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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母親(下)

  平安夜。


  歐陽聿修捧著烤雞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門鈴響。


  「這會兒有誰會來拜訪啊!難道都不要陪著自己的家人過節么?」


  白幻幽放下手裡的刀叉,急匆匆跑到門邊,隨手將門打開。


  「快給糖,快給糖,不給不讓你過節。


  」門口傳來這樣的聲音,白幻幽感覺到有人在她的臉頰落下一吻。


  她不由得往後一腿,下一秒,愕然地看著埃里維斯嬉笑的臉「喂喂,現在又不是萬聖節,用錯詞了吧。」「哇哦,好香烤火雞,難道是用傳說中來自東方的秘法烤制的?」


  埃里維斯側身從白幻幽身邊走過,然後走到歐陽聿修面前,上來就想撕一塊嘗嘗。


  「在家沒有吃到么!又不是餓了一天,要不要這樣急。」歐陽聿修輕輕拍掉埃里維斯伸過來的手「如果空手來得話,你現在可以走了。」埃里維斯背在身後的手連忙拿出兩瓶紅酒,交給白幻幽「你最喜歡的LA ROTI 1984。我可是特地從家裡拿來的,總算是能通過了吧。」「勉強通過。」歐陽聿修看著白幻幽回到廚房將紅酒放在酒櫃中冰鎮,原本溫柔如水的臉龐瞬間陰沉,明暗閃爍之後瀰漫出蒼涼的殺戮之意,緊抿薄唇加重了面上的寒意。「我不記得有邀請你共進晚餐。」「嘖嘖嘖,共度平安夜不好么?」埃里維斯雙眸微眯,聲音低沉了下來,1「總比回到那牟死氣沉沉的宅子,和一群老頭子吃著冷硬的烤火雞要好得多。」


  「不要以為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我就不敢踢走你。」歐陽聿修凝重了臉色,卻又在白幻幽走出時放緩了表情。只是柔柔地與她相望。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彷彿這樣就可以廝守一生。


  「真羨慕啊。」埃里維斯在一旁看著,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縈繞在心頭,就像是一潭已經腐臭惡化的死水,在這樣的漣漪下漸漸生出一朵盅惑人心的曼陀羅。


  「ANGEL,怎麼辦呢,幸福的平安夜,可憐的我就要變成無家可歸的小孩了。」埃里維斯委屈地挨著白幻幽,可憐兮兮地在她身上蹭了蹭「給我一盒火柴吧,也許,在這樣寒冷的夜,我還能憑藉微弱的火光,找到最後的天堂。」


  「好端端的,怎麼竟說胡話呢。」白幻幽將他拉到椅子邊坐下,沒有注意到燈光如酒般奢靡,搖曳著黑暗中每一個不可言喻的秘密。


  「索性紅酒要冰鎮一個小時口味才會最好,我還有一些菜沒有做完,你們稍等啊。」轉過身的時候,白幻幽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滑落的淚水,然後將她烹制的晚餐,一一奉到桌前。這是她huā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才漸漸學會的烹飪,過去,他曾經笑過她呢。所以,為了鍛煉手指的靈活度,她真是發了狠心好好學習的烹飪之術。


  再給她一些時間,最後停留的時間,之後,就算是在漫長而痛苦的時光中,縱然無法生死相許,他和她也曾經矢志不渝。


  那一夜,白幻幽破了戒,陪著歐陽聿修和埃里維斯將那兩瓶紅酒喝光。那一夜,盛開了蘊藏已久的艷麗之huā,蒼鬱顛沛的生命在剎那間奢華且絢麗。


  當歐陽聿修和埃里維斯醒來時,發現原本昏睡在沙發上的女子早已不見蹤跡,唯有餐桌上的散發著麥香的麵包以及溫熱的*啡,證明白幻幽曾經醒來,同時,也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悄然離去。


  看著信箋上娟秀的字跡,埃里維斯困惑地撓了撓頭「大聖誕節的,她跑到蘇格蘭去是要做什麼?」


  「母親」歐陽聿修在餐桌邊坐下,半乾的黑髮垂在而後,沐浴后的男人更顯清雅出塵。手指卻緊緊地捏著*啡杯,想要以此掩去心中的怒氣。又逃了,她還真是成習慣了,一次,兩次,難不成她覺得他是個沒脾性的人么。「前幾天,她曾經和我談起母親。我以為她只是突然想家了……」


  「看來,她的母親是在蘇格蘭呢。」埃里維斯嘆了口氣,從包里掏出一疊紙遞給歐陽聿修「剛剛收到的消息,最近有人從你這個地址向數個網站發起攻擊,當然,所謂的攻擊不過是瀏覽一些內部信息,但是,如果這些事不是你做的,那麼唯一能做的人就是可愛的ANGEL。


  當然,她的能力還不錯,如果不是一時粗心大意在我們旗下的醫院留下痕迹,恐怕我也不能順藤摸瓜找到這裡來。」


  「你不覺得這會兒說,已經晚了么!」歐陽聿修突然伸手扼住埃里維斯的脖頸,寒聲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我的錯啊?!」埃里維斯舔了舔嘴唇,委屈道「再說了,瓶塞是完好無缺的吧,我隨身可沒有帶那種玩意兒的習慣。另外,你不覺得ANGEL身上的香味似曾相識么?


