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選擇
……兩個人，一個講得興起，一個聽得津津有味，最後在路旁的一個石凳上坐了下來，慢慢地講起來以前的事情，似乎都是很喜歡的事情，所以，不僅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今天該做的事情。
“哈哈……”
她聽得津津有味，大聲地笑了出來，驚到了樹上的鳥兒，這大驚之下，竟然一下子飛了起來，揮動著翅膀，飛向了天際。
“原來我以前這麽有意思啊，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哈哈，真好玩，還有其他的嗎？”
驍喆看著她的雙頰粉紅，兩眼放光，撲閃著亮晶晶的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他，忽然覺得，安凝又回來了，那個曾經無憂無慮的安凝又回來了。
也許，失憶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或許，待在這裏也是一個好的抉擇。
“一直沒有問你，其實我想問的，你打算何去何從？”
驍喆的話一出，安凝就收斂了微笑，對她來說，這個決定確實很難。
但是她卻知道，自己不管做什麽決定，都不能讓自己的心後悔。
對黎承軒，她不是沒有怨懟，但是她卻不恨他，相反，對於他，她有依賴，有信任，也有愛。
但是那種感情是模糊不清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時候隻認識他，所以產生的安全感和依賴感，隻有在他身邊才能安心，是因為隻認識他而已。
對黎海東，她雖然沒有記憶，但是她知道，曾經，自己一定是愛過他的。
而即使到了現在，他還是愛著她，她能夠感覺到。
而且他的身體……醫生的話，是不能不讓她介意的，畢竟他是為了她而變成這樣的。
不管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要能夠和他在一起，心裏的愧疚也就不會更多了。
但是那隻是讓自己的心更加輕鬆一點，卻不是真的內心想法。
連她自己都很迷茫，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做，心裏有些動搖，有些搖擺不定。
“你呢？
你有沒有曾經搖擺不定的時候？”
身為朋友的話，那麽不管問的是什麽，應該都沒有關係吧，不管如何，無話不談的朋友，還是可以談談心的。
“搖擺不定的時候嗎？”
當他無意間抬頭，看見安凝的雙眼，正緊緊盯著他看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咳嗽了一聲，把臉往旁邊別過去。
“有，當然有！”
即使現在，他還是在搖擺不定。
他有什麽資格來指導安凝呢？
連他自己都在安凝和安閑兩人之間徘徊，甚至還有一個黎嘉玲。
說起來，他最先喜歡上的，喜歡時間最長的人，應該是安凝，但是在安凝不在的這一段時間裏，他喜歡上了另外一個女人。
可是，當安凝重新出現的時候，他忽然猶豫了，究竟他的心是喜歡誰更多一點？
“安凝，假如你喜歡一個男人，但是那個男人不愛你，有另一個男人很愛你，而你不愛他，但是有一天，那個你愛的男人不見了，失蹤了，在他失蹤的時間內，那個愛你的男人對你無微不至，傾盡所有，你發現自己漸漸對他有了好感，可那時候，你愛的男人又出現了，你會怎麽辦？”
驍喆說的是自己和安凝，還有安閑之間發生的事情。
本來很複雜的事情，忽然在她的嘴裏變得簡單了。
“這一切都很簡單啊，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那個愛我的男人。”
“為什麽？”
婁伊一笑了，睫毛在風中顫動，如同展翅飛翔的蝴蝶一般，五彩斑斕的翅膀，一撲一撲，抖落了一世的美麗。
“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啊，兩情相悅才是最幸福的事情，不管我再怎麽愛那個男人，如果他心有所屬的話，我永遠是第三者，這樣是不會幸福的，我想要的是一份完整的愛，完完整整屬於我的愛情。”
完完整整的愛情？
夏天的晨風如同棉花一樣，軟綿綿的闖進了他的心裏，漸漸占據了心的一角，什麽時候發現，原來這樣，也能得到一份溫暖。
此刻的他想起了自己的心，現在的心裏存在著的身影，並不是安凝，而是另外一個。
這也是幸福的一種吧？
“安凝，我想，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選擇了，現在的我，再也不會動搖了！”
她笑了，為了他的決定，但是她自己，卻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任何的消息，感覺迷惘而孤寂，在漫漫長夜之中，難以入睡的時候，總是能夠感覺到那種分外的壓抑，壓抑在心中的淤積不得發泄。
