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鍾繇的決斷
漢軍氣勢洶洶而來,早在午時便將西鄂圍城了鐵桶一般,卻遲遲都沒有發動攻擊。
其實,漢軍這舉動,不僅葛才看不明白,就連不少漢軍將領也有些疑惑。
南門外,漢軍中軍大帳里燈火通明,皇甫嵩端坐帥案后,神色肅然,帳下眾將佐齊聚,正有一員身高八尺容貌威嚴的將領昂首而立,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大人,兵貴神速,我軍既已兵臨城下,為何卻遲遲不攻城?」
他出身北地傅氏,師從名臣劉寬,雖新進才被劉宏新調派給皇甫嵩當護軍司馬,卻早已聽聞了皇甫嵩在南陽的屢番敗績,是以並不贊同皇甫嵩的用兵之道,此刻便當眾問出了眾將佐想問卻不敢問的疑問。
皇甫嵩或許對於這個傅燮也早有耳聞,並未動怒,只是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這才一掃帳下眾將佐,「諸位須知:李汗青用兵不同於張梁、張寶,極為老辣激進,而且猶喜趁夜襲營……」
不待他說完,傅燮又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人此言未免過矣,我軍聚兵十萬於此,若李汗青真敢前來襲營,我軍這十萬步騎豈是擺設?」
聚兵十萬之眾,十萬步騎……這可不是虛數!
眼見張角、張梁已經敗亡,而張寶也已逃進并州的深山之中沒了動靜,劉宏便立馬徵調了各州兵馬連同盧植麾下原來的兵馬,將近十萬步騎,浩浩蕩蕩地殺到了南陽,勢要一舉蕩平南陽黃巾軍!
有了這十萬兵馬,便是在李汗青手裡已經吃了不少敗仗的曹操、孫堅都是信心大振,就跟別說剛剛在冀州連破張梁、張寶的盧植舊部了。
聽得傅燮這麼一說,公孫瓚當先起身附和,「大人,傅司馬所言極是,即便那李汗青膽大包天,也不敢在此時來結營!而且,我軍新勝,正是士氣可用之時,拖延無益啊!」
張揚等人雖然並沒有出言附和,卻也都是一臉深以為然的神色。
只有劉備突然站起來沖傅燮、公孫瓚一禮,「兩位將軍勿急,末將以為:中郎將大人既然會如此安排,定然是已經有了計較!」
聽他這麼一說,傅燮、公孫瓚不禁神色一滯,隨即便齊齊地沖帥案后的皇甫嵩行了一禮,「末將一時情急,出言無禮,還請大人恕罪!」
皇甫嵩神色一松,笑著擺了擺手,「無妨!此番剿賊事關重大,諸位正該暢所欲言才是!」
說罷,他一望劉備,「剛剛有斥候來報:李汗青正在遷徙宛城百姓,不知玄德有何高見?」
劉備微微一愣,沉吟了起來,「想必……李汗青也知我軍兵鋒正盛,以南陽賊兵的實力難以抵擋,是以準備收縮防線據一城而死守……」
說著,他卻突然搖了搖頭,「若是如此,他應該選擇在宛城死守才對啊!」
說到此處,他連忙沖皇甫嵩一禮,「末將愚鈍,不解其意!」
皇甫嵩卻突然一聲輕嘆,「京師剛剛傳來消息:李汗青已在十日前取了漢中!」
自武與漢中接壤,沿江小道雖然險要卻是一條捷徑,但從漢中入關中,再從關中入京師有兩千多里路,再從京師傳到皇甫嵩手裡,便到了此時。
聞言,眾將盡皆一驚:難道那李汗青真有鬼神莫測之能,竟能悄無聲息地取了漢中?
劉備震驚過後,也明白了李汗青的意圖,「難道他要放棄南陽遷入漢中?」
當然,不止他明白了,眾將佐都明白了。
朱儁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漢中郡易守難攻,若讓那廝得逞,定然會更難剿滅!」
皇甫嵩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公偉所言甚是啊!所以,我軍絕對不能在這西鄂城耗下去……而是必須儘快逼李汗青決戰!」
說著,他一掃眾將,「諸位有何高見,還請暢所欲言!」
嚴格說來,盧植才是這支大軍的主帥,只是盧植箭傷未愈,所以才會由他暫代盧植的職務。
只是,自從和李汗青交手以來,他屢戰屢敗,早已沒了自信,便是眼下手握十萬步騎也不敢冒然行動。
帳下稍一沉默,傅燮便當先起身一禮,「末將以為:正在轉移的百姓便是李汗青的軟肋!」
聞言,曹操連忙站了起來,「可是,李汗青應該也知道這一點,可他為何還要如此做呢?會不會……」
他可沒少在李汗青手裡吃虧,在他看來,李汗青那廝不僅強橫如上古凶獸,更是詭計多端,自然擔心這又是李汗青設下的陷阱。
否則,漢中本就有那麼多百姓,那廝又為何非得在這個時候做出此等蠢事呢?
這就好像在故意賣破綻啊!
