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雲

  【】生於鳳棲十年,南港八豔之一,春宵樓花魁,因家門變故被充官妓。主命星:廉貞,生身垣:陵州

  南港街市的喧囂一般在日上三杆時才漸漸響起,而這時候通常才是煙花柳巷中春睡意足的姑娘晨起梳妝的時候。


  恍惚間睜開迷離的睡眼,溫軟的絲絨被子被自己裹成一團,抱在胸前。身下牙床的鞘紅絲帳,在窗欞間飄進的微風中輕搖曼舞,如夢似幻。


  抬眼望出去這華麗的閨房,高桌矮凳,妝台明鏡,花窗屏風,精巧華美,典雅精致;和煦的暖陽透過淡紅色的窗紗泄了滿地,仿佛在加溫檀香的地板,讓滿室溫香醉心不已。


  這是春宵樓最好的房間,她是春宵樓最紅的花魁,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況一夜。然而再貴的東西,總會有人為之傾心,一擲千金。


  “雲娘,你醒了?”


  恍然轉頭,看到了已經穿戴整齊的璞老爺坐在床邊的靠椅上,一身青色的羅衫外套罩袍,頭上戴著青冠方巾,淡黃色的臉上微微泛紅,胖胖的臉上一彎細眉,眯著眼睛微笑的時候,像一隻肥貓一樣,懶洋洋的捋著細軟的胡須。


  驚訝的莞爾道:


  “璞郎?你今怎麽沒走呢?”


  絕色美人的惺忪睡眼,回眸一笑的百媚妖嬈。讓輕靠在床邊靠椅上的謝璞醉得不出話來。


  羞赧的緋紅了臉兒,右手輕輕一攬用臂彎兒抱起絲絨軟被,遮住前胸那一抹春色,左手托腮,用羊脂一般的玉臂撐起俏臉,兩條雪白的長腿,懶洋洋緩慢的伸展,如溫潤的牛乳在絲綢鋪就的床上流動,寶石藍的絲絨床上,若有若無的玉體橫陳,看得謝璞瞠目結舌,口幹眼紅。


  “璞郎,發什麽呆啊?擔心你的雲雲雨雨的殺上門來啊?”


  睡眼惺忪,雲鬢淩亂,櫻唇微啟,露出幾顆皓齒,慵懶的柔聲中略帶一點晨睡未醒的溫啞,充滿了誘惑。


  “雲娘,我若早知美人春醒如此醉人?”謝璞拍著大腿,搖著頭悔恨莫及的,“之前每次都早早就離開了,這要錯過多少遺憾啊!”


  伸手捂臉羞赧道。


  “璞郎,別取笑雲兒了,如若知你未走,怎敢不早起伺候您起床,現在壞了規矩,呆會兒要被媽媽罵啦。”


  沈璞微微一笑,圓滾滾的胖手一伸,體貼道:

  “放心吧,媽媽早來叫丫頭來伺候過了,想喚你呢,叫我打發走了。”


  “那我就不起來了。”沈美人把臉埋在軟枕裏撒嬌。


  “你別起,就這麽躺著,咱倆話,每次來看你,都是酒色怡情,都沒有好好聊過。”謝璞還是靠在椅上,拿起了旁邊方桌上的茶杯,輕輕品了一口。


  “媽媽不讓我跟你話。”撒嬌道。


  “哦?”謝璞詫異道,放下了剛端起來呷了一口茶的杯子。


  “她你璞老爺南港口才第一,合生意無數,跟你多怕是把自己賣了還要替你數錢呢?”伸開撐臉的左臂,有些酸,把一張俏臉枕在自己如玉一般的胳膊上,幽幽的道。


  “哈哈,雲娘,怕是你的口才更加了得吧,不漏聲色的奉承老爺,有什麽企圖?”沈璞雖然知道被奉承,但依然笑得很開心,兩個眼睛更彎了,連胖臉都跟著顫了起來。


  “雲兒命苦,哪兒還有什麽企圖,家門不幸,淪落至此,虧得璞郎疼憐,隻求璞郎真心對我就好。”著著,鼻翼一抽,眼圈微紅,杏眼噙著淚水,輕抖微光,煞是可憐。

  謝璞心裏一酸,連忙起身走到床邊,伸手輕輕的攬起美人的嬌軀,抱在懷裏,輕撫裸背,安慰道:


  “雲娘,你放心,本來我早有盤算,今沒走就是想跟你這件事——”


  謝璞欲言又止,滿眼柔情蜜意的看著懷裏的美嬌娘。


  “璞郎,有什麽事,您大可直。”把臉貼在謝璞的胸口,雙手環抱著謝璞的腰,身上隻換了一圈絲絨被子。謝璞有些意亂情迷,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道:

  “雲娘,假若我贖你從良,你可願隨老爺回府成親啊?”


  “啊?”謝璞感覺到懷裏的身子一抖,大吃一驚。“可是——”


  直起身子了兩個字,隨即又撲在謝璞的懷裏,眼裏的淚水已經似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的墜下來。


  “璞郎,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帶罪的官妓,終身不得脫樂籍的。雲兒早就不做從良的妄想了。”伏在謝璞的懷裏輕輕的一邊抽泣,一邊道。


  “我當然知道,當年的沈妃一念之差,鑄成大錯,深宮疑案連累到你們沈家。想當年,你們沈家可是南港首富,又是皇親貴胄,多少人豔羨巴結。想不到一夜之間降下無妄之災,全家被抄不,你家人都因此獲刑處斬,遠一點的男丁流配,一點的女眷充官,你就此淪落風塵,到了這春宵樓。哎——,這事兒,南港不知道多少人不平,多少人唏噓啊。”


