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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扶搖直上

  “袁侍郎這麽快就走了?”


  被人重新引回到院子裏的許文岐很不確定的問,他剛才到別的地方先避了一下。


  袁繼鹹知道他在這裏該避也得避,不然那可就真尷尬了,也會讓大家都下不來台。


  “嗯,走了。”


  宋寶來呆呆傻傻的回了一句,整個人明顯在震驚之中還沒回過神來,好像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


  “袁侍郎有點意思。”李平同時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表情雖不呆傻卻也很古怪。


  許文岐詫異的用鼻子故意在空氣中嗅了嗅,然後驚訝的問:“他沒罵你?”


  雖然也喝了酒,但剛從別處待了會兒再回來,許文岐的鼻子又敏感起來,他能清楚的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酒香和火鍋那特有的極其濃鬱味道。


  “他完全當什麽都沒聞到,還把隨從都趕了出去,也沒問你。”李平繼續表情古怪的說。


  “呼!”


  許文岐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也有點怵袁繼鹹這個二杆子,他很不確定袁繼鹹打不打算讓大家把戲繼續演下去,尤其李平還把馬腳露的這麽過份,這麽不給大家麵子。


  都知道在演,但不真就不像話了,更不能過份,否則別人沒法接,而且一旦傳出去還會把大家都坑了!


  突然一個激靈,許文岐好像明白過來似的急問:“他來找你所為何事?想讓你去打嶽州?”


  許文岐從來沒有通過任何人以明示或暗示的方式督促李平去打嶽州,就是這次來也沒有往這方麵引的任何意思。


  許文岐很清楚湖廣的戰事已難以收拾,更知道張獻忠兵峰正盛。


  張獻忠從武昌剛一南下,之前從武昌跑到嶽州的右僉都禦史王揚基就又跑到了長沙,然後終於抵達湖廣的巡撫王聚奎(本是來接任宋一鶴的)也隻在嶽州待了兩天就同樣也跑到了長沙去躲避,而擁兵二十多萬的左良玉在抵達武昌後同樣再次畏縮不前。


  文武大吏們都如此,這仗根本也就沒法打了。


  張獻忠的兵峰的所到之處完全是人心惶惶,官民皆潰,縱有少量忠勇者,在這樣的局麵下也不過是螳臂當車,影響不了大局。


  這種情況下,許文岐實在沒有理由也沒道理推一個隻有幾千兵的遊擊去送死,他還沒那麽迂腐。


  何況他也不認為目前的左良玉是張獻忠的對手,當初廣濟縣的慘敗已經充分暴露了左良玉所部的虛弱。


  但袁繼鹹就不一樣了。


  據許文岐所知,身負皇命的袁繼鹹對目前的局勢非常焦躁,他一直在極力勸說左良玉引兵南下去攻打張獻忠。


  當然左良玉一直不為所動。


  為此,袁繼鹹急的眼睛天天通紅通紅的,嘴角上的一圈泡更是就沒消過,同城辦公的許文岐也不止一次聽到過袁繼鹹念叨李平所部的善戰和創造的奇跡。


  許文岐估計袁繼鹹可能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張獻忠大軍的再次南下顯然是一個機會,袁繼鹹沒準想病急亂投醫讓李平去冒冒險,怎麽也要讓他能給皇帝一點安慰。


  “他隻是來宣讀朝廷對我的任命,宣讀完就走了,沒說別的。哦,也說了點別的,他走的時候拿走了幾個烤紅薯,還很是誇讚了幾句。”李平的回答非常出人意料。


  內院吃火鍋的同時,李平令人在外院烤了很多紅薯,本是為盡量掩蓋些火鍋和酒的味道,主要是不想引起從外麵路過宅子的兵民們注意。


  他其實還是比較注意影響的,不想因小失大被哪個冒失鬼給不明就裏的傳出去。


  袁繼鹹一來,李平急中生智,把火鍋一撤,然後將外院的烤紅薯全都拿進了內院,把部下們也都叫了進來,偽裝成自己在與部下們同甘共苦嚐新鮮吃烤紅薯,也算是掩耳盜鈴吧!


