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逼虎跳牆
通話器里傳來嗡嗡電流聲,飛行員還在等待王成答覆,王成看著凱莉,平靜地問:「你決定了?」
凱莉咬咬牙,倔強的回答:「決定了,我跟著你!」
王成輕輕點點頭:「真正的劇本是:我的組員都分頭隱藏,但我要去巴黎。嗯,我去巴黎不是為了炫耀,唯有他們確認我在巴黎,我的組員才能安全的躲藏起來……在這之後,如果十二聯盟想在巴黎抓捕我,對我進一步審問,那麼……」
凱莉目光凝重起來:「你在挑釁!你知道公司已經迫於壓力不得不召開視頻會議,如果聯盟內部要求對你進一步審問,公司不可能抗拒這個要求。」
王成嘲諷的翹起了嘴,回答:「我身為公司員工,如果公司連一點保護都不能提供,那麼……看來我們確實需要一個『工會』。」
王成說過他不願接受進一步審問,在這種情況下,也許他躲起來更符合鳳凰公司利益。只要他主動躲起來,公司也許假裝找不到他交不出他,而後順手推脫其他公司的要求,再可以袖手旁觀別人對王成的搜尋……但現在王成做出種種布置后,還是要現身巴黎,他還不打算把這一計劃瞞著鳳凰公司——如此一來,公司被他拖下水了。
如果公司敢泄露他的消息,員工們會更加心寒。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刻,為了不讓員工離心離德,鳳凰公司不得不親自不出面遮掩王成的行蹤。即使公司高層心不甘情不願,他們也必須出手幫助王成……當然,王成之前作出的逃亡假象,是給鳳凰公司送借口的,他們可以借口與王成失去聯絡,拒絕交出王成。
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鳳凰公司遮掩王成的蹤跡,終究會落在其他公司眼裡。這樣一來,王成的逃亡就不是孤立無援了,天使公司必然要掩護他。鳳凰公司顧忌「工會」的存在不敢對王成強硬,當追查的人發覺王成背後有兩隻黑手,或許是三隻,且王成本人也不是軟柿子,他們會衡量一下得失。如果他們覺得損失大於收穫,他們將不得不坐下來,尋求談判與妥協。
於是。這場北極行動,最大的收穫者成了天使公司,他們獲得了詳細資料,其餘公司不得不仰他們鼻息。而鳳凰公司其實也不差,他們手頭上除了少個人證『獵犬」其餘的資料也算全了——視屏會議是中途插入的,他們比其餘公司多擁有數分鐘錄像。這數分鐘錄像恰好是設備的全方位攝影。
凱莉被王成的話引起一陣傷感,其實她心中也認同『工會』的立場……這種態度正是王成所需要的。他需要凱莉表現出對「工會」的同情,在對方低頭沉吟時,王成起身走到通話器前。吩咐飛行員:「變換方向,降低高度飛入雲層,進入雲層後方向多變一點……剩下的交給我。」
飛機這種東西,飛行起來需依仗很多電子設備,而王成最不怕對方的電子設備,只要能瞞過對方眼球,王成有很多方法讓一架飛機從雷達屏幕上消失。
商務飛機的飛行員執照與戰鬥機飛行執照級別響動,除了商務飛機不能翻跟頭不能跳傘,兩者的飛行技巧幾乎差不多,而商務飛機的飛行小時數。甚至比戰鬥機飛行員要多得多。當戰鬥機上現金雷達設備失靈后,雙方的比拼迅速有了結果——商務飛機在雲層中甩掉戰鬥機,再度衝出雲層時,在雷達屏幕上顯示的是一片雷雨雲。而戰鬥機經過一次驚險的空中停車,不敢再追逐下去……
飛機進入愛爾蘭領空后,凱莉突然想起什麼。咯咯笑個不停:「刺蝟,我忽然想起六歲時,在後花園雪地上看到的一隻刺蝟,那是剛剛下了第一場雪,我看到它的雪地上淺淺的腳印……咯咯咯咯,我用手輕輕一碰那隻刺蝟,它忽然盤起來縮起一團,渾身都是刺,讓人無法下手。」
王成知道對方隱喻什麼,現在的王成不正是一隻刺蝟嗎?他渾身上下不可觸碰,誰接近了誰倒霉,連戰鬥機都不可倖免……這樣的王成,當然要理直氣壯回巴黎吶,十二聯盟的追捕又算什麼?誰能抓到他?