  謝璞目視著遠處,回憶著讓人悲傷的過往。


  “是啊,那時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姑娘,每無憂無慮的。憧憬著長大、嫁人、和我的夫君一起,攜手白頭。可是就因為她,我的生活一切都變了。她一個人享盡了榮華富貴。又是她一個人發瘋闖禍,結果讓全家人跟著陪葬,我恨死她了!”把銀牙咬得格格作響,憤憤地。


  “唉,當年沈妃怎麽就——也真是讓人費解,想不通啊。嗨呀呀,好好的怎麽就又提起這事兒,都怪老爺我,都怪我,都怪我。”謝璞趕忙話鋒一轉,輕輕的托起的臉兒,舉手緩緩的擦去美人臉上的淚痕,脈脈含情的:

  “這次老爺我遇到好事了,有幸能為一位大的貴人辦差,如果差事辦得好,不求別的,隻求能娶你回府享福這一件事。你且安心等著,不要再胡思亂想,我定會把你救出去。”


  “真的?”瞬間直身坐起,胸前滑落的被子也全然不顧,雙眼含淚直勾勾的盯著謝璞。


  謝璞微笑的擁過她,肯定道:“真的!”


  又是一行熱淚簌簌而出,撲噠撲噠的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雙臂緊緊的抱住謝璞,哽咽的問道:“璞郎,你真的這麽想?都不曾遲疑過麽?我的意思是——為了我這樣的人,值得麽?”


  謝璞單手拉起絲絨被子,遮住美人的裸背,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香肩,點頭道:

  “當然值得啊,為了你,什麽都值得。“


  伏在璞老爺的肩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謝璞任她哭了一會兒,軟語安慰道:


  “雲娘,別哭了,我還有件事想跟你,這陣子我去辦差事,可能會沒時間來陪你,你要照顧好自己,我也跟媽媽了,使了金銖幫你收了牌子,暫不見外客。“


  哭得梨花帶雨,勉強星眼收雲,幽怨的看著謝璞道:“璞郎且行大事,雲兒從此就閉門謝客,靜待璞郎,君若疼憐,切莫讓雲兒久等。“

  謝璞微胖的臉上,一臉的誠懇,斷然道:“你放心,不會很久,我抽空也會來看你。“


  一嘟豐潤的嬌唇,委靠在沈璞胸口撒嬌道:

  “陪你的雲雲雨雨吧,璞老爺俏婢乖巧,整個南港誰不知道。“


  謝璞愣了一下,笑道:“你又吃醋啦?“雲舞虹霓花盼處,兩亦香歡朝又暮”,南港八豔中你的’雲舞’可是排第一的,她們兩個丫鬟怎麽比得了你啊。”


  “你還,一群無聊的爺們兒,把我們這些苦命的人拿來品評取樂。那花十四也是南港八豔,你怎麽不去找她?”


  謝璞笑道:“那大姐誰敢招惹,當日若不是評了她進南港八豔,恐怕整條花街也要被她拆了去。”


  莞爾一笑,罵道:“要還是璞老爺您有本事,這南港八豔除了虹妮兒,花十四,顧盼兒,李家姐妹,一頭一尾都要被你收進府了,心要被人嫉恨死啦。”


  謝璞一楞,趕緊解釋道:“朝雲、暮雨那兩個丫頭,是我收養大的,感恩於我,叫我一聲老爺。我真當他們是孩子,從未當她們是尋常侍婢,更不會用來隨意褻瀆。”


  “哦?真的麽?”一挑俏眉,問道。


  “對了,雲娘。”看著話題要不好回答,謝璞趕緊話鋒一轉,問道:“南港十三行的常貴常四爺你可識得?”


  忽然雙腿一緊,隨即坐直身子,用手攬了一下鬢角,答道:“當然知道,南港誰不知道十三行經辦常四爺?”


  “我是問你是否識得?”謝璞笑著反問道。


  “嗯,前些日子來過春宵樓一次吧,宴請來自許都的客人,奴家陪那客人飲酒,未曾與他過多攀談,也算識得吧。“低頭答道


  “哦?那常爺叫的是哪位姑娘作陪啊?”謝璞笑著問她


  “常四爺,他沒有叫,帶的是自己的婢女。”有點吞吞吐吐,神色異常。“璞郎你問這個幹嘛?”


  “哦,我要和他打些交道,想先打聽一下這個人的脾性。”謝璞解釋道,隨即看到的樣子,又好奇的問:“雲娘你怎麽了?有什麽話不能直麽?”


  咬著嘴唇,臉兒漲得通紅,半晌啐了一口,憤憤然的:


  “那個常四爺,簡直無恥下流之至,帶著的婢女也是淫蕩無比,讓我簡直想想都作嘔,罷罷罷,真的不要提了。”


  “那先不他,那許都的客人席間談了些什麽?“謝璞好奇的問道?


  “哎,琴棋書畫,附庸風雅,那客人年過半百,還上下其手,雲兒疲於應付,就多灌他幾杯,吐了幾回。”淡淡的,但是神情裏充滿了厭惡。


  “可憐了雲娘,真是讓我心疼,看來真的要快點贖你從良才好。”謝璞歎道。。


  “璞郎!”身子一軟又倒在沈璞懷裏,幽幽的:“奴家本已不做妄想,今你告訴我的事,我很歡喜。但璞郎要記得一切平平安安最重要。那常四爺,雲兒看他喜怒無常,乖虐暴戾,必然不是善類,能不與他打交道,就是上上之選。你切不可為了奴家拚命,雲兒隻想以身相侍,但求夜夜歡愉,安枕同眠,哪敢奢求相守終身……。”


  謝璞聽著她的話,默默地抱著,眼神裏無比複雜,早陷入了無邊的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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