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黑雲壓南陽
信使到時,李汗青正在書房裡口述著給張寶的回信。
西鄂北郊出現了敵蹤?
一聽信使帶來的消息,李汗青不禁心底一突,隨即強自一鎮定,聲音鏗鏘,「回去告訴葛才:務必堅守三日,三日之內,本帥定會趕到西鄂!」
西鄂距此不過二十餘里,竟要三日?
那信使微微一愣,卻不敢問,連忙領了命,匆匆而去。
見信使離去,李汗青連忙沖門外一聲吩咐,「王順,傳我帥令:宛城所有將官立刻去大殿議事,駐宛城各營立刻集結備戰!」
吩咐完,李汗青又一望被他叫來代筆的何旺,「老何,你也別寫了,快回去收拾家當,準備撤離了!」
何旺連忙起身一禮,再抬起頭來時,滿是滄桑的老臉上帶著一抹笑容,「大帥,下官有三個兒子,如今都已成家,老妻也還在,家中之事用不著下官操心,就讓下官跟在你身邊吧!」
李汗青微微一愣,笑著搖了搖頭,「你這老夫子,本帥身邊豈會缺你一個何旺?走吧,在路上的時候多照顧一下隊伍中的老弱婦也比跟在本帥身邊強!」
說罷,他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何旺的肩膀,「這天下可沒人能留得住本帥,本帥最擔心的還是那些隨軍眷屬啊!」
確實,漢軍來得比他預料的要快,眼下最讓他擔心的還是宛城這數萬隨軍眷屬。
想要在漢軍的眼皮子底下將宛城這數萬隨軍眷屬轉移走可不容易!
打發走了何旺,他便去灶房徑直找到了正在準備午飯的秦娥。
「哚哚……哚……」
秦娥正在案前切著菜,神情專註,動作嫻熟而輕快,或許是聽到了李汗青的腳步聲,便連忙停下動作轉過了身來,沖他嫣然一笑,「大帥餓了嗎?」
李汗青微微一笑,「做好飯菜之後就去收拾一下行禮,然後去找嬋兒,跟女軍一起行動!」
秦娥頓時俏臉一白,「大帥……出什麼事……那你呢?」
李汗青沒有搭話,只是走上前,溫柔地為她捋了捋鬢角那縷有些散亂的髮絲,「去漢中等我!我保證:到了漢中后再不會讓你們跟著本帥顛沛流離!」
生在這亂世,顛沛流離本是常事,可是,他是李汗青!
他不想自己的女人、自己治下的百姓跟著自己顛沛流離,這會讓他覺得愧疚!
秦娥嬌軀一顫,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只是輕輕地行了個禮,「是!」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弱女子,在這個時候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盡量不讓眼前這個男人為自己擔心。
看著秦娥那副滿臉擔憂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李汗青暗嘆一聲,轉身便走,「不管出了什麼事都得跟緊女軍……」
說著,李汗青大步流星而去,徒留秦娥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兩行熱淚已經悄然滾落。
李汗青沒有回頭,匆匆地走出了灶房。
門外,王順早已牽來赤兔馬在等著了,見他出來,連忙牽著馬迎了上來,「大帥……」
李汗青輕輕地打斷了他,「讓人去一趟長寧宮,告訴魅娘:立刻收拾行禮,去女軍營……」
昨夜一起吃飯時,他已經跟楊賽兒、鍾嬋兒和張寧、秦娥說過向漢中轉移一事了,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等他匆匆趕到大殿時,眾將官基本已經到齊了:各部部長和各司主事,及孫夏、夏行、苟盛、王爽、鍾嬋兒等駐宛城各營的校尉和司徒。
見李汗青從側門進來,眾將官連忙就要起身行禮,李汗青擺了擺手,快步走到帥案后坐了下來,一掃眾人,神色凝重,「本帥剛剛收到消息,西鄂北郊出現敵蹤,所以,轉移隨軍眷屬一事要立刻執行……」
說著,他的目光落到了向歆身上,「向部長,民部有什麼難處嗎?」
民部掌管民事,所以,李汗青將轉移隨軍眷屬一事交給了向歆主持。
向歆連忙起身一禮,神色肅然,「民部並無難處,一應準備工作都已做好,只要大帥一聲令下,一個時辰之內,第一批百姓便能出城!」
李汗青點了點頭,又望向了郝貴,「郝部長,工部可有什麼困難?」
郝貴連忙起身一禮,「工部也已準備妥當,只是……大帥,手雷作坊是否要緩緩再撤離?」
工部及下屬各處作坊確實已經準備妥當,可是,大戰在即,如果讓手雷作坊也立刻撤離……
李汗青輕輕地打斷了他,「全部都撤了吧!」
說罷,他又一望波才,「波帥,此番撤離艱險異常,還需你主持大局。」
波才連忙起身一禮,卻抬起頭來望向了他,「大帥,此事可交由賽兒姑娘,下官願替大帥坐鎮宛城!」
波才話音剛落,楊賽兒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波帥,大戰在即,我醫部還須留下來救治傷員!」
說著,她又沖李汗青一禮,「大帥,我部也已準備好,郭槐會帶醫藥司及保民司一部隨百姓撤離,郭白會退到武當城建立傷兵營,下官會帶著護軍司與大軍一同行動,請大帥允准!」
說罷,她便抬起了頭來靜靜地望著李汗青,眉間眼梢儘是倔強之色。
李汗青暗嘆一聲,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便是楊賽兒不請戰,他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楊賽兒先撤啊!
