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痛苦

  這人看起來有些敦厚老實，但骨子裏的奸詐，恐怕是一樣都不會少的。


  禱霸的腦海裏忽然回想起了當時黎承軒對他說的話。


  “記住，當他要求你和他一起走的時候，一定要拒絕，而且表現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耽擱。


  記住，就算是要跟他走，也要表現的很為難。”


  所以，當那個人問他話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拒絕。


  “我被那群人追殺過，所以你最好離我遠點，免得也被卷進來。


  我的項上人頭，值錢得很，不想因為一個不認識的人就丟了，救你不過是順手而已，沒想到這次他們行動會有這麽多人，失算了！”


  禱霸表現得很懊惱，好像真的是因為沒有得手而沮喪。


  而他這個表情被中年男人看在眼裏，他微微一笑，心裏已經決定要留下這個年輕人了。


  別墅裏，雯婭幾乎是沒有停下來過，一直不停地在房間內踱步，她害怕，這件事情沒有一個結局，如果不能順利走下去的話，可能就會……他，禱霸會出什麽事情，她不能預料，所以現在的她真的很害怕。


  黎承軒卻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也不能算是坐著，他的身體斜靠在沙發背上，一臉的愜意。


  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拿著高腳杯的杯腳，淺淺地晃蕩著高腳杯裏的紅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種顏色的酒，如何能讓他這般陶醉呢？

  “無需擔心。”


  麵對焦躁不安的雯婭，他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我的人都在那裏，一旦發現有危險的話，就會帶他回來的。”


  但是雯婭還是不言不語，隻是腳步從頭到尾都沒有停下來過，一直都在這客廳裏來回走動。


  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擔心。


  黎承軒忍不住補充道：“你該信我的，畢竟，就憑著他那張和戴維一模一樣的臉，我就會保證他的安全。”


  當黎承軒提到戴維兩個字的時候，雯婭的身形明顯一頓，停了下來，再也沒有了動作。


  “或許你該想想，現在你心裏存在著的人，究竟是我的義弟戴維，還是那個臉上有禱霸的男人。”


  雯婭猛地抬頭，睜大了眼睛，手捂著胸口，有些痛苦。


  她一直在欺騙自己，以為現在心裏還是隻有戴維一個人，但是，事實上，她已經越來越少想起戴維，而常常在她的腦子裏徘徊的人，卻是長著禱霸的男人。


  即使他們一模一樣，她還是能輕易辨別。


  “就算要欺騙自己，也會有一個頭的，終有一天，你會麵對那一切，倒不如早作打算。”


  這是黎承軒的心聲。


  他就是那樣，一遍遍欺騙自己，認為婁伊一是他一個人的，隻要取了一個叫伊一的名，就是他的唯一了，這太過天真，以至於，現在的每一天，他都感覺自己要瘋掉了。


  這麽下去，他真的會瘋掉的，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他都會無可奈何。

  眼淚一滴滴落下啦，像是下雨一樣，沾濕了地麵的大理石，一圈圈的水漬，讓黎承軒停止了胡思亂想，看著趴坐在地上的雯婭。


  “我不想這樣的，我真的不想這樣的！”


  她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中流了下來，沿著手臂，緩緩下流。


  而另一隻撐在地麵上的手，五根手指的關節骨向上拱起。


  她一邊流著淚，一邊在懺悔，為她心中的動搖。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愛他的，也隻會愛他一個人，但是我發現我不是。就像我最先愛上的不是他一樣，我最後愛上的人也不是他，我果真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真是！真是……我不是一個好女人！”


  她一抽一抽地哭泣著，這個瘦小的背影和黎承軒心中的某個身影重疊了，他印象裏，她似乎也喜歡這麽小聲抽泣著哭著，似乎像一個孩子一樣，心小小的，有一點猶豫，有一點真心。


  讓他那顆堅硬冰冷的心，也有了一點溫度。


  他站起來，幾個跨步走到她跟前，從上往下俯視著她。


  他蹲下身，黎承軒比較高，一米八多的身高，即使是蹲著，也比身材玲瓏嬌小的雯婭要高上一個頭不止。


  他的目光裏沒有了平時的犀利，此刻滿是柔情，含情脈脈的看著她。


  似乎在透過她的身影，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


  “不，你是一個好女人，隻是你的心態博愛了而已，放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好幾個人。”


