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是出賣,是出售
周冉似乎並未發覺車輛一直在城中轉悠,或許她早發覺了,但這個時候人都比較閑,常有人這麼開著車在城中亂轉,以欣賞和感受新年的歡樂,這就是俗稱的「游車河」。
香榭麗舍大街風景美麗,車輛從不擁堵,夜晚駕車遊覽沿途風景是件賞心悅事。周冉今天心情很好,巴不得這樣的美好持續的儘可能雋永,車輛徜徉與美景中,更增添了喜樂心情,所以根本不在意路怎麼走。在她不斷的低聲呢喃中,車輛已經走過城中所有敏感點,無一例外,這些地點都有人監視。其中有些監視者凱莉認得出來,更多的監控者則弄不清他們的背景。
一圈兜下來,兩人坐到一家平常不怎麼來的餐廳,點上一頓豐盛晚餐,傾聽著輕柔的音樂,王成嘴上與周冉談的熱鬧,心中開始整理思緒。
首先,周冉現在還沒被人注意到,她身邊還沒有監控者出現,而一旦出現監控者,周冉將非常危險。因為她學的東西太淺顯了,根本不足以應付稍有點經驗的跟蹤者。接下來,如果想把她當做掩護人推向前台,光用催眠術還是不行,需要有個老師耳提面命。
其次,王成半路上把「獵犬」交給「天使」,鳳凰公司的反應尚不得而知,但他過去常去的地方已經有了守株待兔者。現在他還沒被發現是因為調查時間不夠,如果他還想繼續躲藏。則必須不斷布置迷蹤腳印。
王成的目光凝在周冉身上,再度推敲一遍「艾娃.米勒」身份。這個身份的製造他完全沒有一點「左手」勢力,在這個身份出籠后。王成沒有用手機與電腦接觸過,在這個千萬人的大城市裡,想尋找「艾娃.米勒」與王成的關聯。幾乎不可能。如果不想周冉暴露,最好的辦法就是減少接觸——但這樣周冉就失去了掩護人身份。要知道,王成在巴黎的安全屋都是掛在「艾娃.米勒」名下。
目光轉向凱莉時,凱莉微微的點點頭,王成起身溫柔的對周冉說:「我去一下洗手間,你還想點什麼,隨便點吧。」
周冉眼巴巴的說:「那你快點回來……」
凱莉不動聲色的起身,轉了個位置做到周冉身邊。貌似接過了保護後者的任務,但實際上是纏住了周冉……三分鐘后,王成來到他們乘坐的汽車內,用密碼打開安保系統安全鎖,隱藏在車內的攝像頭以及計算機操作系統露了出來,他快速調閱最近幾天的車輛行駛記錄,以及今日一整天曾觸碰車身的人像資料。
果然如王成猜測的那樣。這輛車很乾凈——前幾天周冉在購物,車輛直線行駛至聖日耳曼德佩區,而後直線返回。今天周冉幾乎沒出門,只在晚上出了這趟差。車輛路上的停頓是為了與約好的朋友匯合,大家匯合後來到協和廣場。稍作停頓邊沿香榭麗舍大街前行至巴黎聖母院……
王成再度輸入幾個密碼,周冉這幾天的手機通話記錄,以及農莊內的電話記錄從農莊傳遞過來,如今農莊內小丑走了,百合跑路了,娃娃躲起來了,唯有那群烏克蘭傭兵無處可去,待在農莊內守衛。而謝爾蓋……在警方記錄上謝爾蓋已經死亡,目前躲在農莊地下室內的那廝,名義上是保加利亞人……當然,保加利亞人謝爾蓋到現在還沒用上這個身份,這個宅男自從偽造死亡脫身後,都沒在地面上喘過氣面,即使這個新年他也沒想爬出來走走。
農莊的通訊狀況也很正常,王成事先要求烏克蘭傭兵節假日依舊是上崗狀態,所以在這個新年裡他們沒有打電話與家人聯繫,甚至農莊的郵件來往,也沒見他們向家中發祝福函及包裹。但是謝爾蓋不甘寂寞,又以十三歲男玩家身份加入法國電子遊戲群,而且混的風生水起——這或許是個追蹤痕迹,但巴黎有類似的電玩高手十數萬人,等發現追查現象再脫身也不遲。總得給謝爾蓋留一個繼續宅的念頭吧。
王成轉而接通了他名下的實驗室——恰好新年了,百合接到疏散命令后,立刻給大家放了三個月帶薪假期,所以目前實驗室空空蕩蕩,只剩幾個保安執勤人員。實驗室的郵箱內有一封兩小時前來的郵件,這郵件當然來自與「天使公司」。
郵件的內容是關於「獵犬」的,信件很短:「我們很興奮!真是奇迹!我們現在迫切想跟你談談……去巴黎拉德芳斯商業區,在四季商業中心大屏幕上輸入:天使降臨。屏幕顯示約定信號后,支援小組就在現場,馬上會跟你聯繫。」
王成,抹去郵件內容,擦去數字腳印,關上了電腦。離開車子去了附近街道,在投幣電話亭里投入錢幣,在電話聽筒上嵌入一個改變聲頻的裝置,他撥通埃居保安公司電話,鈴響兩遍有人接通電話,王成對電話聽筒說出密碼,隨即說到:「讓皮埃爾接電話?這個新年是他值班是嗎?」
電話那頭出現了三秒鐘靜音,十秒鐘過後,皮埃爾的聲音響起:「啊哈,我的朋友,新年快樂!真沒想到這麼晚你還記著給我打電話,親愛的,商場都關門了,你還在街頭遊盪?天氣冷嗎?」
這話的意思是:你回到巴黎了嗎?我知道你在哪個街區,來點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們了,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們聯繫,很多人在找你——並不都是善意的。
「是啊,老朋友,我正在看街頭的裝飾燈火,想到你還在值班就給你打個電話,你那裡還有酒嗎?缺不缺個杯子,以及一個朋友?」
我知道大家都在找我,所以我不敢露面。想在旁邊多看看風色。公司怎麼打算的,願意提供保護嗎?