畢竟,她是醫部部長,救治傷員是她的職責!
見李汗青答應了下來,楊賽兒頓時神色一喜,連忙又是一禮,「謝大帥!」
李汗青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隨後望向了鍾嬋兒,「鍾校尉,女軍與童子軍便歸你調遣了,此去漢中路途艱險,隨軍眷屬的安全便託付於你了!」
楊賽兒雖然一直掛著女軍校尉的頭銜,但醫部事務繁多,女軍的軍務實際上一直是鍾嬋兒在打理,所以,在昨夜的酒宴上,李汗青問過楊賽兒的意見后,便讓鍾嬋兒接替了女軍校尉一職。
鍾嬋兒連忙起身一禮,神色肅然,「請大帥放心!」
李汗青擺了擺手讓她坐下,又一望孫夏、夏行等人,「夏字營留守宛城,行字營……便隨本帥行動!」
說著,他聲音一沉,「立刻行動吧!」
日漸西沉,宛城東、北、西三面城門緊閉,唯有南門大開,車馬蕭蕭,行人絡繹,緩緩出了城,直奔南去的大道。
撤離的浩浩蕩蕩,綿延無盡,前隊已經向南行出十餘里了,而後隊還堵在城中沒有行完。
與此同時,駐紮在涅陽、育陽一線的平字營正在匆匆北上,駐防朝陽、鄧縣一線的輝字營也在迅速北上,駐防山都、筑陽一線的先字營正在向博山調動,駐防陰縣、穰縣一線的彭字營則在向武當縣城調動。
日已西斜,依舊璀璨,但層無形的烏雲已經籠罩住了整個南陽,籠罩在了南陽黃巾軍所有將士和隨軍眷屬的心頭!
這又是一場被迫無奈的大轉移,他們不得不放棄南陽這片沃土和來之不易的安定生活,繼續去尋找屬於他們的安寧和太平!
黃昏時分,撤離的隊伍終於完全出了宛城,宛城之中突然有一道火柱衝天而起,在內城西北角,照亮了暮色,照亮了天空,天空之上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厚厚的一層烏雲。
南門外,李汗青駐馬回頭靜靜地望著那道衝天而起的火柱,良久才回頭一勒馬韁,「走吧!」
他雖然說過要將隨軍眷屬在路上的安全交給鍾嬋兒的女軍和童子軍,可是哪裡又放心得下?
夏字營早就分散混進了撤離的隊伍,此刻,他又準備親自帶著親衛營跟上去,怕的就是漢軍探知消息之後會派水軍上岸襲擊撤離的隊伍。
沒辦法,漢軍水師強大,而他麾下根本就沒有水軍,雖然把那些繳獲的艨艟小艦調撥給任字營搞了一段時間訓練,但是因為張修而提前拿下了漢中郡,那些艨艟小艦根本沒派上用場。
楊賽兒也跟在隊伍里,不過卻沒有跟李汗青同行,而是帶著護軍司的醫護人員走在隊伍中央,高頭大馬,一聲戎裝,英姿颯爽,只是,眉宇間卻縈繞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憂色。
雖然西鄂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傳來,但她也猜得到,漢軍此次捲土重來,必是雷霆一擊,此戰不知又有多少將士要葬身在南陽這片土地上了!
其實,葛才早在午後便摸清了漢軍的虛實,奈何西鄂也被團團圍住了,根本就不可能再派信使去宛城報信。
沉沉的暮色下,葛才佇立南門城頭,靜靜地望著城外那蔓延無盡的火光,神色凝重,良久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漢軍來勢如此洶洶,黑雲壓城啊!只怕這西鄂……很難擋住三日啊!」
一旁的營司徒何曼眉宇間也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憂色,卻還是爽朗地笑了,「校尉多慮了,漢軍哪一次不是來勢洶洶?可是,最後不都是鎩羽而歸了嗎?有大帥在呢!」
司徒平時督導將士,戰時便為將士們打氣鼓勁,這是李汗青賦予他們的職權,當然,李汗青也成了他們最大的倚仗,成了他們拿出來為將士們打氣鼓勁的底牌。
果然,聽他這麼一說,葛才和周圍諸將領盡皆精神一振,「對,只要有大帥在,任他黑雲漫天,也別想遮了南陽這片天!」
說罷,葛才猛然轉身,一掃眾將,「讓崗哨盯緊漢軍,其餘人抓緊時間休整……頂住三天就是勝利!」
眾將轟然允諾一聲,便匆匆去了。
待眾將散去,葛才又望向了何曼,神色凝重,「只是,城外漢軍為何遲遲沒有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