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麒鑫

  【】字重光,生於鳳棲五年,許朝皇帝南鶴溪三子,因兩兄長幼年早夭,以長之尊立為太子,當朝儲君。主命星:太陽,生身垣:霸州

  許都,地處四海八荒的星垣正中,古稱霸州,寓意得之便可稱霸下。


  當年許國皇帝南家的先祖,正是興於霸州西北的奉州。趁前朝昏聵,兵戈四起之時,擁兵自重,深積廣攬,匯各路英豪於麾下。又得真州明家和宇州宮家一文一武的輔佐,從而直取霸州,再定鼎中原的。


  起來,這座皇城在神話時代起就已經有人居住了。根據道門的上古典籍記載,創世之神有昊上蒼和後空娘娘的人間化身道尊,就是在此地教愚民演化神跡,創立道門的。


  這是一個兩麵環山,一麵環水的大皇都。整座城並不方正,但融合陰陽地之數,在城的正中心,就是許朝的皇宮,平宮。


  平宮曆經數朝,已然有數不清姓氏的皇帝在此居住。每次改朝換代,新的帝王都會擴建、複建或者重建。因為所有的帝王都認為此地擁有稱霸下的氣脈,也就是所謂的皇氣。誠然,從道門地星垣演譜術數的對應玄學來,此地確是對應星鬥中的紫薇星正位。所以這不二之地,就留下了數不清的傳故事,數不清的殘留古跡,數不清的暗道地宮和探不盡的隱秘玄機。


  正因如此,平宮形狀奇特,無法描述。後宮背靠著若仙湖,沿著湖邊占了大半個湖岸,而這若仙湖是城內最大的湖泊,正因風光秀美,所以圍著湖的一圈,全部都被皇族大戶盡數占去了。


  若仙湖畔,後宮之外,有一尊巨大的道尊雕像,那傳原是當年道門始祖道尊創教之處,原來有座先觀,是曆朝篤信道門皇帝的皇家道觀,也曾經是領袖下道門的中心


  百年前道門分裂為觀音、煉丹、符籙三派,這座道觀就毀於道門的內鬥了,隻留下的道尊祖像,屹立數十年。而如今的皇帝南鶴雲崇信丹道,在此地廢墟上,又重修了一座仙極宮。


  仙極宮占地極大,呈橢圓形狀把道尊的雕像包在裏麵。主閣名叫長生殿,高聳入雲,共有九層,是整個許都最高的建築。自從五年前建成之後,許帝南鶴雲就再沒有從裏麵出來過。


  仙極宮之所以毗鄰若仙湖,是因為這裏挨著一處碼頭,原本是宮娥貴妃們乘坐畫舫夏日裏泛舟消暑的登船之地。然而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這裏成了一個貨港。一船一船的丹砂硝磺等礦石,還有稀有木料,金鐵原石,甚至五湖四海不同的水,都經漕運運到這裏,供皇帝煉製長生丹藥。


  仙極宮後的煙囪常年不熄,丹爐之火漫照蒼穹,這常年累月青煙嫋嫋的仙極宮,成了皇城的一道風景。


  平宮往東,有一個風格迥異的樓,院落不大,格局異常緊湊,與仙極宮隻有一牆之隔。


  而現在的皇宮裏,卻頂數這個地方最繁忙,每都有各色服飾品級的官員在這裏進進出出。


  院落中心的樓正廳高懸匾額,上用隸書寫著:靜守道至。而此時的靜至廳,卻一點也不安靜不下來。


  “十一妹送走了?”


  身著明黃太子錦袍,頭戴東海珠玉冠,麵色嚴肅,也就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的他,少年老成,臉上潔淨無須,但額頭已有細紋。此時正端坐在書案後,眼睛盯著手裏掂著的一份加急奏折,冷冷的問。


  下首椅子上坐著一個身著白色滾龍便服的皇子,頭上銀色的金玉冠束起一頭栗色的頭發,手裏搖著折扇,白淨的麵容上帶著整齊的胡須,一臉的微笑和從容。一拱手回道:

  “回皇兄,都辦妥了,選了金羽衛統領英驍大人隨行護送,各州府也發了公函,請沿途——”到這兒,這位略頓了一下,詭異的微笑了一下,道:“請沿途協助接迎送親。”


  “唔!”眼睛也沒抬一下,冷笑一下,道:

  “咱們父皇啊,以往最疼這個妹妹,如今送出遠嫁,他連看都沒有一眼,後妃不見,子女不見,諾大一個攤子,就這麽扔給我。”


  白衣皇子搖搖扇子,道:


  “皇兄不必憂心,父皇雖一心求道,但我看,免不了心憂社稷的。”


  聽完長籲一口氣,歎道:

  “是啊,咱們哥們兒清楚,那條蛇替他盯著呢!”


  完兄弟兩個對視一眼,齊聲長歎。


  忽聽到外麵侍衛高喊道:


  “內書台掌筆秋善正秋大人,經邦座長居魏之闊魏大人,農戶座常華常大人到!”


  謔得一下站起身來,把手裏的加急奏折往桌上一丟,對著白衣皇子:


  “六弟,你去吧,替我盯好禮祭座,尤其是三教。”道三教時,盯著白衣皇子的眼神,格外不同。按規矩下道門、釋門、儒門三教之依規出自禮祭座管轄,而道門的煉丹派正是當今翔雲帝棄政的源由。


  “遵命,長欣告退!”白衣皇子站起身來,躬身施禮去了。


  “虧空、虧空,年年虧空,全國十八州七十七郡沒有一處不報虧,北地的貢賦一年比一年少,南港的皇產一年沒一年賺,西關用兵要軍費、直隸霸州旱災要賑濟、皇上煉丹要采辦,樣樣要錢拿不出,要你們有什麽用?啊?”


