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論茶道
不出三日,破風軒迎來了一位貴客,這貴客登門之前,來往破風軒的其他客人便已經自覺規避。
陳生凱咽了咽口水,緊張的在店鋪大廳之中來回踱步。白從中斜斜的靠著椅子,敲著二郎腿,吃些桌上,陳生凱好不容易出錢買的芙蓉香糕。一個萬分焦躁,一個輕鬆得意,倒叫人捉摸不透。
陳生凱整了整今日新換上的錦繡袍子,又瞧了瞧繡了銀色浮雲紋的黑色長靴,直到確定上邊兒沒有一丁點兒塵土沾染,這才作罷。
自己收拾妥當後,陳生凱轉頭看了看不拘一格,沒有半點儀態的白從中,立刻出聲道:“我說你…能不能注意點兒,今日來的可是貴客。哪能還如同往日一樣輕待。快坐端正,把腿收一收。”
白從中聞言,收了腳,看了一眼陳生凱,道:“你至於嗎,來就來唄,是你老婆又不是我的,我如何又有什麽關係?”
陳生凱聽了,立刻將白從中褶皺了的衣領翻了翻,今日有貴客進門,白從中倒也是跟著沾了不少光,這不,陳生凱也算是下了功夫,替白從中也做了一身適合的黑色袍子,雖然布料沒有多上乘,不過倒也比前些日子穿著的體麵的多。更顯得他身姿挺拔,麵容英俊了許多。
“當然有關係,如今你在我陳家,多少也算我陳家的半個人,自然是要注重儀表,莫讓李小姐看輕了。”
白從中撇了撇嘴,反駁道:“怕我丟了你的麵子就直說,講這麽多大道理做什麽,如此冠冕堂皇,倒叫我心中有愧似的。”
陳生凱被揭穿,輕咳一聲,笑道:“我這也不是緊張嘛,你說這已經快午時了,這李小姐怎麽還不來?”
白從中透過窗子,看了看外麵的日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道:“午時啊,還早的很呢,想必應該用過午飯就來了,你急什麽,拜貼都送過來了,人家還會食言不成?”
陳生凱擦了擦額頭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粒,麵色依舊不見絲毫鬆懈:“白兄弟啊,你看看我這儀表可亂了?”
白從中見陳生凱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活生生就像是女子一般,不由抽了抽嘴角,換了一把椅子,在離他遠一些的地方睡著了。
果然正如白從中所料,未時剛到,空蕩蕩的破風軒終於進了人。
最先進門的是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廝,而後再是兩個衣著精致的小丫鬟。陳生凱站在正廳之中,腰杆兒挺直,瞧著倒也有幾分脫離商賈的書生氣。
陳生凱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看著破風軒內的人越來越多,而在隊伍的最後,他終於看到了那道靚麗的身影。
李青媛今日特地選了一件深紅色廣袖繡花束腰裙,領口處用金線繡了幾枝嬌豔可人的芍藥花,更加襯托來人的端莊尊貴。
這是陳生凱第一次見到李青媛,和別人口中講的完全不一樣,他曾經以為那彪婦定然是個粗腰肥肢,吊眼臨人的凶狠之人,如今親眼見了,雖然還未交談,便覺得那些從他人嘴裏聽到的都是不切實際的無稽之談。她如此美妙端莊,眼裏秋波蕩漾,身姿曼妙,瞧著便是養在深閨之中,深得儀容禮表的大家之女。如清荷高貴淡雅,那些言論屬實玷汙了她。
“想必你便是這破風軒內的老板,陳生凱,陳老板了?”
李青媛的聲音竄去了陳生凱的耳朵,而後就像是一股溫水一樣從耳朵流入心中,不卑不亢,知書達禮,這聲音使她像是草原上奔跑的駿馬一樣自由馳騁,絕對不會像世俗低頭。
二人就這樣呆呆的站了許久,直到李青媛眉頭生出一絲疑惑來,白從中轉頭看了看陳生凱那副呆愣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後伸出胳膊肘,猛地將陳生凱從思緒中叫了出來。
陳生凱大夢初醒,自知失了禮數,連忙伸手指著一旁的椅子,道:“正是在下,李小姐初來駕到,叫我這破風軒蓬蓽生輝,還請上座,喝口清茶吧。”
李青媛聞言,點了點頭,輕步走過去,坐了下來。陳生凱見此,深呼一口氣,壓製住砰砰直跳的心,而後轉頭示意白從中為客人上茶。
白從中捂嘴輕咳一聲,而後雙手抱胸,看著陳生凱,偷偷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比劃。
陳生凱自然領會到了白從中的意思,咬了咬牙,使勁兒的點了點頭,白從中見此,這才高高興興的去拿了陳生凱不知泡了多少遍的茶水。
李青媛輕笑一聲,端起茶杯輕輕嗅了嗅,而後眼裏露出一絲光亮來:“這是南陵一帶的碧馮清?南陵地處南境之地,離我們這裏甚遠,就算是商隊流通也不能通達北境,而且這茶嬌貴的很,瞧這成色,被保存的如此好,陳老板不簡單啊。”
陳生凱聽了,麵上的緊張之色緩了幾分,道:“這茶正是南陵一帶產的碧馮清,幾年前,我為了尋寶,也算是走南闖北,飄蕩了許久,這一路結識的朋友可謂是五湖四海,數不勝數。這茶正是一位來自南陵的朋友所贈,而這保存的法子也是他教的。”
李青媛聽了,也有了些興趣,隨即問道:“哦?這世間還有如此奇特的辦法,竟然能將茶葉保存的這麽好,這麽多年味道一點兒都沒有散。不知道陳老板可願說道說道,叫我這沒出過鎮子的女子也見識見識。”
陳生凱聽了,自然是萬分開心的,這一天他都是提心吊膽,生怕見到李青媛的那一刻,二人無話可說。如今看來,也許是天助,這麽多年的漂泊經曆,竟然也會有派上用場的那一天!
