬼卒,軍容如何?”“單烏”很是得意地對著前方這黑壓壓的一大片一揮手。
羅關還沒想到要說什麽,那群鬼卒居然揮舞著兵器,氣壯山河地便是三聲:“萬歲!萬歲!萬歲!”
羅關被那聲勢直接掀翻在地,戰戰兢兢,不敢起身。
羅關的狼狽之態映襯了“單烏”的意氣風發,於是“單烏”哈哈大笑了許久,方才出手攬起了跌坐在地的羅關:“小道長既然習了這九幽噬魂大法,更意圖煉製十方幽冥幡,想來駕馭這百萬鬼卒,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我……我……”羅關遲疑著,正想說自己這仙凡之界都沒能跨過去的小弟子,就算學了驅魂馭鬼之術,最多也不過驅使十來條惡靈,便是極限,又怎麽可能動得了這麽龐大一支鬼卒大軍?更何況,自己根本就不會所謂的行軍作戰,給自己這麽一個裝備齊整,軍種全麵的大軍,該怎麽指揮該怎麽動?難道還有人肯教自己麽?
這“單烏”到底想幹什麽?
但是當羅關的視線對上那雙閃耀著紅光的眼睛之後,所有的不確定和遲疑都讓他拋在了腦後,因為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眼前這個占據了單烏身體的家夥所流露出來的——你如果做不到也就沒必要再存在這世上了——的暗示,這種暗示逼得他隻能將所有的不安都暫時地拋在腦後,斬釘截鐵地說了一聲:“能!”
“好。”“單烏”點了點頭,伸手在羅關肩膀上一拍,直接又將他給拍得跪在了地上,“跪下聽封。”
羅關隻覺得自己這膝蓋險些要被磕爛了,而“單烏”接下來的話語,更是讓他意想不到。
“我便封你為……兵馬大元帥,執掌這百萬鬼卒。”“單烏”指著羅關說著,同時將那麵徹地鏡扔在了羅關的麵前,羅關於是手忙腳亂地接住了。
——如果說這話的不是單烏那張年輕過頭的臉,或許這場景,看起來的確有那麽一派王者之氣的。
……
單烏已經引動了那星雲與辟邪符之間的爭鬥。
既然兩者之間的敵意看著越來越明顯,同時兩者都在日漸壯大,那麽又何必再等?正應該速戰速決才是。
於是星雲飛旋著,便往那辟邪符文上麵撞了過去,濺起了一片星芒燦爛,而後星雲黯淡,符文跳動,單烏同樣也感覺到了一絲靈體的虛弱。
星雲很快再次凝聚成形,而單烏在方才那一撞之中也發現了一些關竅——如果以絕對的力量來說的話,星雲應當是壓倒性的,但是那道符文之中的力量,卻要凝實得多,輕易不可撼動。
一塊豆腐去砸一塊磚,一根木頭去砍一把刀,那是不管這磚多小這刀多鈍,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這星雲與符文之間的差距或許沒有這麽大,但是依然不可忽視,真要耗起來的話,輸贏難定。
單烏當然要想辦法讓自己修煉出來的這團星雲勝利。
於是星雲重新開始旋轉,這一次,卻並沒有急著從外界吸收所為的魂力,而是整個星雲都向著旋轉的中心收縮了下去。轉眼之間,那星雲的體積便縮小了將近一半,光芒也開始變得明亮,眼見那些飛旋的星芒已經瀕臨紊亂失控的邊緣,第二次對著那符文的撞擊,便在眨眼之間發生了。
符文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而那團星雲也是受創不清,幾近崩散。
然而當星雲再次穩定下來的時候,單烏欣喜地發現,那團星雲一成型,便是那凝實過後的形態,那些原本即將失控的星芒,此時竟也找準了自己的軌道,安然旋轉。
“果然又是這樣。”如果單烏現在是人身,那麽他肯定是在嘿嘿傻笑。
“我這條命啊,果然就是欠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