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翠笑了一陣,有著幾分親切:“小陳,我親弟弟的事,別人不管,我怎麽能不管,日後啊!我就住在這裏了,把我那兩個侄子侄女養大,把張家的家業維係住,還有找小陳你討論討論學問。”
湯圓心裏悶悶,雖然張大翠的聲音很清脆,可她聽著很刺耳。
“窗戶怎麽那麽小……閨女,推娘一把,我擠不出去了。”陳花椒爬上了窗口,半個身上卡住了,她背上碩大的行李成了她的負擔。
“娘,你先下來,有人會幫我們的。”湯圓趕緊把她拉了回來,外麵的情況在變,等著陳季彥。
“他怎麽可能幫你?張大翠也不是吃素的,趁著她們在講話,我先跑出去。”湯圓娘又打算爬窗,湯圓死死拉住她,讓她別衝動,衝動是魔鬼。
“這話誰教你的?”
“我自己想的。”
“你腦子靈光了。”
湯圓鬱悶地扭開臉,做娘的怎麽可以質疑孩子的智力。
“姑奶奶,此事又欠考慮,做為老師,我隻是替張小少爺,小小姐說一句話。”陳季彥說道。
“小陳,我家金童玉女才幾歲,能拿什麽主意。”
“小孩子不會說謊,他們喜歡誰親近誰,有自己的意願。姑奶奶且聽孩子怎麽說。”
“小屁孩兒不懂事的,小陳你可是個讀書人,比一些粗鄙人通透多了,誒……我是相信你,但左鄰右舍間那些爛嘴巴的女人,我是無法管了。如果讓陳姑娘再留下來,張家人就得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成野狗野豬野貓了。”
張大翠語重心長道,湯圓覺得她也不是很不講道理。
“誒……娘,我們走吧!”湯圓也聽到些風言風語,躲在張家也不是事,拖累張家也過意不去。
“走個啥!你現在還是張家的奶奶,外麵的已經是盆潑地水了,該走的是她!行李你拿著,娘去要個理。”陳花椒把行李扔給女兒,開門出去了。
“娘……你去問誰要個理。”
“張家的四爺,我女婿的姑爹。”
湯圓捏著行李帶子,一臉無語,剛才還說要逃走。
“姑奶奶,張家的事與我無關,我隻是想替學生說個話,你說的張家名聲,街坊鄰居的態度,與我真沒關係。”陳季彥看了眼消失在院門口的陳花椒,繼續道:“金童玉女也想見見姑奶奶了。”
張大翠看著還沒有動靜的陳湯圓,牽強地答應了:“好吧!見見這倆孩子。”
她的手指甚為細嫩,左手食指上帶著一枚金戒指,戒指中端繞了一段紅線,她的手要比她的臉年輕多了,連湯圓也沒有她的手嫩滑。
“你拿那麽大的行李要去哪兒?”陳季彥等張大翠出了院,走到湯圓這裏瞧了幾眼,臉色淡淡,不為湯圓搬家喜,也不為湯圓打包悲。
“我娘收拾的。”湯圓很無辜,把行李往懷裏掖了掖,仿佛她是機器貓,把碩大無比的行李容納進肚子。
“四爺會過來,你還是把房間恢複原來的樣子,別讓丫鬟看到了,就算是主母,也不能濫用家財,張家第一條家規就是勤儉樸素,主人要是濫吃濫用也是要受家規懲罰的。”
“我我我……馬上收拾。”房門立馬一關,裏麵的人忙碌了起來。
寶石瑪瑙珍珠翡翠統統放會妝奩,衣裳被套重新放入箱籠,還有夜壺……
湯圓整理好桌布,累趴在地上,其實她從小沒吃什麽苦,沒下過地,隻是比那些鎮上的姑娘能幹一些,會做女紅炒豆磨豆腐一些精細活,不過吃過大、麻以後,身體大損,看樣子這個身體好像哪裏壞掉了,不合適幹體力活了。
看來她下半輩子得做個富婆了。
“多謝你,最近總是你在幫我。”湯圓真的很感激這個清疏的書生。
陳季彥微笑道:“答應我一件事。”
湯圓急忙答應。
“你不怕我提過分的要求?”陳季彥離她很近,湯圓睜大眼睛,不避也不羞澀,因為這個先生看起來太仙風道骨了,渾身透著禁欲味道,她怎麽會擔心會被占便宜。
湯圓對自己的直覺很有信心。
陳花椒請來了四爺,張大翠在湯圓信誓旦旦的誓約裏,金童玉女異口同聲的同意裏,四爺的捋須認可的笑容裏,灰頭土臉地回家了。
“這事怎麽到了你麵前,都是芝麻小事了?”湯圓看著張大翠的小紅轎子消失在村口,大太陽回家,有多熱啊!
“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活著就已經不容易了,還怕事作甚?”陳季彥淡淡道,他清亮的眼睛睨著湯圓的時候,有著一種寬容且善意的溫和……像教父,湯圓沒覺得他話裏有另一層意思,也報以感激的微笑。
陳季彥想了想,緩緩說道:“夫人,以後聽我的話,就不會受人欺負。”
湯圓像個聽話的學生,又立馬應聲。
陳季彥問道:“你會一輩子陪著金童玉女麽?”
湯圓剛才在張四爺的麵前承諾會做到母親的責任,好好管教孩子。陳季彥問她這個問題,可能在憐惜她要一輩子丫角到老了。
“等孩子成人了,我應該自由了吧!”湯圓小小聲說道,無辜的眼睛憨憨地看著陳季彥,然後關照了對方一句:“你別告訴別人。”
陳季彥眉尖一挑,微笑道:“那以後人家欺負你,你來告訴我。”
“啊?”湯圓受寵若驚。
“你要聽我話,就不會受欺負。”陳季彥笑得也很無害。
……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湯圓覺得這句話說得太好了,作者一定是受過鐵一般的拷打所得的領悟。
她看著啃著鴨梨,說得天花亂墜的大伯,有種狐大仙給雞拜年的直覺。她與大伯並是不相親的,過年過節才見幾麵,她知道自己的親戚很多,但是家裏很冷清。
陳花椒沒必要也不會登門,而人家有事也不會央求他們,這串親戚倒像是走走台麵的形事。不過如今湯圓有事也不央求親戚了,親戚反而來求她辦事。
“湯圓,伯伯家今年在鎮上買了房子,打算搬家了。”大伯在說了城裏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事物,然後沾沾自喜地說著自己有多少地多少雞多少鴨。
湯圓想他的新家不是在鎮上麽?與城裏沒一毛錢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