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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五、璞老爺

  【謝璞】無字,生年不詳,南港說和人,幼年六親不在,長於市井,能言善辯,人脈廣布,主命星:巨門,生身垣:不詳


  木棉書院坐落在南港城外,錦繡斑斕的木棉樹叢圍繞中,紅花綠葉掩映下的灰瓦白牆,古樸之中盡顯雅韻。


  南港是一個重商的港口,這裏的商賈雲集,卻文風頹敗,除了一些其他州府遷居過來的,或者飽學之士隱居於此的以外,學堂書院少之又少,本地的孩子們懂事起就開始營商、看鋪子、跑碼頭。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這木綿嶺上還有一座書院,作為一個南港人,謝璞也是上次來,才發現這裏別有一處仙居,而他今天卻絲毫沒有賞景的心情。


  書院緊閉的大門讓他煩躁,裏麵也沒聽見一絲的讀書聲,靜悄悄的隻有木棉花在綻放。


  “雨兒,再去叩門!”謝璞盤坐在門口的輕乘小轎上,挑起轎簾,對暮雨說道。


  水綠色襦裙的少女,今天挽了兩個羊角辮,顯得分外乖巧,在扣打著書院側門的門環。


  過了許久,一個管家模樣的老頭卸了門閂,從門裏探出頭來,冷淡的問道:“找誰呀?”


  謝璞連忙從轎子上跳下,微胖的身子倒輕盈了起來,三步變兩步的跑到門前,說道:“這位老丈有禮,在下謝璞,求見園主,煩請通報。”


  “園主,這裏沒有園主!”說完,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唉——老丈、老丈——”謝璞連忙又叩開門扉。


  老頭不耐煩的打開門說道:“你們幹什麽,不是說了麽,這裏沒有園主。”


  謝璞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說:“老丈,謝某是主人的朋友,真有要事求見,還請幫忙通傳則是。”


  老頭上下打量了一下謝璞,皺著眉頭說道:“你這後生可真怪,跟你說了這裏沒有什麽園主、主人,你找主人,倒說說姓氏名誰?”


  一句話把謝璞問得怔住了,倒是暮雨嘴快說道:“你這老管家,好生無禮,這院子沒有主人,難不成是無主荒地不成?”


  老頭嗬嗬一笑,倒被說樂了,笑道:“你這小丫頭,牙尖嘴利的,這是木棉書院,知道麽?當年第二十一代夫子在這兒隱居,這是儒門書院,不歸任何人所有,知道麽?”


  說得謝璞主仆二人一愣,老頭剛要再關門,謝璞忙伸手攔住,說道:“老丈勿怪,丫頭無禮,謝某再問一事,問完就走。”


  老頭無奈,不耐煩的說:“問吧問吧。”


  “上月十七,謝某曾到過此處,當時這裏還有很多學生讀書,在後院見了一位帶著侍衛和婢女的貴人,敢問可還住在此處?”謝璞急切的問

  “哦!這個嘛?”老頭子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恍然眼睛一亮,說道:“你說是那位京裏的貴人啊,他們已經走了好久了?”


  謝璞一聽,心裏登時涼了半截。雖然他早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但總是想碰個運氣,低頭說了一句:“好吧,有勞了。”


  拱拱手轉身就要走。


  “後生,你稍等一下!”老頭喊了一句,門也沒關,轉身走了。過了一會兒,滿頭大汗的趕回來,手裏拿了一塊絲絹手帕遞給謝璞,說道:


  “你一說我才想起來,那位貴人走得時候交代了,如果有人來尋,就把這個交給他。”


  謝璞大喜過望,伸手接過絲帕,不住的道謝,連忙從袖子裏摸出兩枚銀銖,遞了過去。


  老頭嚇得連忙推辭,說道:“儒門中人最忌阿堵物,趕緊收起來。”說完趕緊關門去了。


  暮雨狐疑道:“這老頭真是怪!”


  謝璞打開手帕,這是一塊做工精致,質地上乘的絲絹緞繡,明黃的底子上繡著龍盤金珠,四方帕子的對角,各繡了兩個字“靜至”,絹帕裏麵還包了一張對折的灑金紙。謝璞激動著打開紙,上麵正是熟悉的字體。

  拿到東西的謝璞一掃之前的煩躁,心情變得大好,跟兩個轎夫一揮手,帶著暮雨道:


  “走,回城裏,去顧府!”