現在看來,跟著王成回巴黎,也許是明智的選擇。
三十分鐘后,飛機降落在愛爾蘭西南部的香儂(香農)機場。王成與凱莉提著空空的行李箱從香儂機場入關,前往市中心遊盪——王成需要給追蹤人員造成他潛入愛爾蘭的印象,抵達市中心后,兩人冒充度假情侶租下一間小旅館,扔下空空如也的箱包,裝作欣賞街景空手走上大街,重新購置行頭。
這個時候已經是除夕前夜,新年的氣氛籠罩整個城市。香儂城在愛爾蘭不算大城市,人口並不多,但香儂河是愛爾蘭最長的河流,也是愛爾蘭文明的發源地以及現代的文化藝術中心,在這新年時分,眾多的旅遊者擠滿了香儂(香農)城,鮮花彩帶將整個城市裝扮的喜氣洋洋。
王成順著人流走進香儂繁華街道,等他從街道上走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名中國留學生打扮——愛爾蘭酒店管理學院全球著名,學費也便宜。中國國內酒店管理者們多是這所學院留學生。據說,如今該學院內,有時整整一個班都是中國留學生。而相對於英國,愛爾蘭物價並不高,新年裡放長假,留學生們多喜歡沿香儂河順流而下,其中河上始建於六世紀的克朗馬克納斯古城是最熱門景點,因此城中最不起眼的打扮就是中國留學生裝扮。
接應王成的飛機還有三小時才能降落,王成摟著人高馬大的凱莉,以「官二代」的姿態沿街掃貨,東西裝滿皮箱后,兩人裝作要去英國過新年,相擁著搭車來到機場,耀武揚威乘坐包機飛離香儂城,兩小時后他們在海峽隧道邊城市多佛爾降落,如法炮製去市區轉一圈。再回來他們重新換了一個身份,租車穿越海峽隧道,一路前往巴黎。
香榭麗舍大街、巴黎聖母院旁,周冉穿著一身紅羽絨服。跺著腳不停地仰望聖母院的塔頂,身邊是一群新同學,稍遠處是她的以及同學的保鏢。新年裡塞納河已經紮成一條彩帶河和燈河,河岸上飄過的遊船像聖誕樹,沿岸所有商店都飄蕩著聖誕歌。八點十分,商店紛紛關門,員工提前下班準備過新年——除了大型商場。小商場這一關門,將在三日後才會重新開放。
下班的人流加入到街道上,有家的人,有愛人的男女著急著回家,單身漢們這時已無處可去,他們跺著腳流連在街頭感受節日的氣氛。八點鐘的鐘聲敲過,周冉的同學們招呼她找個溫暖的地方喝點酒,弄點小菜。周冉搖搖頭:「不行。我還要在這兒聽午夜的鐘聲。」
周冉這些新同學既有留學生,也有住校生,總之都是單身者。愛玩愛鬧的他們。不甘心一夜站在這裡吃寒風,可他們怎麼召喚,周冉總是不肯離開,催促幾次后,這些人決定分頭行動。
下班的人潮湧過後,街頭的行人更少了,氣溫也更寒冷了。巴黎聖母院前一艘艘遊船來了又去,人群偶爾停留,終究還是離開。八點四十分左右,周冉終於在河岸附近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先是歡喜的張開雙臂,但馬上又愣了一下,對面來的是王成,他打扮的活像一位中國留學生,身後跟著……一位女保鏢。
王成邁著穩健的步伐向周冉走來,看到周冉的手臂凝固在半空中。他眼微微眯了一下,馬上泰然自若的張開雙臂,滿臉歡喜地沖周冉緊走了幾步,兩人熱烈的擁抱在一起。王成首先開口:「抱歉,我遲到了,我一下飛機就往這裡趕,行李都未曾放回去。」