  黎承軒看著雯婭，一字一句，溫暖的如同三月的春風拂麵，輕輕的，讓人從心底升起一種溫暖而可靠的感覺。


  他在看著雯婭的時候，就好像在看著婁伊一。


  他想著，是不是此刻，婁伊一的心裏也糾結著同樣的事情，是不是因為她的難以抉擇而在傷感，他在想著，卻不能確定，此時，當真是把雯婭當成了婁伊一。


  “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絕對不會離開你，我會在你身邊，一直一直，我知道你的心裏不是隻有我一個，但是我的心裏卻永遠隻有你。或許，你對我的不是愛，隻是一種同情，隻是一種依賴，或許，隻是我的自作多情，把你不是愛情的情感誤當成了愛情，把你綁在我身邊，或許能夠天天看著你，但是你不會開心，我希望你幸福，而不會為了自己而折斷了你的翅膀。”


  雯婭明白了，在看見黎承軒的目光的時候，在和他相對視的時候，偶然間的目光相撞，讓她明白了，這個男人，其實也不是像傳說中的那樣可怕，隻是他並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而已，除卻了他那冷酷的外麵，堅硬的鎧甲之下，還藏著一顆溫暖的心。


  雖然剛才他那段話並不是對她說的，但是她忽然也從這個男人的口中感覺到了一個男人的心情，她想，應該她愛的人，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吧，如果是真心相愛，那麽希望對方幸福的心是不會改變的，一直不會改變。

  “謝謝你！”


  這是她由衷的道謝。


  雯婭的臉上有些紅紅的，因為哭過的緣故，那眼睛也是紅紅如同小兔子一般，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多久，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隻要有機會，她不會放棄心中的希望。


  隻要有希望，一切才會順利進行下去，希望是成功的秘訣。


  她摸了摸臉，臉上濕漉漉的，她看著手上的水漬，抿著嘴笑了。


  黎承軒先站起來，然後伸出手，把手伸到她的麵前，這意思不言而喻。


  雯婭把手放進他的手裏，借力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來。


  “見笑了！還有，謝謝你。不管怎麽說，你剛才的那一番話，讓我感覺好多了。”


  “啊，那也是我的真心話。”


  是真的真心話。


  清早，醫院的鳥兒早早就起來了，停在窗口的樹枝上，一直叫個不停，有些吵鬧。


  清早的外麵，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炎熱，帶著微微的涼風，又有暖暖的太陽，抬頭還能聽見鳥叫聲，看見盛開的花兒，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了。


  婁伊一踩在清晨的草坪上，此刻的公園裏並沒有人。


  這裏是專門為了給病人散步而設立的醫院裏的免費的公共設施。


  她輕輕踩上一腳，那些草兒就像是蔫了一樣，彎下了腰。


  生命看上去是這麽的脆弱，但其實，等過幾天，它依然會是生機勃勃長在醫院裏。


  不可小覷的生命力啊！

  身旁是驍喆，這兩天，他都沒有好好和她說上話，因為黎海東的傷勢關係，他剛剛醒過來，自然是會比較關心他，這才忽略了“老朋友”。


  一身正經西裝的他，走在這草坪上，略顯可笑。


  因為此刻的婁伊一，正像小孩子一樣，一隻腳踩在草坪邊緣，一前一後走著，張開了雙臂，想要保持身體的平衡，這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但是她卻做得義無反顧，似乎還找到了樂趣，時不時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安凝，其實你一直沒有變，即使失憶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和最最原始的那個你一模一樣，那個愛笑愛玩的安凝。


  如果失憶能讓你忘記痛苦，隻記得美好的事情，隻保留最原始的純真的天性，或許那樣也不錯。


  “真的嗎？以前的我是怎麽樣的，我很想知道。”


  她有些好奇，畢竟以前的事情一件都不記得了，如果能借此想起以前的事情，其實也還不錯。


  她有些期待地看著驍喆，這個作為她的“老朋友”


  的男人，應該知道她很多的過去，雖然她不記得了，但是對於這個男人，卻還是有莫名的親近感。


  “以前的你啊，很喜歡笑，不管是看見誰，都是一臉的笑容。還有，你很喜歡甜食，夏天總是要吃很多冰激淩，記得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