可是,不等他說完,張揚便打斷了他,「曹都尉多慮了,黃巾本就是一支流民隊伍,那些百姓基本上都是黃巾賊眾的眷屬,帶他們隨行也在情理之中,當日廣宗……」
說到此處,他連忙打斷了話頭,好似又聽到了那響徹夜空的高呼聲,「不與漢廷共天下!」
不僅是他,對於參加過廣宗之戰的一幹將領來說,當夜那數萬百姓高呼著投入漳水的情形都像卡在心頭的一根刺!
不過,聽張揚這麼一說,他們也明白了李汗青為何在如此關頭還非得帶著那些百姓轉移了。
公孫瓚當即起身附和,「末將也以為,李汗青此舉實屬無奈,我軍不可錯過如此良機……」
確實,李汗青此舉確實很無奈,正如他對何方所言,「輜重糧草沒了,我們可以再想辦法,但是隨軍眷屬如果沒了,這支隊伍的軍心士氣必然會受到打擊……」
黃巾軍本就是一支流民隊伍,軍中的將士有幾個不是拖家帶口的呢?
而且,那些眷屬中還有許多陣亡將士的遺屬,若他李汗青遇到危險就棄他們而去,那他一直宣揚的大義又算什麼?
他也知道,眼下的形勢已經十分危急,如果非要護著將近十萬的隨軍眷屬轉移,他和麾下將士們的處境將會十分危險。
可是,如果就這麼棄這些眷屬而去,即便能帶著麾下的將士安然無恙地轉入漢中,隊伍的士氣和凝聚力也會大幅下跌……人心就會散了!
一旦人心散了,即便他李汗青勇武無雙,隊伍也會變得不好帶了!
所以,即便數萬隨軍眷屬攜老扶幼行動緩慢得讓他暗暗心急,他也只能和將士們隱藏在隊伍里默默守護。
所以,即便明知葛才所部可能正在西鄂城中浴血死守,他也只能定下三日之約,先將這數萬隨軍眷屬護送到博山境內再去救援西鄂。
第二日黃昏,數萬隨軍眷屬組成的隊伍才進入了安眾縣境內,但一路的艱難跋涉,已經有很多百姓堅持不住了,李汗青也無可無奈,只得下令就地休整。
「啪嗒……啪嗒……」
命令剛剛傳下去,便有三騎匆匆地自後面追了上來。
「大帥,」
當先一騎形色匆匆,「大帥,一隊漢軍已經渡河佔領了育陽,看規模不下萬人!」
育陽、涅陽一線本是平字營的防區,但是,竇平已經按照李汗青的命令放棄育陽城北上,趕去宛城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汗青皺眉沉吟了起來,良久一望那三騎,「繼續盯著他們!」
那三騎匆匆領命而去。
一旁的劉季不禁有些擔心,「大帥,要不要末將帶人去涅陽……」
育陽已經丟了,如果再丟了涅陽,西鄂和宛城那三個營南下之路就斷了。
李汗青卻輕輕地打斷了他,「不用,漢軍此時分兵渡河,只怕不是沖宛城的部隊去的!」
劉季微微一愣,旋即恍然,「難道……他們是沖這些百姓來的?」
李汗青皺眉思索著,「本帥也不能確定……不過,本帥若是敵軍主帥,應該有可能這麼做的!」
說著,他突然眉頭一舒,「如果敵軍已經得知了漢中的情況,這麼做就在清理之中了!」
劉季神色一動,「漢軍要阻止我軍去漢中……」
但是,說著他卻又有些疑惑,「若是如此,他們不是該直接去奪武當城嗎?」
此言一出,李汗青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絲苦笑,「只怕南岸的漢軍已經兵臨武當城下了,甚至武關道上的漢軍也已經到了博山城下了……」
說著,他突然一聲輕嘆,喃喃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漢中郡那邊……」
漢軍來勢洶洶,多路齊進,而他在南陽只有才、夏、行、平、彭、輝六個營,還真讓他有些疲於應付了。
才字營在獨守西鄂,夏字營和平字營在宛城,而彭字營、輝字營在博山、武當也是孤軍奮戰。
眼下,他能指望的也只有漢中的三個營了。
離開漢中時,他曾交待過鍾繇,焚毀子午道、褒斜道、陳倉道和金牛道,獨留儻駱道和米倉道即可,那樣,至少可以抽調一個營回援南陽。
「啪嗒……啪嗒……」
他話音未落,便有兩騎自前隊匆匆而來,當先一騎正是一臉喜色的顏良,「大帥,漢中的援兵來了……」
話音未落,兩騎已經到了近前,跟在顏良身後的那軍士連忙跳下馬來沖李汗青抱拳一禮,「見過大帥,義字營、仁字營已經抵達武當城,請大帥吩咐!」
李汗青大喜,但旋即又有些擔憂,「漢中南北皆敵,元長怎地竟調了兩個營回來?」
那軍士連忙又是一禮,「鍾主事下令焚毀了所有的棧道,又將張修部和降兵編入任字營一同守土。」
說著,他連忙從懷裡摸出一個竹筒遞向了李汗青,「這是鍾主事請罪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