「我這裡不缺杯子,也不缺酒。老友,外面很冷,我知道你一定很寂寞。帶上一份披薩、帶上你的新年祝福,過來喝幾杯吧。」
公司在巴黎不缺人手,但現在形勢很嚴峻,你不應該交出重要證人,想讓公司相信你的誠意,你必須帶點什麼給我們。
「算了吧,我想在沿著街走走,這裡風景真不錯!」通話時間接近三分鐘。王成迅速掛上電話,卸下變音器快步走出電話亭。
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我並不是孤獨一人,我可以尋找其他的幫手(比如天使公司),給你們幾分鐘考慮,等我電話。
穿過一條街道,王成從路過人身上隨便偷了一部手機,鑽進地鐵站里撥通電話邊走邊說:「老友。你的酒真不好喝,為什麼非要我帶披薩,我只有一些薯條怎麼辦?」
我不相信你們,因為這是我們初次合作,所以我寧願相信天使公司。人證我已經交出去了。如果你們提供的幫助有條件,那麼一拍兩三吧。我希望好合好散,所以願意再給你們一點資料。
「哈哈,老友,你現在走在某某地鐵站嗎?路邊有自動飲料機是吧?你身上還有零錢嗎?可口可樂我不喜歡,我這裡有自己種的花茶,口味很不錯,帶上你的飲料來吧?」
我們知道你在哪裡,我們一直盯著你,我們的人像路邊自動飲料機隨處可見,很快能找到附近。沒有我們的保護你恐怕做不了什麼。天使公司我們很不喜歡,我們不希望你跟「天使」過於親密,回到公司里吧,帶上你許諾的資料。
通話時間已到,王成關閉手機隨手將手機扔到垃圾箱。接下來王成順手再摸一部手機,走出地鐵站繼續用暗語與對方唇槍舌劍、討價還價。新年的街頭人並不多,王成忽然跳上公車,忽而轉乘出租,在附近街道快速遊盪。幾番交涉后,對方似乎放棄追蹤定位,開始認真交談起來。
「工會給你許諾什麼?」皮埃爾不再兜圈子,用隱語直接問道。
「首先我要給你一個提醒:沒有人可以捉到我。我對這一點充滿自信,所以,放棄追蹤吧!讓我們好好談談。」王成也用隱語回應。
對方沉默片刻,承認:「沒錯,我們之所以破例吸納你,也是看中了你的個人能力,我不得不承認,如果我們出動在巴黎的人手,恐怕會損失嚴重,這群待命者當中,沒有人能在單對單的情況下戰勝你,倉促組織的堵截只會讓情況更惡化。現在我們想知道:你是否跟工會達成了交易?」
「沒有交易——我之所以把證人交給『天使」就是希望證明這一點。我擔心把人交給你們,我得不到公正。」
「別掩飾了,你什麼時候跟『天使』搭上線的?」
「在你們之前,哈哈,剛好是你們之前的訪客。」
「難道你不知道,你這麼做破壞了『天使』的計劃?天使最大的希望是潛入我們組織內部,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還沒有給『天使』做出貢獻,便直接曝露了與他們的聯繫——你身邊的夥伴,你所接觸的人,都將因您而接受最嚴苛的審查,他們當中很多人可能將離開這個行業。」
「時代變了!這一點你必須理解:時代已經改變,跟不上時代的人必將淘汰。我給他們提供的是改變這世界東西,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所以我的曝光,『天使』必須接受,他們還將為此而歡呼。」
「既然有他們的支持,你為什麼還來尋找我們?」
「雞蛋不能裝在一個籃子里。『天使』有時候並不是我們的敵人。」
「好吧,我承認這一點。我們跟天使有很多合作機會——你確認『工會』不曾向你許諾過什麼?」
「我剛才說時代變了,難道不是嗎?如果工會能證明他們擁有了強大力量,那麼妥協必將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工會幹嘛要跟我談?他們有跟我談判的必要性嗎?我能夠決定什麼?我除了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還能出賣什麼?我想跟他們談條件他們肯嗎?」
稍作停頓,王成繼續說:「我終究還要在這行業幹下去。遵守公司規章是必須的。明知道你們終將跟他們進行談判,我搶先出賣……你覺得我能賣點什麼出去?」
王成一副知心姐姐的懇切與真誠,電話那頭已被他的無恥氣暈了。一氣之下竟忘了用隱語:「你,你……,我們剛才在談論什麼?我們彷彿在談論『天使』。誰把重要人證出賣給了『天使」誰?嗯?」
王成態度溫柔:「幹嘛要用『出賣』這個詞,這個詞隱含著背叛的指責,你應該用『出售』這個詞!你忘了,我已經與星辰失去了聯絡,我現在是『自由人』了。我完成了一項工作,我的產品賣給誰這只是生意。價高者得啊。你瞧,『天使』的人正等著保護我。而你們則想著抓住我。幸好我把東西交給了『天使」否則,我現在恐怕已被綁起來了。