  只是,她身上的味道更濃郁罷了。」


  一「如果讓我發現你私底下搗鬼,我很有興趣測試一下,需要多大的力度可以將你的脖子擰折。」歐陽聿修一鬆手,嘴角牽起冷漠的笑,嘲諷的意味在臉上蔓延「哪家療養院。」「喂喂,不是吧,你還要追去啊!可不可以先看禮物啊!我可是看到聖誕樹下有寫著我名字的禮物哦!」埃里維斯揉了揉被歐陽聿修掐得生痛的脖子,笑嘻嘻地走到聖誕樹邊,等他拿起禮品盒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后,愕然道「俟!菜譜!不是吧!」「我倒是覺得,這是最合適的禮物。」歐陽聿修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來「至少是她手寫的菜譜,也算是有紀念價值,日後你要多多努力啊,以免糟蹋了她的心意。」


  「吶吶,ANGEL送給你的禮物是什麼?」埃里維斯好奇地看著歐陽聿修手裡的盒子,大有如果禮物超過自己就一定要搶走的態勢。


  歐陽聿修打開包裝,然後從中取出一件手工編織的毛衣,眼中的眸光忽然放柔「她既然想去追尋真相就由她去吧,只要派人保護好她的安全就是了。」


  「不去蘇格蘭了?」


  「不去。」


  「你放心?」


  「她有足夠的能力和勇氣做她想做的事情,任何的隱瞞和欺詐最終都會被扯開虛偽的面紗,包括我自己。」歐陽聿修抬起的臉上唇角輕微的上揚,一個可以稱之為笑的表情在俊逸的臉上盪開。「也該是我向那些無趣的人提出疑問的時候了。」


  「為了她?」「不,我是為了我自己。」歐陽聿修的指尖緩緩拂過數色交疊的毛衣,柔軟的毛線仿若那人柔軟的短髮,就像是稚鳥的羽毛,想要將那頭能魅惑人心的發攏在掌心,白皙的指尖在經緯間游移,他輕聲道「因為,作為我自己始終嫉妒著過去的我留在她心中的痕迹,始終妒忌著她十幾年如一日的難以忘懷。那些明信片,那些照片,那些文字,每一個畫面,每一個文字,她的喜怒哀樂,她在異鄉的生活,她對於夢想的追求以及迷茫,還有她的思念以及稚嫩的愛戀,那些都不屬於他歐陽聿修。


  是的,那些美好,一切一切的美好,都只屬於葉青嵐,屬於那個早已在塵世間不存在的少年。雖然明知那個少年在她心中佔有怎樣重要的地位,但他仍是想證明,現在的他早已遠勝過那個少年。


  然而,當白幻幽與顧幻璃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孩交疊在他眼前出現時,他才明白,不論是白幻幽,還是顧幻璃,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她們自始至終都是以同樣的眸光,仰望著他,傾慕著他,依戀著他。


  所以,他必須要找回自己,找回本就屬於他的一切。被那人,以及那個家族,殘忍奪走的一切。


  母親,那個被葉家收留,同時,也在葉家孤寂死去的溫柔女子,那個會親手為自己織毛衣的女子,那個他深深依戀的女子。


  歐陽聿修摩挲著毛衣,心中暗暗感嘆白幻幽的敏感。他不過是在替她繞毛線的時候,無意中說起年少時也曾提母親這樣做過,她竟然暗暗記住,並且在這樣寒冷的冬日,回他以溫暖。


  因為成長,所以,曾經珍愛的毛衣只能收藏。


  因為死亡,所以,曾經保留的一切悉數被燒毀。


  因為背叛,所以,曾徑情同手足的兄弟最終成為死敵。


  更重要的是,那個曾經被他稱為父親的男子,那個深深愛著母親卻也是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男子,也是親手將他推向死路的人。


  白幻幽曾經問過他,聖誕節時,該送給母親怎樣的禮物。那回答,是他最深的希望,同時也是他不曾實現的夢想。多麼希望,也會有那樣一日,他可以從兜里掏出一疊錢,然後痞痞地對母親說,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哪怕是去宇宙,他也會通過辛勤的工作來實現母親的願望呢。


  「有時候,真覺得你是個死心眼。、,埃里維斯看著歐陽聿修放在身側的那隻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救回你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難道,比起生存,堅守自尊和信念更為重要麼?我真得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支撐你能夠以完全陌生人的姿態出現在你的小情人面前。」「因為,不想將困於己身的災厄加諸在她的身上。塵世間,我唯一想看到的就是她無暇的笑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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