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嫡庶
顧老夫人終究隻是一介內宅老婦，在此之前並未曾考慮過這些。
??究竟忠勇侯既忠又勇，自來都是天子的心腹所在，起碼在近些年頭，景帝大抵是不會懷疑忠勇侯府的。
??但景帝自來便是個多疑的性子，若不然也不會刻意將小陳氏賞賜給信王，離間信王與原配尤其的感情。
??景帝如今不會防備忠勇侯，可若幹年以後呢？尤其是當忠勇侯在軍中的勢力越來越大，大到景帝在時尚刻意掌控，但若幹年後新帝登基卻不然。
??這些在前朝也都是有著經驗教訓的。
??尤其景帝自己的皇位也是這樣得來的。
??但這些疑慮，自有長輩們操心，至於孫輩們，尤其是女孩子，隻要每日裏吃好穿好喝好嫁好，也就是了。
??是以顧老夫人道：“幸得這裏隻有你我祖孫二人，你可知你這話是大不敬。”
??長長的睫毛垂下，將顧顯榮的神思盡數掩蓋，她朝著顧老夫人極是信賴的一笑說：“正因為這裏隻有我與祖母二人，所以我才敢將心裏話與祖母說來，近來夜裏我總是會做噩夢，奇怪的是這夢中所夢到的人，與忠勇侯府息息相關。”
??“你夢到了什麽？”顧老夫人並沒有將顧顯榮的話當做是戲言，而是很鄭重的問道。
??顧顯榮道：“我夢到八年後今上垂垂老矣，對忠勇侯府心生忌憚，於是設局，令新帝登基前夕滅了忠勇侯府滿門。”
??不過短短幾字，然其中艱險，可見一斑。
??“不過是夢罷了。”顧老夫人眼中一抹精光閃現，“但對我們忠勇侯府來說，卻也是一種預警，你父親身為今上所倚重的忠誠良將，自來也是今上手中的一把劍，今上指哪裏，你父親便打哪兒，可這人總是有被利用殆盡的時候。”
??“今上多疑，未免不會在多年以後為新帝立威計，拿著我們忠勇侯府做靶子，雖然是多年以後，但早做籌謀也總是好的。”
??“那依榮姐兒計，我們該怎麽辦呢？”
??顧顯榮很是慶幸，顧老夫人並沒有不將她的話當成一回事，反而與她細細商量。
??這事她心中思量良久，於是當即就說道：“為今之計，擺在父親麵前的唯有兩條路，一條是父親主動請辭，放棄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容華，領著家人告老還鄉，另外一條便是我先前所說，盡可能的武裝自己，讓今上縱使忌憚我們家卻仍然不敢做什麽。”
??“畢竟父親可以忠勇，可不能愚忠，不將闔府的性命不當成一回事。”
??顧老夫人沉吟道：“告老還鄉是不可能的，別說你父親不會，今上也不會同意，你父親對他還有用，至於後者.……也是大逆不道啊。”
??顧顯榮道：“那就要看祖母和父親是要選擇至親之人的性命還是所謂的忠心了。”
??在顧老夫人的心裏，當然是顧家人最為重要，但.……顧顯榮也說了，那不過是個夢罷了。
??顧老夫人思緒有些紛亂，她又問道：“那在你的夢中，成為今上指認的新帝的又是誰？”
??顧顯榮如實回道：“陳貴妃之子三皇子。”
??不是太子盈.……顧老夫人聞言並沒有多麽的驚訝，畢竟景帝偏袒三皇子謝臨是眾所周知的。
??那倘若將來繼位的不是三皇子謝臨，是不是一切便會不一樣呢？
??顧老夫人又自顧自的搖了搖頭，不管誰繼位，忠勇侯府大抵都是新帝的心頭大患。
??該如何尋求變數呢？
??這時顧顯榮緩聲道：“那終究不過是孫女的一場夢罷了，其中有變卻也說不定，尤其是當下裏我們還有許多的時間，以不變應萬變也就是了。”
??這稍微使顧老夫人浮躁的內心平靜了幾許，內心裏卻也著實被顧顯榮說服了，不論怎樣，在這之前豐滿羽翼也是好的。
??顧家不會去做謀反作亂的事，但也絕不能讓人當做抹布一番利用完了就給扔了。
??小半個月後，正是顧家二姑娘顧華雙的及笄禮。
??因著性情的緣故，顧華雙近來很能同鄭氏的妹妹鄭新雪說到一塊兒去，因此便邀了鄭新雪做讚者。
??一大早，丫鬟婆子們便忙著給顧華雙梳妝，顧家姊妹們相約一塊兒來看顧華雙，一進門便頓感驚豔。
??因著顧華雙平素不大愛出風頭，妝容也偏淡雅的緣故，自來是顧家姊妹幾個中最為不起眼的一個，說起顧家二姑娘，顧家其餘姑娘們都是有些不屑的。
??然今日一番盛裝打扮，她們才發覺，往常卻是她們一葉障目，有些低看顧華雙了。
??麵前少女身穿粉紅色的繡花羅衫，下著珍珠白紗製長裙，高高的流雲髻，雅致的玉顏上畫著清淡的梅花妝，遠遠望去便像是畫上的仕女一般，身量已長開，越顯窈窕。
??顧顯榮先出聲道：“方才一見著二姐姐，還覺得是哪位誤入人間的仙子，走錯了路，才到了我們的家中呢。”
??她自是不吝讚歎，引得顧華雙頓生羞澀。
??但總有那起子愛尋事的，譬如六姑娘顧華梓道：“再怎麽費盡心思的裝扮卻也隻是個庶女，將來要麽是嫁給高門大戶家的貴子做妾室，要麽便隻得嫁入寒門做正妻。”
??顧華梓年方十歲，一張並不討巧的嘴卻是跟著其嫡姐顧華瓊學的。
??顧華雙在她們姊妹跟前忍氣吞聲慣了，是以聞言並沒有說什麽。
??顧顯榮卻替顧華雙出了這麽個頭，她一手握著顧華雙，一邊又狀似無意道：“國朝嫡庶之爭素來不怎麽分明，就譬如皇家庶出的女兒同普通百姓家的嫡出，誰又更尊貴一些呢？”
??那當然是前者了，畢竟前者是公主，後者再嫡出，亦不過是大臣之女罷了。
??換到顧家也一樣，顧華雙縱使是庶出，卻依然是忠勇侯的女兒，顧華瓊和顧華梓再是嫡出，卻也不過是顧家三房的女兒，顧三爺至今，不過是個侍郎罷了。
??侯府的女兒和侍郎的女兒，誰又更有分量一些？
??聽明白顧顯榮的意思，顧華瓊和顧華梓頓時雙雙坐不住了。
??但她們並非顧華曦那般的莽撞之輩，顧華瓊一邊哭訴道：“雖說我們與三姐姐到底隔了一房，可也都是顧家的姊妹，三姐姐即便與二姐姐更為親厚些，卻也不必厚此薄彼的擠兌我們姐妹罷，再說六妹妹也沒有惡意。”
??一邊示意顧華瓊撒潑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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