別否認,別狡辯……你們想抓住我審問我,這我可以理解,我跟貴公司只是雇傭關係,在強大壓力之下你們把我叫出去。不會有絲毫心理負擔——那麼請不要對我的『出售』行為有任何抱怨。生意就是生意!」
對方停頓片刻,回答:「就在剛才,一分鐘前,我們的另一部電話接到警告,『天使』警告我們不得對你下手。我相信其餘公司也同樣接到警告。大老闆已經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好吧。我勉強同意你的觀點:你有權出售自己的東西。我跟我們之間不存在忠誠協議。現在,請讓我對我們的行為表示抱歉。」
「我接受道歉」,王成嘴上答應的爽快,但還是謹慎地換了部手機繼續通話:「忠誠應該是雙方面的,當你們把我拉入視屏會議的時候,我們之間的默契已經打破了。你們未經我的許可這麼做,我無法對你們保持信任。事實證明,我的謹慎是對的。」
「不,我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心懷惡意……」
「你們沒有心懷惡意,不是因為我,也不是因為『天使』的影響力——是因為『工會』!是因為你們捂不住『工會』的存在了。所以我不感謝你們,當然,我也不怨恨你們。事情已經過去了,請你們也別來怨恨我,我只是做了適合自己的自保策略。我還想說的是:時代改變了,你們做決定時也該考慮員工感受了。」
「不,你不理解:軍隊不應該有『工會』!軍隊不是伸張個人權益的地方,軍隊是紀律部隊。」
「軍隊是沒有『工會」但軍隊有士兵委員會,退役還有老兵委員會。士兵並不孤獨,老兵不死——麥克阿瑟說的。再說我們也不是士兵,你們自稱公司而不是軍隊,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商業行為,我們是在做生意,只是從事的行業比較特殊而已。」
「你……你過早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你太情緒外露了,這不是一個經受嚴格訓練的管道工,該有的情緒。你確定他們會贏嗎?」
王成洒然一笑:「我懷疑你參與視屏會議了沒有,你當時看到了什麼?這麼重大的事件,都不能讓你減少對工會的關注……以及仇恨嗎?」
對方當然更關注於「工會」了——公司每次任務之後的抽成,就是用來養活後勤人員、組織管理人員的。「工會」要求減少抽成,勢必影響到這些內勤人員的利益。至於強大武器的出現嘛……每一樣新武器的出現都需要經過多年戰場磨合,等新武器普及到班排,也許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
沒有切身的緊迫感,內勤人員的關注點自然放到了……內部危害方面。
但這已不是王成所關心的,他冒險打這通電話的目的,就是洗脫自己與「工會」的關係,防止被人誤解。如今對方肯退一步,他也不打算在這方面糾纏,馬上追加道:「有個郵箱,地址是……,密碼……。郵箱內存有一封突擊現場錄像,你們可以看到當時的實時場景——我能給出的就是這個了。」
「等等,你等等——你是說:當時的磁暴沒有毀去存儲盤?怎麼可能……難道磁暴是假的?難道那件武器也是假的?」
王成哼了一聲:「你應該多了解一下我——我現在不談磁暴的真假,你們自己看錄像判斷。這份錄像來自我的腦電波記錄,是我眼球看到的現場情景。而我們身上的單兵數字存儲盤嘛,它們確實毀於現場磁暴。」
「把屍體交上來——存儲盤的屍體。即使它沒能存儲下東西,我們也需要甄別。」
這個要求不過分,王成答應下來:「好的,幸好我沒有丟棄它,我馬上給你寄出去。」
對方最後的話是:「我剛才接到報告:我們小組人員已開始撤離。情報還說,其餘公司的監視人員也在撤離,但並沒有撤乾淨……你需要我們再做點什麼?」
「善意」,王成最後答覆:「新年到了,我最需要善意。」
合上電話,將這部手機扔進垃圾箱,王成快步穿過街道,心情變得愉快起來,重新坐到餐桌上,看到凱莉他忽然想起,鳳凰公司自始至終沒有說到凱莉的去向。對面的凱莉感受到王成的喜悅,正打算傾身相問,周冉歡快的插話:「去哪了這麼半天……對了,我剛才打電話問過帶東西來的國內遊客,他說旅行團的活動已經散了,他如今有空,問我們可不可以去接他,順便把東西帶過來?」
王成沖凱莉挑起了眉——怎能容許她私下打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