  暮雨看到璞老爺心情不錯,也蹦蹦跳跳的跟著,忙問道:“老爺這是有辦法了?”


  謝璞眯著眼睛點點頭,說道:“算是吧!總算沒白折騰一趟啊。”


  暮雨趕緊誇讚道:“老爺真厲害,總是有辦法!”


  謝璞苦笑道:“老爺有什麽辦法,有辦法就不用頂著太陽到處跑了!”


  暮雨說道:“老爺您別謙虛了,鬥酒智勝花十四的故事,滿南港街頭巷尾都傳遍了。”


  謝璞美滋滋的靠在轎子的靠背上,問道:“噢?是嗎?都怎麽說?”


  暮雨跟著轎子邊走邊說:“都說您有酒量,有膽量,還有頭腦。您說當天我怎麽就跑去找那個呆頭鵝了,愣是沒能親眼看到老爺您鬥酒。論酒量,這花十四可是鬥遍南港都沒輸過呀。”


  謝璞笑道:“你老爺我有幾斤幾兩,你不知道?”


  暮雨皺起眉頭詫異地問:“我就是知道才奇怪啊,老爺你快說嘛,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告訴我嘛!”


  謝璞閉著眼睛,搖搖頭,說道:“這可是老爺的秘密,不可說不可說!”


  暮雨嘟著嘴,嘟囔道:“什麽秘密,雲姐也知道,我怎麽問,她就是不告訴我!你們兩個合起夥來瞞著我。哼!”


  謝璞看她好像真的不高興了,歎了口氣,安慰道:

  “好啦好啦,沒什麽。隻不過老爺我提前穿了件可以解酒的硨磲珠衫,又服了特製的解酒散,那花十四中了我的激將法,生氣的時候還喝急酒,沒喝幾壇玉冰燒就把自己放倒了,我有酒有菜,慢慢喝自然勝了她。”


  暮雨恍然大悟道:“難怪!”


  謝璞問道:“那個窮書生蕭枝如今怎樣?”


  暮雨歎道:“還能怎麽樣,整天醉生夢死,也沒個人樣兒。怕他出事,安排了小雀兒跟著。”


  謝璞又問:“確認了跟他在一起的是哪家的小姐了麽?”


  暮雨道:“應該就是南港通市使顧家的千金顧盼兒了。”


  “噢?顧盼兒?”謝璞大吃一驚,說道:“可是那個南港八豔——雲舞虹霓花盼處的盼?這小子行啊!”


  暮雨酸溜溜的說:“可不是,也不知道那個顧小姐看上他哪兒了。聽說顧老爺安排了納彩,年內就要送去東宮選妃了,顧小姐大鬧了一場,如今已經被看管起來了。”


  “所以這蕭枝就開始自暴自棄?”謝璞眼珠不停的轉著,囑咐道:“這個書生你可要帶著小雀們盯緊點,有什麽異動隨時報給老爺。”


  暮雨應道:“哦,知道了。您不會是又看上了顧小姐吧?”


  謝璞瞪大了眼睛,佯裝嗔怒道:“嘿!你這臭丫頭,怎麽在你眼裏老爺我是四處獵豔的色中餓鬼是麽?”


  暮雨低著頭嘟喃著:“那誰知道,又是若雲,又是花十四,現在又盯上顧盼兒的相好,你這莫不是要把八個都湊到家裏來?”


  謝璞被氣笑了,說道:“你這丫頭,那花十四我是有求於她,這顧盼兒我是有求於他爹。”


  暮雨嘿嘿一笑,展露少女如花般可愛的笑妍,討好的說道:“老爺恕罪,雨兒這不是想著好替您提前安排嗎,咱們宅子又不夠大,早打算免得人多住不下!”


  謝璞知道她還在揶揄自己,索性閉上眼,敲著轎邊的扶手,故意順著她說道:


  “那你趕緊回去準備屋子吧,老爺今晚就把剩下的六豔一股腦接進府!”