  至於酒味就隻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這樣也算盡可能照顧了袁繼鹹的麵子,讓大家都有台階下。


  “怎麽,升你為總兵了?”許文岐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的直接猜起了答案。


  他的新任命到了,照理說李平的封賞也該到了。


  但宋寶來卻震驚的喊出來說:“你怎麽知道?”


  許文岐白了一眼宋寶來,然後看著正眉頭緊鎖根本對他猜出答案沒反應的李平又問:“你這總兵是不是不歸左良玉管?袁侍郎應該還多說了幾句吧?”


  李平這回終於也驚訝起來,他看著想要得到確認的許文岐說:“朝廷恢複了左總兵平賊將軍和太子少保的名號,馬進忠等副將也都升了總兵並繼續歸左將軍統領。不過,給我的任命卻是四川總兵,在湖廣援剿,不受左將軍節製。”


  “哦,是這個樣子啊!這個袁愣子確實有點意思。”許文岐一幅既意外又不意外的表情。可能是猜測總歸是猜測,猜中了還是令人意外。


  不過,他表情和語句也好像有些失望。


  但沒等李平詫異,許文岐自己就緊接著解開了答案,他欲言又止道:“這左…,嗨!不說了,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


  許文岐看來是對左良玉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並還官複原職很有些意見。


  “這是天意嗎?”宋寶來這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句。


  “這是什麽話?你什麽意思?”許文岐的臉色驟變,他顯然是誤會了。


  李平也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明白了宋寶來的意思,他急忙對著宋寶來的腦袋就是一下子,然後喝道:“回回神,咱不跟左良玉幹了可不是什麽天意,是朝廷的英明,更有賴許寺卿的大力舉薦。”


  這個時候李平也顧不得對左良玉用敬稱了,而且他覺得好像該改口了。


  “別,別,我可沒那麽大能耐,你應該感謝的是袁侍郎。”許文岐急忙分辯了一句。


  宋寶來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他剛才的確走神了,急忙順著李平的意思掩飾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擺脫左良玉,有點蒙了。”


  宋寶來也知道許文岐很不爽左良玉。


  “哦!是嗎?”許文岐雖然表情緩了下來,但仍有些疑惑。


  “那我大哥以後不用歸左良玉節製了,是歸誰節製?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意思嗎?”宋寶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的又拋出了他的不懂和迷茫,很湊巧的成了最好的掩飾。


  李平也有點好奇的看向許文岐,他也沒太明白。


  果然,許文岐疑惑的表情立即全無,不過換上的表情卻有點尷尬。


  隻聽他弱弱的說:“這種情況下是要聽袁侍郎號令的。”


  “聽袁侍郎的?”宋寶來的眼睛都直了。


  “聽袁侍郎的?但他卻沒跟我說什麽!”李平也很有些意外和疑惑起來。


  許文岐摸了摸胡子感慨道:“看破不說破,袁侍郎已出乎我的意料。而這一次袁侍郎繼續幫你遮掩,並且也沒有打算挾恩圖報的意思,這人真的不錯,也是個明白人,我還是看輕了他。”


  許文岐的這番感慨發完,小院內的幾人一時間都沒有再說話,每個人都陷入了進一步的思索和感悟之中。


  但一個怯懦的聲音很快打破了安靜,那是避在屋內的劉小惠發出來的。


  “幾位老爺,火鍋的炭火快滅了,還要不要繼續加炭?”