周冉拉著王成的手,唧唧咋咋說個不停:「你遲到了五天,這五天,我每晚八點在這裡等你,整整等你一小時,我從聖誕前夜等到新年前夜……你今天怎麼這幅打扮?這是一個驚喜嗎?」
周冉湊近了王成,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後者,賊兮兮的問:「你身後那女人是誰?女同事?還是女保鏢?」
王成跳過這個問題,牽起周冉的手說:「我知道還有一個地方,現在還能訂上桌位,走吧!我們去吃頓熱和的。」
周冉走到王成前面,面向王成倒著走,興奮的說:「禮物呢?我的新年禮物呢?別說在行李里拿不出來,我給你準備好了,午夜鐘聲敲響的時候,你可不能空著手。」
王成目光深情凝視著周冉,嘴裡說著話,手上不停地給凱莉打手勢,他嘴裡說:「我的車停在街角,剛好把行李折騰過來,你的車呢?等會兒,我給你取出禮物。」
他手上的手勢是:「身上沒有可以無線電信號,周圍沒有針對她的竊聽信號,初步肯定:環境安全。」
凱莉沒有回答,她腦中想到:這份安全能保持多久?稍停,凱莉目光凝固在周冉臉上,心說:如果她被發現了,你打算拋棄她嗎?
周冉興奮地揮舞著手,一邊倒著走,一邊大聲喊道:「我很快樂,這是我新年裡最大的禮物。就是有點奇怪,你瞧,你一出去,電話也打不通,昨天我約娃娃他們過新年,連他們的手機也打不通了,還是朋友呢,一聲不說就獨自過節去了。
我剛才有一點點傷感,但現在我很快樂,我真的很快樂,謝謝你帶給我這份快樂。」
兩人轉過了街頭,保鏢們也跟隨過來,一行人上了周冉的座駕,凱莉自覺坐到副駕駛位置上,用一名保鏢的姿態指點著路徑,走過街角,發現一輛英國牌照的汽車。周冉的座駕停下兩分鐘,英國牌照汽車上的行李轉移到這輛車上,周冉的保鏢開上了那輛車。王成避開周冉塞給男保鏢一疊鈔票:「你們去英國度假吧,把車輛歸還給英國租車公司,盡量別留下痕迹。這是你們過節費用。」
王成塞過去的是一萬英鎊,他最後揮揮手:「節日愉快,你們可以放假到三號。」
給王成開車的換成了凱莉,王成回到車上的時候,周冉正抓住凱莉問個不停,問這段時間王成的行蹤,問王成出差的性質。凱莉像個合格的保鏢一樣。板著臉面無表情,對於周冉的提問裝作聽不到。周冉一見王成進來,立刻抱怨:「什麼呀,這女保鏢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壓低了嗓門。周冉悄聲問:「她是聾了還是啞了?」
王成笑了起來:「保鏢是聾啞人——你覺得可能嗎?」
周冉不滿意的撇撇嘴:「可這是新年啊,我很快樂,她板著臉……不如也給她放假吧。她不快樂是不是因為新年還要加班,你放她假她是不是能心情好一點?」
這番話並未迴避凱莉,但凱莉依舊板著臉,對這番話聽而不聞,王成則聽而不答。周冉說這番話時一直側臉觀察著凱莉。見到凱莉巋然不動的姿態肅然起敬:「專業,這個保鏢真是專業,哈哈,光它無論聽到什麼都八風不動的態度,有派頭,夠面子!」
這個時候車輛駛過一艘大型游輪身側,那是謝爾蓋的船。船頭掛滿彩燈,但似乎燈光老舊。每一串燈火中總有幾個燈不亮——凱莉默默駛過游輪身側,讀出燈光設定的密碼:有監控。