  倆人一邊鬥著嘴,轎子顫巍巍的直奔南港城內的一座氣派府邸——顧府。


  緊接著整整一個下午,謝璞的茶已經喝了三碗了,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手裏的茶碗捧起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來。矮胖的身軀因焦躁不安微微顫動,一雙濃眉緊蹙,眉間隱隱的沁出汗珠。

  顧大鬱的府上,其實他並不是第一次到訪,但卻是第一次等在書房的偏廳,而且第一次等了這麽久,瘦骨嶙峋的家仆又進來添茶,謝璞忍不住催:

  “顧大人到底在不在?怎麽這麽久?”


  家仆臉上很為難,答道:“您稍後,已經通報老爺了,馬上就來。”


  謝璞無奈的又端起了茶杯,剛飲一口,就看到顧大鬱晃著腦袋,麵帶一臉的倦容,渾身的肥肉拖得他挪不動步子一樣的走進來,擺擺手,示意仆人出去,仆人帶上門出去了。


  謝璞滿臉意外的看著他,詫異道:“顧大人,您這是怎麽了?”


  顧大鬱搖搖晃晃的挪到椅子哪兒,癱坐一靠,有氣無力的說道:“別提了,這些天新得一小妾,纏人的很!”


  謝璞哭笑不得,一臉苦笑道:“顧大人,你也不是沉迷此道之人啊?”


  顧大鬱翻了一個白眼兒給他,道:“就許你七豔,八豔的左擁右抱,就不許我吟風弄月啦?”


  謝璞聽聞,身上打了一個激靈,直起身,兩步走到顧大鬱身邊,躬身施禮道:“我的顧大人呐,弱水仨仟,我隻取一瓢而已,如今還要求您救命啊!”


  顧大鬱看他說的嚴重,振作了一下身軀,正色問:“何事如此驚慌?”


  “您可知春宵樓的沈若雲姑娘?”謝璞問道,

  “嗬嗬,南港還有人不知道她的麽?她不是你相好麽?怎麽啦?”顧大鬱慵懶的問。


  “她被十三行的常四爺搶走了!”謝璞急切的說。


  “搶走?怎麽個搶走法兒?”顧大鬱詫異道。


  “他——他強行給她贖了身!”謝璞急著說。


  “啊?強行贖身?什麽意思?沒給錢麽?”顧大鬱一臉的疑惑。


  “給倒是給了,但是那沈姑娘是不同意贖身的。”謝璞沮喪的說。


  “這種事,哪兒有煙花女子不想從良的,怎麽算強贖呢?”顧大鬱問道。


  “顧大人您忘了?那沈若雲是罪臣之女,終身不得脫身樂籍的。”謝璞緊繃的臉上,一臉青黑。


  “哦,對對對,她可是沈家的人,這——這常天貴也真算是色膽包天了!”顧大鬱若有所思的說。


  “顧大人,你得幫我啊!”謝璞緊張的說道,


  “幫你什麽?”顧大鬱問道。


  “幫我把沈姑娘救出來啊!”謝璞大惑不解的說。


  “你直接去報官舉告常天貴不就完了麽?”顧大鬱說道。


  “哎呀,我的顧大人呐。”謝璞急得左右徘徊,說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先不說他是十三行的采辦,直管皇產的人,就憑他們外四家——英謝常秋,常家在朝中的勢力,如今農戶座長居常二爺,哪個官敢管?再說了,小人一介平民,跟他鬥?腦袋還要不要了”


  “哎呦呦,璞老爺,您太高看我了,我沒跟你差多少啊!”顧大鬱苦笑道


  “顧大人,您誤會了,真要想經官,我也不會來找您了。”謝璞解釋道。


  “不管怎樣,璞老爺,雖然你我相識一場,平時也沒少來往,但這件事,恐怕我真的幫不上忙,來人呐——”顧大鬱狀態不好,想端茶送客。


  “顧大人!”謝璞打斷他,從懷裏拿出一塊黃色絹帕,遞給了顧大鬱。對方立刻放下了端起的茶碗,伸手接過了絹帕。


  “這是——?”顧大鬱試探的問道,

  “我是替靜至廳辦事的人,貴人有過交代,在南港有緊急的事,隻能來找您了。”謝璞壓低了聲音說道。


  顧大鬱看了看手裏的絹帕,看了看謝璞,冷笑一聲,冷冷的說:“東宮的人又怎麽樣?”