  李平一扭脖,看著秀色可餐的劉小惠笑咪咪說:“當然要加,老子都當總兵了,更要好好慶賀,快快都拿出來,然後再去找些酒肉,我們要不醉不休。”


  “對,不醉不休。”許文岐也爽朗的笑起來。


  雖然時局不順,但今天對他們卻是一個值得慶賀也是一個需要歡聚的日子。


  而且許文岐今天非常不想回去,他不想去麵對那些得知他要去南京後再次對他開始阿諛奉承的左軍將領,那些人剛一得到消息就紛紛湊到他府上想要相見和敘舊。


  左良玉的部下裏,許文岐並非沒有熟人,比如參將毛顯文。毛顯文本是宋一鶴的手下,後來調歸到蘄州由許文岐統領,但毛顯文卻和很多湖廣的本地駐防將領一樣在左良玉順江東撤時跟著跑了,直接導致了張獻忠驚人順利的殺入湖廣。


  許文岐很反感這些牆頭草一樣的人,也不願意接受他們的祝賀和攀附,甚至連搭理都懶得搭理。


  這也是他今天不再避嫌來李平這裏並欣然同意共飲的因素之一。


  當小院裏的酒再次打開、火鍋裏的食物再次翻騰,一直靜悄悄的外院也很快躁動起來,興奮的竊竊私語像潮水一般迅速湧起。


  沒有人不喜歡自己的老大高升,這對所有人都是一個喜訊。


  很快,高蕾和趙蘭月就也得到了消息,然後兩個人目瞪口呆的同聲感慨道:“這還真是天意!”


  李平想去四川,結果朝廷就任命了他任四川總兵,而張獻忠又要去打四川,也就是說李平想不去四川跟張獻忠玩命都不行了。


  這不是天意是什麽!

  ……


  回武昌的路上,跟隨袁繼鹹同去李平軍中的監紀章曠見袁繼鹹滿臉凝重的始終默默無語,終於忍耐不住小聲問道:“侍郎,你既進軍營前言知許寺卿在此,為何見了李總兵卻又不再提及?”


  章曠雖當時也被趕出了李平的院子,但酒味還是聞到了的,但他卻根本沒問袁繼鹹為何不拆穿李平。


  章曠原是沔陽知州,今年三月,李自成部將郝搖旗陷其城,同知馬飆死之,章曠走免,後侍奉袁繼鹹於九江,署為監紀。做過一州之長的他,有些事是明白的,也知道不能亂說。


  袁繼鹹很喜歡章曠,做什麽事都喜歡帶著他,包括當初去富池。不光是章曠很懂規矩,還有因為章曠也是進士出身,很有才華和能力,且人品值得信賴。


  “再提豈不是彼此尷尬,他又如何回我?”袁繼鹹淡淡的回了一句。


  但章曠開始的話其實隻是個引子,他繼續話裏帶話的問道:“那您是確定許寺卿仍在李總兵軍中了?我還以為您打算擇日約許寺卿再次同來。”


  袁繼鹹瞥了一眼章曠,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說道:“許寺卿與左軍各將皆不睦,此來漢陽不在李平軍中又能在何處?本來我也不確定他是否還在,但見到李平後反確定他仍在無疑,不然那李平絕不會白日傾杯(有飲酒之意)。”


  “那您為何不借此機會攜手與許寺卿共同向李總兵宣明大義和皇恩?擇日,許寺卿怕是就走了。”章曠成功把話繞了回去。


  他已經猜到了袁繼鹹想利用許文岐與李平的特殊關係來向李平施壓。


  袁繼鹹看了眼章曠,苦笑道:“本來我也是那麽想的,但後來意識到有些話說之無益。事若可為,並不需我多言,李總兵並非怯戰之輩,許寺卿更非昏聵之臣。而且我們也不該來舍本求末,還是應該把重點放在平賊將軍那裏才是。”


  袁繼鹹最後特別用平賊將軍來稱呼左良玉,並且這幾個字咬的很重。


  章曠一凜,輕輕道:“受教了!”


  但袁繼鹹的心卻在此時更加沉重起來,他喃喃道:“隻是不知長沙還能堅持多久,那可是失藩啊!”


  隻可惜袁繼鹹在發出悲鳴的時候長沙已在這一天失陷,不過好在城內的吉王及由荊州逃來的惠王已逃向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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