“李小姐說笑了,不過一些雕蟲小技罷了,既
然李小姐愛聽,那我自然是萬分願意的。那朋友說這世間一物克一物,萬物輪回,都有其特定的緣分,比如這茶,不同的茶所散發的香味都是不同的,當然每一種茶最終都逃不過香味盡失的下場,這就如同花開花謝,時候到了,便是攔不住的。而先賢之中,愛茶之人便會想盡辦法,阻止茶香流失,最後他們發現,這茶不同,茶香不同,所需儲存的方式也大不相同,就比如這碧馮清,茶香清雅,極容易散失,所以炒製好的茶餅,最好密封保存在瓷壇之中,再用陳年黃酒封口。如此,這茶葉既不會發黴壞掉,也會保留其香味。”
李青媛靜靜地聽著,看著陳生凱說的頭頭是道,語氣平和生動,一點兒也不枯燥。待到陳生凱說完,李青媛眼眸彎了彎,笑道:“不想陳老板不僅精通詩詞歌賦,這茶道我是融會貫通,青媛佩服。”
語罷,李青媛麵露羞澀,就連平日裏大大咧咧慣了的陳生凱臉上也顯露出一起粉色來。
一時之間二人竟然無話可說,這破風軒內的氣氛也越來越尷尬起來。
白從中見此,偷偷笑了笑,而後才輕咳一聲,為二人緩解尷尬:“我聽說這茶香與花香也是般配的很,在中部地帶,比如上越一些盛產花束的國家,會用花香來增加茶葉的清香,再用深井水煮之,味道清香純正,沁人心脾,可謂是唇齒留香啊。”
李青媛聽了,隨即轉頭,這才正眼瞧見白從中,心裏不免一驚,這少年瞧著麵色英俊,話語之間皆是灑脫之意,尤其是那雙桀驁不馴的眸子,就像是漫天翱翔的雄鷹一般,根本不受拘束!
“敢問陳老板,這位少年郎是?”
陳生凱叫李青媛發問,隨即起身為李青媛莊重的介紹道:“這位是我異姓的兄弟,姓白名從中。”
李青媛聽了點了點頭,而後從頭打量了一遍白從中,白從中自始至終,臉上都帶著淺淺的笑容,可盡管這笑容再怎麽溫和,那渾身上下散發的如風一般豁達灑脫的氣息,還是遮掩不住。
好半餉,李青媛這才點了點頭,讚歎道:“想不到這深巷之中,竟然也有如此驚才風逸之人,你和令弟果真都不同凡響。我這幾日正琢磨著要不要舉辦一個茶會,我看二位對茶道如此了解,不知道可否去李府一敘?”
這算是正式的邀約了,陳生凱聽了,心裏高興的很,連忙道:“多謝李姑娘邀約,我二人定然會前去赴宴!”
二人今日相談勝歡,又東南西北聊了許久,直到日頭西落,李青媛這才笑容滿麵的離去。隻留陳生凱一臉癡笑得望著門外發呆。
白從中斜靠著木門挑了挑眉,大聲道:“別看了,人都走遠了,你再看她也不會回來!”
陳生凱聽了,
這才回過神來,一臉的春風得意,就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白兄弟,你聽見了嗎,她約我了!她主動約我去她的茶會,這要放在以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陳生凱說著,身後重重的拍了拍白從中的肩膀。
白從中看著陳生凱一副傻樣子,翻了個白眼,提醒道:“沒錯,她確實是約你了,可是你可知參加那茶會的都是些什麽人,名門世家的少爺小姐!到時候萬一那李青媛有意叫你作詩一首助助興,你怎麽辦?出口什麽青磚白玉,出土白瓷?”
陳生凱聽了,原本開心的心情蕩然無存,仔細想來,這茶會之上,什麽事兒都有可能發生,萬一如此。那他…豈不是暴露了,變成了一個隻會說謊欺人的騙子。那他在李青媛心中定然一落千丈!
(本章完)