  漲紅了臉,眼睛瞪如銅鈴,眼珠上不滿血絲,頭上的東珠冠被他震得亂顫,坐在書案後氣急敗壞的拍著手裏的一摞折子大罵。


  堂下站著三個身著官服的官員,低頭不語,麵如死灰。


  “自翔雲十年明家扔下經邦座起,這國庫就一年不如一年,難道這大許朝的朝堂上離了他明家還不行了?”


  堂下左首站著的是一位紫麵短須的矮胖官員,看長相應該已入知命之年,清了一下嗓子,似乎有話要


  抬眼正好瞥到,啪的一拍書案,厲聲道:

  “魏之闊,你想什麽,你還有什麽不服氣的!你做了經邦座長居四五年了吧?那點家底都要被你敗光了!”


  被叫做魏之闊的官員嚇得一驚,膝蓋一軟,撲通跪下不住的叩首謝罪道:

  “臣罪該萬死,請太子責罰!”


  “罪該萬死?你的倒輕鬆,你把錢都花了,現在想一死了之?”


  冷冷的一哼,淡淡的聲音充滿殺意。魏之闊低伏在地上,啞口無語,隻能不斷地叩首謝罪。


  “太子息怒,其實魏大人也有難處!”


  書案前的堂下右首邊,站著一位長得清瘦的老官員,年逾花甲,顴骨極高,山羊胡子雜白且長,一看就是常年用手捋撚,稀疏中泛著油光。此人清了清嗓子,出聲為魏之闊不平。


  “那你,常華常大人,你也執掌農戶座好多年了,這幾年歲入逐年銳減,到底怎麽個道理?”


  站直起身來,探向堂下,直盯著這位清瘦的常大人。


  “太子恕臣鬥膽!這四五年來,聖上篤信道門,免了下各派道觀的賦稅,不少大戶也打著道門的旗號偷稅漏賦;另外直隸霸州、兩南之地連年災荒,百姓為避荒年,棄耕從商。明家在時,立下商稅初創,免一年賦的法度,所有的商家最初之年可不納賦,不少商戶鑽空子,今年營商,明年又耕織,這些都是歲入的大頭……”

  這位常大人顯然是早有準備和辭的,講起來滔滔不絕。


  “行了行了,常大人,別理由,辦法!”不耐煩的打斷道。


  “這——”這位清瘦的老者馬上像一個悶葫蘆又低頭不語了。


  太子強壓怒火,無奈的握拳輕捶了兩下書案,轉爾問道居中的那位老者。


  “秋閣,你是內書台掌筆,詔令皆出內書台,你!”


  被叫做秋閣的正是堂下居中而立的老者,看上去年近古稀,慈眉壽目,眯著眼皮,須發均已花白。但卻氣色紅潤,眼睛不大,神光內斂,雙手按住胸前的玉圭,慢條斯理的答道。


  “啟稟殿下,詔令確是皆出內書台,但聖上已五年未曾臨朝,根本就沒有詔令。所有的政務處理皆遵循之前曆法禮製,老臣也無能為力啊。”


  “哈,哈哈!”幹笑了兩聲,反問道:“您這意思,就是還沒辦法了唄?”


  “當然也不是。”古稀的秋閣老緩緩的道。“殿下一人獨撐內侍台,替聖上治國理政,其實老臣們都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但殿下知道,目前朝局仍是井然有序。下事皆須順勢而為,事在人為,人事不清,萬事難行。”


  歎了口氣,頹然坐下了,道:


  “秋閣你的沒錯,魏之闊你也起來吧。”


  魏之闊叩謝起身,三個老家夥又變成了三個一言不發的木樁子。


  半晌兒無語,太子也氣消了大半,打破僵局道:

  “父皇欲求長生,獨尋密徑,本宮掛名儲君,實則僅代掌內侍台,過目些個奏折文書,現下國庫空虛,朝政渙散,各地賦稅收不上來,大比之考停了五年,下生員怨聲載道,西關賀族又有異動,水旱兩災此起彼伏,本宮真的是看在眼裏,急在心上,處處掣肘,又如履薄冰。”


  “殿下保重貴體,切勿憂勞過度。”


  清瘦的常大人見縫插針勸道。


  “麵聖已然刻不容緩,本宮這邊會想辦法求見陛下,哪怕送個條陳進去。你們三位各自單擬個折子,限期五日,遞到內侍台來。眼下解決不了錢糧之困,爾等也不要領俸了,咱們都喝西北風去。”


  太子的話斬釘截鐵,瞪了堂下的三個臣子一眼,喝道:


  “都去罷!”


  三位臣子先後施禮而退。


  伏在案上雙手撐著頭,閉上眼,有一種無力感。


  左手邊一打黃絹折子,最上麵是這一條加急奏章,上寫著:“西關軍情,呈內侍台,八百裏加急驛傳”


  這是今早剛剛送到的軍情,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局,成為這個驕傲的皇子要麵對的最大難題。。


  已經苦撐了太久的他需要權力來改善許國的現狀,他又不能製造動蕩來引起環伺虎狼的睥睨,朝局中千頭萬緒的勢力,內四家、外四家,三台八座,國庫民號,均需要這位當下唯一有機會調和矛盾的人。


  壓力,感覺從來沒有過的壓力,他忽然感覺到自己需要人來幫忙,一個可靠的、聽話的,同時不能屬於任何勢力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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