  “大人,您就別裝了,您的千金入采選的事兒,雖然很隱秘,但也不是打聽不到的。”謝璞苦著臉解釋道。

  顧大鬱斜眼看了看他,胖胖的臉上微微顫動,問道:


  “我家小女入個納彩而已,未必就能受寵,怎麽我就要為你辦私事啦?”


  謝璞雙手拄著膝蓋,舒了口氣,歎道:“也罷。”說完從袖子裏取出一張對折的灑金紙遞了過去。


  顧大鬱狐疑著接了過來,展開瞧了一會兒,緩緩合上,目光遠望,若有所思。


  “也罷,你說,要我怎麽幫你?”顧大鬱把紙遞了回來,無奈的問。


  “顧大人,雖然常四爺私贖罪女做的隱秘,但我謝璞在南港靠的就是消息交通。請您幫忙說來也簡單,您隻要去拜會下常四爺,不要說您是怎麽得到消息的,直接跟他曉以利害,他身為朝廷官員,常家的人,私贖罪臣之女,對他有害無益,況且沈家一案是當今聖上的死穴,請他悄悄的放了沈若雲,也算是您送他的一個天大的人情吧。”謝璞說到這兒,看著顧大鬱。


  “謝璞,你這是害我啊,我這兒那是去送人情,分明是要挾他啊。”顧大鬱陰陽怪氣的說。


  “大人,常四爺雖然乖佞暴虐,但他清楚輕重,他自以為此事做的隱秘,卻不知我已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此事一旦傳到朝內,他二哥也不好看,您主動上門告知,明裏算是對他有恩,你們一官一民在南港各管海外貿易的一攤兒,低頭不見抬頭見,未來有個把柄在手上,沒有損失。”謝璞勸道。


  顧大鬱沒有回答,沉思了一會,歎道:“你倒真是嘴上了得,事兒我幫你辦了,你又不用得罪常四爺!”


  謝璞臉上寫滿尷尬,無奈道:“在下一介平民,先不說能否麵見常四爺的問題,我替靜至廳辦事也是極隱秘的,非到萬不得已,也不能泄露身份。”


  “哼!為了一個妓女就萬不得已了?虧你還是替東宮辦差的人!”顧大鬱冷哼道。


  “唉,實在是情非得已啊,讓顧大人見笑了,隻要大人肯施以援手,此恩謝某日後必當報答。”謝璞真誠的深施一禮。


  “你放心罷!”顧大鬱搓搓手,站起身來,走到謝璞麵前,一兜他的手腕,拍著謝璞的肩膀說道。“既然你找到我這了,這事兒我會替你辦的,你可要記得你欠我的這個人情。”


  “顧大人放心,那是一定。”謝璞大喜過望。


  “嗯,不過這事兒,要按我的方式辦,你且回去等消息。”顧大鬱篤定誠懇的看著謝璞。


  “敢問大人,能否透漏謝某一些?”謝璞疑惑道,


  “這事情說簡單就是幾句話,說難那常四爺實在是難以揣測,大人我也不敢打包票,不過既然應承你了,自然會想盡辦法幫你辦了!”顧大鬱輕輕瞟了一眼緊閉的門外,意味深長的說。


  謝璞輕鬆愉快的從顧府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暮雨和腳夫幹巴巴的傻等了一下午,已經快熬不住了。


  暮雨趕忙走上前來,抱怨道:“老爺你總算是出來了,再晚一會,我們就要報官了。”


  謝璞笑道:“報什麽官,這顧大人就是官。”


  暮雨白了一眼,嘟著嘴道:“你不會是巴巴的等著見什麽顧家小姐,邁不動步子,讓人家轟出來的吧。”


  謝璞假裝臉一板道:“你這丫頭,說什麽瘋話,不知道你哪兒那麽多閑話揶揄老爺。”


  暮雨陰陽怪氣的說:“婢子哪兒敢呀,老爺風度翩翩,才華橫溢,怕那顧大人扣下你當女婿哩!”


  兩人一邊說,謝璞一邊上了轎子,示意轎夫回家,嘴裏頭還跟暮雨逗著,說道顧大鬱,感慨的說:。


  “顧家這次真的是幫了我的大忙,暮雨你可記得,老爺我欠了一個大人情啊!”


  兩個人就這樣說著話,鬥著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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