他已經決定了，但是她還是沒有決定。
如果要做出相應的抉擇，她想，她難以斷定。
“那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風吹過來，打亂了她的頭發，她撥了撥額前的發，嘴角掛著祝福的笑容。
驍喆也是微笑著的，心裏的鬱結終於打開了，這時候的心裏，完全沒有了負擔，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好的呢，這樣，他就可以好好地過自己的人生了，感覺過去那些年，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邊結束了就走。本來也隻是得到你的消息，心裏放心不下，所以才來看看的，但是看到你生活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安凝，我祝福你，祝福你能過得幸福。搖擺不定，給自己帶來的壓力，我已經嚐試過了，希望你不要再重複我的老路。”
驍喆說得誠懇，是因為，除了他以外，大概沒有人能像他一樣，站在她的角度上，如此深刻地去想了。
一男一女，在清晨的公園裏，坐在石凳旁，靜靜地看著周圍的一群人。
公園裏養了不少的鴿子，有些是白色的，有些是灰色的，在草坪上走來走去，低著頭啄著地上殘留下來的米粒，一點點吞進腹中，有時候，還真的挺羨慕做一隻鴿子的，看它們，抖動抖動著翅膀，然後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了，隻要迎著風，就能夠直上蒼穹。
孱弱的羽毛在空氣中變得有些堅強起來，像是士兵身上的鎧甲一樣，那柔弱的羽毛，可以帶著笨重的身體，越來越往上走。
要麽就是不要長大，那些小鳥是自由的，那些孩子，無憂無慮的，也是自由的，隻有長大了，才需要在腦子裏塞進各種各樣的東西，才能夠存活下去，長大了，煩惱多了。
陽光漸漸猛烈起來了，上午九點鍾的時候，外麵的太陽已經很豔了。
隻是正好他們坐的地方有一棵樹擋著，樹成了成蔭的地方，讓出一份綠蔭出來，給了他們一份夏日的涼爽。
“驍喆，我以前一直想著，怎麽記起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但是現在，我想，就算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因為我是幸福的，我覺得幸福就好了。”
她的側臉微微揚起，死在看著頭頂的那片樹蔭，又好像是子啊透過那樹枝之間的罅隙，看著那片天空。
嘴角的微笑卻是騙不了人的，她微微揚起的一角，柔和的目光軟軟地附著在某一片樹葉之上。
“我們進去吧，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醒了，如果醒來找不到你，我喜愛那個他會著急的。”
兩人並肩走在一起，殊不知，在別人的眼裏，已經是登對的小情侶了。
惹來不同的人頻頻側目。
他們是當事人，身處其中卻不自知，但是另外卻有人看見了。
從病房的窗口看下來，對下麵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的一顰一笑，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他都看得見，與其說是看見，倒不如說是感覺到了。
他們有說有笑的，但是他卻心痛得很，雖然不是他的意願，但還是心有不虞。
這個孤單的背影，獨自一人站在窗口，那套略顯小的病服，穿在他身上不甚合身，褲腳有點短了。
他的雙手支撐在窗台上，這才能勉強支撐起身體，醫生說，他的下半身是毫無知覺的，也不知道要什麽時候好，如果堅持做複健的話，或許還有機會。
但是這樣的機會是少之又少的。
他幾乎把手指甲都快壓斷了，但是還是堅持撐在窗口，下半身的無力，令他懊惱，這樣的他，如何能給她幸福？
已經到了極限，他不能再支撐下去了，索性任由身體倒回了輪椅上。
看著這雙廢掉的腿，他更加懊惱地憎恨起自己來。
握緊了兩隻手，做拳頭狀，狠狠地敲了下去，一遍兩遍的，反複敲打這完全沒有知覺的雙腿，像是在泄憤似的。
護士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有一個病人，在窗口的陽台上，用力敲打著自己，像是在自虐一般，讓人不忍直視。
“你在幹什麽！”
那護士似乎是新來的，嚇了一跳，立馬就丟掉了手上的東西，包括一些必需品和一些記錄，立馬跑了出去，似乎是去叫人的，看來，是直接把他當成了神經病。
他不解釋，但是情緒一直和激動，因為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遠離她。
直到最後離開她的世界。
這是唯一的選擇，卻是他一輩子都不想做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