汽車繼續向巴黎南郊駛去,周冉忍不住從車內扒拉出自己買的禮物。狗腿的遞給王成:「我給你買了兩份禮物,聖誕的,新年的,你瞧,喜歡嗎?」
王成欣然的接受這份禮物,一派喜氣洋洋的回答:「我喜歡,謝謝,等會停車我整理一下行李,把禮物給你拿出來……」
「現在」,周冉攥住王成的胳膊。眼巴巴的說:「我等不及了。我迫切想知道你出差時會不會念著我……快快快,把車停在路邊,我想看!」
王成打了個響指,凱莉從倒後鏡里看了一眼王成,將車輛拐進一個僻靜巷子。車一停穩,周冉急不可耐的跳下來。嘴裡說:「老外都怎麼說……我記得莫泊桑有篇文章:一對貧窮夫婦,在新年裡各自賣了自己最貴重的東西,給對方買下他最需要的……你選擇的禮物,大約是你認為我最需要的吧?它會是什麼?你對我了解多少?你知道我最需要什麼?」
周冉一邊說一邊往車后廂走,王成要保持不慌不忙的風度,結果落在周冉後面,等凱莉跳下車,捂著衣襟作出警戒姿態時,周冉已搶先掀開了後車廂——行李箱內當然是香儂城買來的東西,給周冉的是愛爾蘭小羊羔皮短獵裝,多種口味的愛爾蘭手工巧克力,華登峰水晶玻璃、克拉達戒指、塔拉胸針等等。
這條巷子很幽靜,周冉一件接一件的取禮物,也不著急上車,嘴裡興奮說個不停。凱莉觀察周圍后,背著周冉沖王成打了個「安全」的手勢。周冉抱著大包小包禮物依靠著車體,忽而詫異地問:「你不是說要去匈牙利嗎?這……怎麼都是愛爾蘭貨?」
王成咧了咧嘴:「這就是我遲到的原因——我在匈牙利的事情完了之後,又趕往愛爾蘭……」
實際上,周冉這段時間已接受了數月的催眠訓練,對於追蹤術反追蹤術,以及情報保密事宜也不是一無所知。目前催眠術已經激發她對於體育的愛好,她已經學過女子防身術,偏愛城市「跑酷」運動。可是今天,所有的催眠教材失靈了,整個晚上周冉處於超興奮狀態,從沒有注意觀察身後,以及隨時注意盯梢者。
周冉嘴說個不停,王成都沒來得及閱讀車載安保系統。這時候他只能初步判斷,跟蹤者還沒有盯上周冉。他回了凱莉手勢,示意後者繼續觀察,而後招呼周冉上車:「外面冷,上車說。」
「那你在匈牙利有沒有想著我?」周冉抱著禮物一邊上車一邊問。
「想著呢」,王成關上車門,回答:「匈牙利的行李我寄送了,回頭我去取。」
周冉皺了一下眉頭,遲疑的說:「哦,其實我還有件事,一直在遲疑……新年期間,國內來的旅遊團不斷,我爸託人給我帶了點東西,你說,我現在整容后,該不該見見他們,取走我的東西……那旅行團二號離開巴黎。」
「我們還有時間……」王成含糊地回答。周冉立刻跟上一句:「想起來了,化妝術——你給我交過化妝術。我可以用化妝術,以本來面貌去見他們。」
周冉說的「化妝術」不是王成教的,是她在催眠狀態下學會的,這一刻她錯把夢境當成現實。而實際上,這裡所說的「化妝術」是更高級的偽裝術——帶上特製模擬面具,喉嚨邊貼上改變聲頻的晶元,完全用另一人面貌出現。
說到「化妝術」后,周冉神情出現一點恍惚,似乎分不清現實與夢境——這是催眠術的後遺症。
這是汽車經過完成常去的阿爾貝管家培訓班餐廳,凱莉打出暗號:「有監視,鳳凰公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